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看到我吐的了?” 蒋南见他耍无赖,直接打电话报警。 挂断电话就干脆地回到车上,等警察来处理。 这一等又是一个小时,都要十点了,警察才姗姗来迟,期间光头又喝了几瓶,醉得不省人事。 警察是个刚入职的小年轻,硬着头皮调解,一边是身姿卓绝的大美女,一边是话都说不清楚的醉汉,磨了半个多小时,他先受不了了。 “要不我帮你把车刷了吧。” 蒋南见警察这么说,倒觉得是她无理取闹了,冷静地说出前因后果,主要是因为他们言语上的轻浮,希望他们道歉。 警察指着醉倒一片的人说:“你让他们道歉容易,这种人最不怕道歉,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怕的是从兜里掏钱出来。” 他又指着蒋南说:“您呢,是不缺钱的主,想要个道歉,这容易,把他们拉到局里,等酒醒了齐刷刷站一排跟您说对不起。” “耽误的是您时间。” 蒋南说:“那就这样算了?” 那年轻警察说:“看您自己,实在想追究我车也能拉下。” 他见她思索,又说:“您求他们泛滥的东西,实在没必要。” 蒋南知道,理是这个理,只是心里横着一根木头,就算不挡路,上面的刺也扎得难受。 夜已深,越来越冷,她心里衡量着熬夜去警局做笔录和回家两条路,最后败给了自己。 很多事就是没有道理可讲,最后受害者要高举白旗,无奈说算了。 她深呼一口气,上车,眼前的呕吐物已经风干,后视镜里是年轻警察驱车离去的背影。 马上十二点,路上的车不见少,她的车顶着污秽,路人一致投来探究的视线。 她实在难受,直接定位到最近的洗车行。 屏幕显示一堆标记,她这才后知后觉早就关门了。 要想洗车,还得等明天? 她气闷,心情跌入谷底。趁着等红灯,她仔细看屏幕上的洗车点,发现距离最近的是思远洗车行。 是陶思远开的第一家店。 蒋南关掉导航,直接在下个路口右转,先去试试看。 虽然没有几率。 已经十二点半,街道清冷不少,但也比工作日热闹,年轻的情侣们毫不顾忌的拥抱亲吻,她目光飘过去,又迅速离开。 和陶思远有多久没这样单纯的亲昵了? 每次见面都带着目的性,像周日晚上赶作业似的,连前戏都被摒弃在外,直入主题。 当然不舒服。 不过,相比给陶家添长孙,她的情绪轻得不值一提。 * 思远洗车行在街尾,此时大多店铺都关了,只有24小时便利店灯火通明。 蒋南又累又冷又饿,明知道洗车行大概率已经关门,却还强撑着过去,不亲眼看见不死心。 结果在预料之内。 ‘思远洗车行’的牌子隐在黑暗中,卷帘门整齐排列,白色的方块把她和干净隔绝。 她甩掉高跟鞋,不惧地砖上的冰凉,大步走向卷帘门。 然后,她发泄般的狠狠捶下。 寂静深夜,声音尤为刺耳。 她身体发抖,湿冷的秋风毫不留情地穿透轻薄的礼服。 脚早就麻木,麻痒的痛感仿佛针扎,她把身体的痛感和心里的难过,全都化成力道,通通砸向紧闭的门。 连她自己都理不清这倾泻而出的怒火是因为什么。 耳边响着几声狗叫,尖细又暴躁,隔了不知多少层墙,赶到时的声音轻到忽略不计。 蒋南咬着牙,狠狠甩了几下痛到钻心的手,罕见地骂了句脏话。 话音刚落,卷帘门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蒋南以为自己听错了,踌躇着后退一步。 白色的门带着滑轮缺油的刺耳声,缓缓升起,借着微弱的路灯,她看到一双黑色布鞋。 她又退了一步。 像戏剧里幕布般,从那人的脚开始上升,直到露出深蓝色的工作服,胸前别着红色名牌:思远洗车行 。 蒋南错愕地呆站着,没想到关了门的店里还会有人。 刚才自己的发泄被一个陌生人全部接收,或许还定义成深夜乱跑的女疯子,短短三个小时,身份转换,她变成给别人带来麻烦的扰乱者。 她耳根发红。 此时门已大开,因为关着灯,看不清男人面容。 随即,一双大手伸向门边,‘啪’地一声,门灯大亮,冷白色的灯光把洗车行照得如同白昼。 她眯着眼睛,逐渐适应强光,一片光亮中,男人的轮廓逐渐清晰。 若说是男人,大概还够不上,从外表来看,就是个男孩,那种高中放学后涌出校园的脸。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上下打量蒋南,在她光着的脚上卡顿片刻,又瞬间上移。 他说:“你有什么事?” 蒋南刚才的勇猛已经消失无踪,她抬头看了眼牌子,确认是思远洗车行,才板着脸说:“下班了你怎么还在这?” 男孩愣了一下,吐出的话与他气质完全不相符。 “关你什么事?” 蒋南一哽,洗车行有员工宿舍,哪有员工放着温暖宿舍不住在洗车行呆到深夜的。 男孩见她不说话,转身回屋。瘦高的身材挂着工作服,袖子撸到小臂上方,裤腿吊着,露出细长的脚踝。 他进去之后,门灯更亮了。 蒋南已经冻得失去理智,牙齿疯狂打战。 