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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怎么出这么多汗，怎么了这是？伯明？你哪儿难受吗？啊？” “没事……没事……” 他安抚着妻子，“给我，给我倒点水。” “好，你等一下。” 丰雁趿拉着拖鞋跑出去了，很快拿了温水和心脏药来。魏伯明靠在床头，就着她的手吃了，脸色还是苍白，但嘴唇多少恢复了一点血色。 “来，擦擦……怎么了这是……” 丰雁拧了热毛巾，给他擦了手脸。 “我梦见老二了。” 魏伯明的嘴唇哆嗦一下，“我怕昌宁那边不好，老二……” 丰雁站在床边，听他这么说，半晌没出声。 魏伯明偏头看她，丰雁的眉头皱着，他伸手捏住妻子的手。 “你还是怨她……” “老二，到底是自私。” 丰雁把毛巾往床柱上一搭，顺着丈夫的手坐在床边。 “她是光明磊落，她是两袖清风，她是痛快了，这一大家子人呢？” 魏伯明看着妻子，没驳她，半环着她的肩膀，两人依偎在一起。 “哎……” 到底还是丰雁先开口，她掀起眼睛——那实在是一双漂亮又明慧的眼睛，母鹿一样温情。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不管她。但现在，咱们想管也使不上劲儿啊。” 魏伯明皱紧了眉，心脏又突突地跳起来。 “你有办法，是不是？” 丰雁扭着头，跟他脸贴着脸。 “这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事。” 魏伯明苦笑着叹了口气，“她的事成了，是要天塌地陷的。” 丰雁一下哑了，脸色骤变，半天没说出话来。 卧室的电话响了，这个时间的电话，总让人起鸡皮疙瘩。 丰雁回神，皱眉下床接起。 “喂？哦，是思远啊……” 丰雁看向魏伯明，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 “啊，在呢，你等一下，我让他接。” 用手捂了听筒，她看向魏伯明。 “思远，说有事儿找你。” 魏伯明已经走近了，拎起听筒。 “喂？思远？是我。” 那边很快地说了几句话，丰雁听不清，只看见魏伯明的脸几乎是刹那就没了血色。 “你……你说什么？” “哥，我们能信得过的，也就只有你了……” 魏思远紧皱着眉，语气沉重。 一旁的黄阿姨紧贴着听筒，不敢漏下一个字。 “明天下午5点半，迷域咖啡厅，不见不散。” 电话挂了。 黄阿姨看着魏思远，有些焦急。 “思远小姐……” “这事儿我有把握，您放心。” 魏思远淡淡道。
第六十二章 骗子 魏伯明像尊雕塑一样立在原地。 “怎么？是，出什么事了？” 丰雁也吓坏了，这段时间频繁的动荡让她成了惊弓之鸟。 “贺芳，拿到东西了……” “什么？” 丰雁并不太懂魏家的事，这话听得云里雾里。 “雁……” 魏伯明僵硬地扭转头，看着满面急色的妻子。 “怎么伯明，你，你倒是跟我说明白了，让我心里有个底啊？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魏伯明往压紧了的肺里艰难地抽进一口气，身体摇晃了一下。 “伯明！” “雁！” 丰雁要扶他，被他反手捏紧了肩膀。 “贺芳拿到东西了，马上就要送回昌宁。” 他闭了闭眼，尽可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思远没有公职，没办法递到上面去，所以找到了我。” “东西？什么东西？” 丰雁隐约能从魏伯明的反应中察觉到这东西关乎生死，可她只是个大学老师，还不能明白这东西到底能毁灭这个家庭到什么地步。 “我原本，不想让你和孩子，卷进来。” 魏伯明哀恸地笑了一下，“可现在……”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是一家人，夫妻是一体的，真的出了什么事，难道我能置身事外，冷眼旁观吗？” 丰雁搂住他，身材小巧的女人，眼睛却坚毅。 “不论是什么，你别瞒我。别说现在新社会，你牵连不到我，即便是封建时代，要抄家流放，我到底还能觅一份教职，养得起孩子，养的起你！” “雁！” 魏伯明心头一热，紧紧地抱着妻子，情感激荡，他的手臂都在哆嗦。丰雁眼中满是热泪，回抱着他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捋着魏伯明的后背。 “不论什么事儿，咱们一家人一起面对，我不怕，宁宁更不怕，她那个胆子随了你妹妹，什么能吓住她？” 丰雁的话让魏伯明笑了一下，想到女儿，他慢慢冷静下来，松开了妻子。 “好了，说吧，我去倒杯茶，咱们坐下，你慢慢说，把所有你藏在心里的事儿都倒给我。” 丰雁捧着他的脸，在侧颊上亲吻了一下。 “我一直知道，你心里压了太多的石头，可你不说，我不敢问。现在好了，我能光明正大地批评你了，不信任你的战友，你可真不像话！” 她笑着走了，魏伯明看着妻子的背影，那颗惶惑痛苦的心忽然一下子定了。 / 吉兴西里有枪声！ 