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南小声说:“好。” 她把鸡蛋夹进碗里,小口小口地吃着,嚼得仔细。一碗还没吃完,男孩已经吃三碗了。 蒋南看了一眼锅里,还剩一碗的量。 把汤都喝光之后,她舔舔唇,把碗放下,作出已经吃饱的样子。 男孩瞟了她一眼,没说话。 锅里还剩一碗的量,他也没吃,直接把两只用过的碗摞起,把锅盖盖好。 蒋南疑惑,他不吃了? 正想着,男孩起身,目光飘向门外。 “你把车开进来?” 蒋南拢紧衣领,脚已经蹲到麻木,她小声说:“我起不来,你能开么?” * 男孩晃荡着出门,熟练地把车开进来,直接清洗。 蒋南还蹲坐在地,正努力在拖鞋里做脚趾伸展运动。 前厅嘈杂,机器轰鸣声和水枪声交错。 她忽然后悔,他刚吃完饭就洗车,不会恶心吧? 心里带着淡淡的悔意起身,扶着冰凉的墙壁挪到工作区。男孩动作极快,只剩收尾工作。 蒋南攒了几句感谢的话,还没等说,就听男孩说:“你给我现金吧。” 可是……她有卡。 四店通用金卡,任何项目都免费。 蒋南想上车找卡,他又说:“我知道你有金卡。” “那……” 虽然她理解深夜被她敲开门服务是不情愿的,可是,员工在店里留到这个时间也不应该啊。 难道是下班之后私自留下,干活挣钱? 她放弃去找卡,平静地说:“你这样干多久了?” 男孩擦车门的动作暂停,扬起脸看她。 “什么意思?” 蒋南深吸一口气,说:“店里已经下班了,你独独留下,就是为了干私活?” 空气泛着凉意,男孩慢慢站直,随手把抹布扔到地上,高大的身体带着施压走向她。 她下意识后退。 男孩脸上只是冷淡,见她瑟缩,眼底带着淡淡的藐视。 “你以为都像你,店关门了还硬敲么?” 他调整呼吸,看着她说:“我在这住。” 蒋南自然不信,这里四壁透凉,比外面还冷,只有一个小仓库用来堆杂物,仓库也有窗,风从窗缝里挤进来,穿多少都能吹透。 而且没安装取暖设备。 以后只会越来越冷,在这住,除非他不要命了。 “你住哪?” 他语气凉凉,“仓库。” 蒋南不想退缩,转头看向暗黑色的小门,那里是隐蔽场所,里面狭窄阴冷,哪有睡人的地方。 她不相信的表情太明显,男孩稍有不耐,往前走一步,催促道:“现金还是微信?” 蒋南今天心情极差,虽说吃了他一碗方便面,却比任何时候都烦躁。她无视他的话,径直转身,趿拉着巨大拖鞋往仓库走。 身后的人静静的,站在原地没动。 后背却有灼人的视线紧紧跟随。 蒋南咬着牙,用力拉开仓库门。入目一片杂乱,大都是洗车用具配件,整齐地靠在墙边。门口摆着一个破旧蓝桶,里面插着两杆发黑的拖布,散发出令人不适的气味。 仓库是正方形,这些占用了大半面积。 她要把门打开,却遇阻,索性迈进去,看向门后。 一张破旧的床榻卡在门后的空隙里,宽度可怜,倒不能说是床,就是一块木板。 四角用木块支撑,下面为了稳固加了两块红砖,她探过去的时候,刚好看到几只潮虫慌乱逃窜。 她吓得心一紧,咬着唇没叫出声。 难道他真住这? 眼前的‘床’头摆着一只枕头,枕面洁净,‘床’尾的被子四四方方,很薄,看样子像夏凉被。 她站着不动,奇怪地说:“这里这么冷,根本没办法住人,不是有宿舍么?” “没有宿舍。” 男孩的声音很近,她吓得转身,差点撞到门边的蓝色身影,她晃了下神,眼前正是一个红色名牌。 她不敢抬头,硬着头皮退了一步。 “我记得有宿舍。” 她语气不那么坚定,有点虚。 虽然她心里觉得男孩还小,可经过刚才这一番,他身上哪里还有小孩的影子,身上散发的都是冰冷的强势气息。 “行啊,那辛苦你帮我跟老板讨个床位,今晚的洗车给你打八折。” 蒋南抱着肩膀,怒目而视。 男孩却游刃有余,熟练地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收款码。 蒋南心里犹豫了好久,要不要把她的身份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又咽进去,她不想做狐假虎威的狐狸。 “我给你现金,说好的打八折。” 男孩脸上笑意一瞬而过,口唇轻启:“100块。” 蒋南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红票,连带着衣服脱下来一并给他。