来时借着一股火气,回到车里却没有勇气。 粗粝的地面寒气刺骨,周围都是小沙,门口的广场,唯有这二十厘米的干净地面,全被她双脚占据。 蒋南咬着唇,估算跑回车里需要几步。 已经准备要逃了,耳畔却传来男孩的疑问声。 “你是要洗车吗?” 蒋南点头,完全无意识的。 男孩扫了一眼停在街边的宾利,语气放缓:“等我几分钟,我先吃个饭。” 蒋南大概是疯了才会反问他:“吃什么?” 男孩挑眉,淡淡地说:“方便面。” 听到这三个字,蒋南的胃里一阵扭动,声音透过薄薄的皮肉传出来,回荡在寂静的黑夜里。 她连害臊需要的热量都提不出来了。 男孩上下打量她,不合气温的装扮,最后落在她的脚上,冻到发红的脚面,深红色的脚趾甲,今晚降温,穿这么少? 他还是那副平淡表情,说:“你也要吃么?” 蒋南早就抛弃常年维持的高冷,奔赴身体最原始的本能。 “够吗?” 男孩点头说:“我多煮一包。” “麻烦了。” 男孩转身回屋,也就几秒的功夫,手里拎着一双蓝色拖鞋出来。 蒋南这才后知后觉地蜷缩脚趾。 “对付穿吧,放心,我没脚气。” 男孩丢下这句话又回屋了。蒋南看着地上那双巨大的拖鞋,秋冬款,蓝色短绒上蹭了不知是油还是什么的污渍。 她把脚放进拖鞋里。 她的脚太小了,在肥大的鞋里完全没有包裹感。脚没有知觉,感受不到暖意,仅凭身体的驱使,僵硬地带着拖鞋往里走。 刚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方便面味。 蒋南不吃方便面,就算某个时刻馋了,也选择忍着过去,毕竟是著名垃圾食品,对身材不好。 就算此刻,她还在吃与不吃之间摇摆。 深夜一点吃方便面,只有地球要爆炸了,她才会这么干。 因为心里犹豫,脚步自然变缓。 这家店是最老的店,也是最小的,整个店只有四个车位,占据两个门市,坐落在景顺小区门口最边缘。 店里虽小,里面却整洁到极致。 各类清洗工具排列在墙边,清洗刷头虽然用了几年,旧却不脏,洗车机和吸尘器也一样,摆放在墙角。 这就显得大厅空旷,墙面是冰冷的白色瓷砖,显得比外面更冷。 蒋南抱紧胳膊,后悔没把羊绒披肩穿下来。 男孩没在大厅里,她记得这个点后面有一间小仓库,她循着记忆,绕过前厅,拐过收银台,在洗车行的后门一角,看到那男孩。 只是,她眼睛仅在他身上停留0.1秒,就滑到他面前的小凳上,那里放着白色小电煮锅,正咕咚咕咚冒着热气。 纠结的天平瞬间触底,既然他已经煮了她的那一包,哪有不吃的道理。 她塔拉着鞋,挪到锅边,慢慢蹲下。 ----
第4章 第四章 男孩不说话,拿着筷子在锅里搅动,瞬间,堆成一坨的粉包四散,汤也变得浑浊。 香味更加浓郁。 蒋南不知道方便面一直都是这么香,还是她饿极产生的错觉。 总之,度秒如年。 她缩成一团,双手环抱膝盖,裙子堪堪覆盖住双腿。她哆嗦了一下,说: “煮的快还是泡的快?” 男孩视线不离筷子,说:“煮的好吃。” 说着,他把沉在锅底的荷包蛋翻到上面。两颗椭圆的白色躺在面上,随着咕嘟咕嘟的震动颤动着。 蒋南悄悄地咽了下口水。 为了不让自己的形象太过破落,她把目光投向男孩。 视线离开方便面后,果然好很多。 只是男孩不习惯她的直视,在煮面的空档,他终于忍不住回看她,却在接触到她大面积裸露的肩膀时,飞速移开。 他拔掉电源,起身,大步走去仓库。 蒋南视线又迅速落回锅里,胃也在腹腔里无力扭动着。 仓库的门也吱嘎吱嘎,发出狰狞的声音,男孩早就习惯,眉目平静,拎着一件大衣,直接扔在她面前。 蒋南露出疑惑。 男孩低头,拿着纸巾认真地擦着塑料碗,“你不冷么?” 当然冷。 蒋南的拖鞋前方,躺着一件黑色外衣,是双层夹棉的薄款秋衣。她没犹豫,伸出手指拎起,不惊扰一丝灰尘,轻轻披在身上。 冻僵的肩膀和脚一样,感觉不到暖。 男孩对于她穿或不穿,并不在乎,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所以蒋南憋了好几句感谢都没机会说出口。 面好了,由男孩挑到碗里,并舀了一勺汤,一只手递给她。 蒋南这才赧然伸出双手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 男孩没回应,端着碗自顾自地吃起来。 蒋南也被他感染,挑了一筷头,吃了一大口。 有点烫,面条筋道,入口阵阵浓香,牙还没咬,就顺着舌头滑进胃里了。 她觉得用那么多感叹词藻形容方便面有点夸张。但此刻,她吧唧吧唧嘴,想到连味道都没尝到就咽掉的那口面,产生一种浪费的悔意。 正想着,男孩已经吃完一碗。 小锅满满的面,经过他两个筷头,已经减半。他扎一个鸡蛋放进碗里,低声说:“那个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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