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平一晚上奔波,总共睡了两个多小时,这时候又累又急,顾不上看阿查的模样,敲了两下门,直接进去了。 杨健喊得累了,坐在沙发椅上,手撑着额头。 “领导。” 杨健没回话,抬起眼皮来扫他。 沈平浑身的汗毛根根竖起,刚塌下去的汗又冒了出来。 “带走贺芳的那群人是汤谷的老油子,各种小道岔路太熟,咱们的人毕竟是外来的……不过汤谷到昌宁,怎么也有三四天的车程,何况韩主任那边刚打了电话,说潘参谋已经带人去追了,您千万别着急。” 杨健堵着一口气,可并不朝沈平发作——这是他的心腹,从他的秘书干起,跟了他将近二十年。 在这个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和这样的人离心。 “人找着没有?” “几条省道都查了,这几个人也挺有脑子,兵分两路,好在潘参谋带的人足够多,具体位置已经找着了,正在追,天亮前一定有结果。” 沈平陪着小心,门一响,是阿查,端了热水进来。 这番话到底让杨健松了口气,韩小青他是信不过的,可是潘洋,那是他老战友带出来的孩子,他说找到了,那就是找到了,悬了一晚上的心,这时候不说落回肚子,起码也咽进了喉咙。 “阿查。”他把身体往后靠了靠,“来!” 那女孩端着水杯走过去,蹲在杨健身边。 “刚才爷爷失手,打了你了,疼不疼?” 他伸出一双苍老的手,摸着阿查的脸颊,很关怀的样子。 蹲在地上的女孩儿不看他,只摇摇头。 沈平看着两人在那里,知道没自己的事儿了,扭身出去,带上了门。 门外面是正准备回帝都的高和,来和杨健告别,手抬着正要敲门,被他按下了。 “高副局,您这是?” “这不是,我准备回局里了,来跟杨局打个招呼。” 高和的脸色不好看,灰败的,显然也是一宿没睡。 “不用进去了,领导这会儿没精神,休息了,回头我转达一声就完了。” 沈平搂着他的肩膀往外走,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走廊。 “沈秘书,我听说,汤谷……” “别。” 沈平竖起一只手,示意高和不要多说。 高和怔了一下,点点头。 “您这次回去,虽然是在昌宁吃了瓜落,但是在吕书记那头,好交差。” 沈平说的是实话,高和明白这个道理。他这时候走,不过就是一个办事不利。刚才沈平拦着,不让进去打招呼,也是怕杨健临时改主意要找人背这口黑锅。 这是个天大的人情,高和记在心里,很用力地握了握沈平的手。 “沈秘书,将来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唉……”沈平苦笑一声,打断他,“这事儿要是好好的完了,往后咱们就是兄弟。要是尾巴收得不好,我…我哪还有用得上您的时候啊……” 高和的心,一下子紧了,手上更用了几分力。 “多保重吧沈秘书。” “好嘞,您也多保重。” 高和走了,昌宁的春天好大风,他的头发被吹得散乱,嘴唇也干裂起皮,难掩颓色。 他这次回去,少不了是要被降职处分,可到底还能保全自身。 可沈平呢? 兔死狐悲、唇亡齿寒,他替沈平悬心,又何尝不是为自己悬心呢? / 卫兵的车在汤和高速上飞驰。 “有人追上来了。” 林涛咬着牙,盯着后视镜。 “军牌,这个地方……霞南军区的人。” 卫兵没说话,不断提高车速。 贺芳的脸惨白,没一点血色,在这样的高速行驶下,他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强撑着没有昏过去,甚至死睁着眼,紧盯着窗外。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只是还有些苍白,虚弱得像多病的少女。 “再往前十五公里就是高速卡口,那儿一定会有人布防,咱们过不去……哥,怎么办?” “过不去也得过。” 卫兵惜字如金,眼中寒芒如藏万千刀兵。 “还有多少子弹?” “两匣四十发。”林涛把两把枪全部上了膛,“把后面的人甩掉,有机会。” “几点了。” 后座幽幽飘出来一声。 “什么?” 林涛过分紧绷的神经一时不能判别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几点钟了?” “七点四十,怎么?” 林涛看了一眼表,回头望他。 “够了。” 贺芳的脸上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却因为晨光下渐渐显出颜色来的血迹而显得诡异而狰狞。 “什么够了?” 卫兵拧紧眉头,望着后视镜。 “时间……” 他喟叹一声,解脱了一样倚靠在座位上,合拢眼睛。 “四个小时……从小楼到城区……” 林涛困惑地望着他,眉头紧皱。 “不必闯卡了,时间够了,我们停车吧。” / 送走了高和,沈平回到了房间。 打开电脑,是韩小青传回来的监听录音。 他在路上已经听了一遍,这时候又点开,想再找些蛛丝马迹。 