许多人都听见了，只是不敢出去，惴惴不安地躲在家里，连窗旁也不敢靠近。 夜色里，贺芳被卫兵护着往外跑。 灌木外倒着一个人，浑身是血。 贺芳吓了一大跳，但是没叫，卫兵扯着他的胳膊带着他往车的方向跑。 “放心，人没死，我的人有分寸。” 他的话半真半假，贺芳知道，但他选择信，哪怕这是善意的谎言，也正是此刻他需要的。 “那边！人在那边！” 有几个人追上来了，卫兵皱眉，推一把贺芳。 “车在安洲路，小涛在那儿接应你，快去！” 贺芳的心脏乱蹦，白着脸点点头，抱着盒子朝车的方向狂奔。 卫兵和追兵交了火，他回头看了一眼，追上来的人里只有三四个围上来了，倒在地上的人一动不动。 他有分寸，不会死人，不会…… 贺芳浑身冰冷，强迫自己往前跑，肺已经快炸了，因为连日的病痛没剩多少的体力耗尽，如今全靠肾上腺素勉力支撑。 迎面来的两个人拦住去路。 贺芳险些跌倒，剧烈地喘息着后退两步。 “东西给我，我们不想伤人。” 其中一个人收了枪，靠近他。 另一个端着步枪瞄着他的脑袋。 贺芳抱紧了盒子。 “东西拿来！” 砰！ 一声响，端着步枪的人倒下了，收枪的人猛地回头，林涛的子弹正中他的眉心。 “不！不！别！别……” 贺芳呆愣在原地，看着地上横倒着的两个人。 一个眉心中弹，另一个是喉咙。 满地的血。 他骗不了自己他们还活着！ 林涛和卫兵一前一后地赶上来，拽住了他的胳膊。 “走！” “他没想，杀我，他没……” “贺芳，你别太天真了！” 卫兵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浓黑的眉眼满是煞气。 “这是在打仗，他不死，死的就是你！” “别说了，快走！”林涛收了枪，抓住贺芳的胳膊。 卫兵和林涛几乎是把人架起来塞进了后座，开车的是老炮，见他们上车，立刻用无线电传了讯。 “任务目标安全，作战结束，所有人迅速转移，over！” “班长呢？” 卫兵熟练地扯出绷带给自己包扎，林涛割开腿上的战术裤，咬着纱布卷，刀尖撬出弹头，冷汗顺着前额流到了眉毛里。 “在另一辆车，跟我们不走一条路，分散目标。” 车子飞驰，林涛缠好止血纱布，抹掉额头上的冷汗。 “伤亡情况。” “几乎全部负伤，不过都还活着。” 贺芳恍惚地看着后视镜，老炮的肩膀上也缠着绷带。 “活着就好。” 林涛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他报了一串数字让老炮记住，看起来五大三粗的男人只听了一遍就点点头，表示记清楚了。 “这是我和卫兵这些年的积蓄，你回去之后，想办法把钱取出来，尽快散给大家。” “涛哥！”老炮的脸上满是惊讶，“你这是干什么，我们来帮忙不是为这个！” “我知道。”卫兵拍拍老炮没沾血的手臂，“好兄弟，这不是报酬，是给战友们换个天地安身立命的盘缠。” “哥……” 卫兵冲着后视镜一笑，拦了他后面的话。 “一会儿你把我们放在平洲道口，换了衣服小心点回去。今天事情闹得这么大，汤谷是待不了了，咱们都得另找地方落脚，我和小涛这两年干得还可以，里面有几百个，你跟兄弟们分了，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 老炮眼睛一热，偏了个头，开着车，闷声应了。 平洲道口很快到了，那有一辆新车在等，开车的不是别人，是还没成年的卫薇。 贺芳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能动的人都去了吉兴西里，他知道小薇一路把车开到这儿有多危险，多不容易。 “哥！涛哥！老炮哥！” 小姑娘一见着他们就扑了过来，但没碰任何地方，停在距离卫兵一米远。 “你们受伤了？” “行啊丫头，这么大点儿都会开车了？” 老炮伸手胡撸她的脑袋，往常都会嫌弃躲开的小薇这回没躲，反而凑上去，抱了抱他。 林涛的眼圈红了。 “就在这儿分别吧。” 换了衣服，卫兵和林涛看着老炮，三个人紧抱在一起。 “哥、涛哥……你们多保重。” 卫兵紧搂着老炮，肩上的背心濡湿了。 “告诉兄弟们，都多保重……江湖大着呢，咱们还有重逢的日子！” “一定？” “一定！” 贺芳没说话，抱着盒子沉默地站在一边，看着三个人预备诀别，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今天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了他的筹划牵扯进了那么多的人，卫兵、林涛、老炮，还有那些素未蒙面的…… 我对不起他们，他想。 我对不起他们，我是个骗子。 平州道口，有猎猎的风声。
第六十三章 春分 “都是废物！韩小青干什么吃的？啊？眼皮子底下的人，能跑了？” 沈平回到昌宁是早上七点多，“汤谷枪战”已经成了新闻词条，杨健大发雷霆，打了阿查。沈平到酒店的时候，女孩儿站在门口，脸上有个红肿的掌印，但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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