他把时间调回凌晨三点,那是贺芳和陈晓辉通话的时间。 这通电话非常短,短得离奇。 沈平回放着听了三四遍,没有其他的信息了,只好放弃,身体往后一靠,思考着贺芳的目的地。 录音继续往后放,是贺芳在行动前在与什么人诀别。 “喂?” “阿姨,是我……” 沈平没有睁眼,就这么放着,脑子里想着自己的事。 “我,我一切都好……” “阿姨,我找到了一点东西。” “是的,很重要,也许能救仲明……” “我要拜托您一件事……” “今天是仲明妈妈的忌日,我回不去了,没有给妈妈上贡品……” “是,也要重新培土,您千万不要忘记。” “时间?嗯,尽快吧,过了日子总是不好的。” “您年纪大了,要是力不能及,可以找思远帮忙,地址就在我的卧室里。” “嗯,好的,就这样,阿姨晚安……” 录音播到了头,后面只剩下混乱的打斗声和枪响。 沈平欠起身来关掉录音,看了一眼时间。 快八点钟了,他累极了,想就这么在椅子上睡一觉。 时钟上一闪而过的节气,忽然游过脑海。 春分。 今天是春分。 他像触了电一样弹起身,瞪大了眼。 电话声响起,如同催命的铃。 不是这样,一定不会是我想的这样。 他抖着手,接通了电话。 “喂?” “沈秘书?是我。” 那边是潘洋神气的声音。 “潘参谋,情况怎么样?” “很顺利,我们已经截住人了。” 沈平感觉自己浑身发冷,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东西呢?” “拿到了,是个盒子。” 沈平已经接近窒息的身体被填进了一口气,他心里念着佛,闭上眼睛,挣扎着下达命令: “打开,打开看看。” “可是……”潘洋犹豫了,“老领导给的死命令,这东西谁也不能看……” “打开!我让你打开!出了问题我负责!现在就打开!” 沈平的狂吼让潘洋吓了一跳,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听沈平的话。 那毕竟是杨健的亲信。 他想,总归出了问题也不是我担责任。 “你们,都别过来啊!” 潘洋拿着盒子钻进车厢,解开沾血的包袱皮,里面是个木盒子,不带锁。 “我要开了啊沈秘书,出了问题你可得负责任。” “开……” 沈平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眼睛紧闭着,不敢睁开。 像等待宣判的死囚犯。 “打开了,这里面是……” 潘洋用肩膀夹着手机,从盒子里把东西拿了出来。 车外,被两个人压着,把头按在马路上的贺芳还是那样笑。 玉阳的定海公寓里,秦蓁坟墓上的黄泥沾在黄阿姨的裤脚。 “沈秘书,这怎么……” 潘洋把盒子里的东西上下看了一圈,又翻了翻。 “怎么是本儿圣经啊?” 跌落在地上的手机一片忙音。 “喂?沈秘书……喂……” 潘洋的呼喊没有得到回应,沈平大睁着眼睛,彻底没了睡意。 *你们得救是本乎恩,也因着信;这并不是出于自己,乃是 神所赐的; 也不是出于行为,免得有人自夸。* *——圣经以弗所书*
第六十四章 栈道 “小文,这事儿就交给你了,这可是很重要的东西,一定要送到魏叔叔手上知道吗?” “放心吧,思远姐,这事儿包我身上!” 魏思远摸摸孟小文的头,勉强笑了笑。 这对孟家的双胞胎是跟着他们的叔叔孟传湖到玉阳来参加比赛的,打从贺芳家认识了做青少年冰雪运动培训的魏思远,两个孩子这两年南征北战,拿了大大小小七八个省市级奖项。 孟小唯思维缜密,很有战略头脑,在魏思远的极地少年冰球队是绝对的主力;孟小文精力充沛,身体素质绝佳,爆发力强,是少年组短道速滑最有潜力的明日之星。 魏思远对他们两个的培养一直非常上心,一来孩子确实有天分,二来孟家虽然一直低调处事,却贵在根系发达,各行各业都有布局,对魏思远将来在玉阳的发展颇有助益。 这样一来二去,魏思远倒是越过贺芳和孟佳汀、孟传湖两兄弟成了朋友。她为了给极地俱乐部换牌造势,在玉阳办极地冰雪节,孟传湖亲自送来已经算是小明星小文小唯兄弟俩给她助阵,晚上四个人吃了晚饭,孩子们惦记着她家的电竞房,死活赖在她家里不要回酒店,刚回国的念远时差还没调回来,正好陪着打游戏。 早上六点多,孩子们早睡了,唯独魏念远醒着。楼下保安打来视讯电话,她正给自己煮夜宵,在厨房的视讯屏上接了,那边说有个老太太来访,问放不放人。 “老太太?” 魏念远搅动着泡面,“姓什么的老太太?” “说是,姓黄。” 姓黄的老太太,这下别说放不放进来,魏念远连面条也没顾上吃,把魏思远喊醒,两人匆匆下楼接上了黄阿姨。 “是小贺他打电话来……他说了几次夫人的墓,我觉得一定是要我去看看……” 玉阳下着小雨,黄阿姨的风衣湿了,斑白的头发散乱,嘴唇冻得发紫。 “我带着村里的几个人上了山,都是可靠的人,不然晚上开墓,谁也不愿意沾这样的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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