最后坐在驾驶位上,拖鞋从脚上滑落。 一双白皙的脚垂在半空,经过棉拖的温热,早就恢复本身颜色。皮肉均匀的脚趾上,点缀着浓烈的车厘子红。 她把钱包放回包里,脚不自觉地扬了起,他视线刚落在那里时,她的脚刚好缩回裙摆里。 揣钱的手微顿,衣领阴影下的喉结不自然地动了一下。 蒋南没注意到他的变化,发动汽车。 开出门时,她的脸探出车窗,巴掌大的小脸上,鼻头微红,似乎不能适应外面凛冽的空气。 他站在灯下,影子拉得老长。 蒋南把头缩回车里,咽下要说的话。 * 蒋南开到主路才松一口气。 同时考虑要不要给陶思远打个电话。 凌晨两点,他大概率睡了。可蒋南心里哽着,总觉得这件事不说就睡不着。 店里有宿舍,员工却留在店里,在仓库门后睡觉。 先不说到底是不是为了赚私钱,天气越来越冷了,那硬板床铺睡几个月,对身体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和钱相比,一个人的身体要更重要些。 等红灯的间隙,她拨通陶思远的电话。 嘟嘟声缓慢悠长,她趁着空挡把羊绒披肩围好。冻了一天,车里暖气再足也觉得骨缝里冒凉风。 电话接通,她握紧方向盘,绿灯适时亮起。她有些抱歉,这么晚了还为这样的小事打扰他。 【喂?】 陶思远的声音带着疲惫,背景有杂乱的人声。 蒋南怕打扰他,语速极快地说:【我刚才去老店了,那里怎么还有人住呢?】 陶思远听她说完,又‘嗯?’了一声,似乎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她又重复一遍。 【宿舍住满了。】 蒋南皱眉,想到仓库里刺鼻的气味和满地爬的潮虫,说:【不能挤一挤么,店里环境太差了。】 陶思远的呼吸声微不可闻,杂乱的人声透过听筒传来,有男的,有女的,有碰杯声,还有肆无忌惮的笑声。 蒋南的心提到嗓子眼。 【这关你什么事呢?】 微凉的夜里,他的声音也带着霜寒,一瞬间,蒋南有些无措,语气也软了几分: 【我就是觉得,店里不适合人住,天气越来越冷了……】 陶思远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南南,你对你住的地方还算满意吧?】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蒋南莫名其妙,【提我做什么?】 听筒里的杂乱越来越近,陶思远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劝告,【收起你的圣母心,要是闲的没事就回老宅呆几天,妈明天从英国回来,去陪陪她。】 蒋南已经后悔打这个电话了。 还没等说再见,陶思远率先挂断。 她呆呆地看着渐渐暗下的手机屏幕,心脏发闷。 ----
第5章 第五章 清晨,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房间,暖意的温热洒在被角。 蒋南伸出手,闭着眼睛抚摸带着温度的被子,房门却被敲醒。 “进来。” 她的声音带着未醒的沙哑,李阿姨探进半个身子,温和的眼神落在蒋南脸上时,比往常多停留了几秒。 直到她疑惑,李阿姨才收回视线,低声说:“老宅来车接您过去。” 蒋南怔了几秒,才想起昨晚陶思远说的话。 巨大的抗拒感袭来,蒋南连呼吸都觉得疲惫,这次去,又要住几天呢? “思远回来了吗?” “先生没回来,司机在门口等您。” “好。” 李阿姨走后,蒋南起床,站在洗簌室时,才明白为什么李阿姨会那样看她。 她脸肿了。 昨晚吃的那碗方便面,一口没落的全都吃进脸上。原本顺畅的脸部曲线,现在像注水了般,连双眼皮都被撑起,她的头像误入蜂群,被十几只工蜂亲吻过。 完了。 整个早上,她都处在抓狂的状态。 美容仪,滚鸡蛋,冰敷,拍打,直到一个小时后,才从楼上下来。 李阿姨站在门口,小心地看她一眼,默默松了口气。 陶家老宅在西城最南方,那里是富人区,联排别墅背靠森林,冬暖夏凉,像古代皇室的避暑山庄。 蒋南背靠舒适的座椅,心里却难受得很,胃也跟着扭动,疼得她阵阵凉汗。 车驶进漆黑色的大门,走过一段平整的沥青路,宏伟的宅院才映在眼前。 她下车,手里拎着精心挑选的补品,按下门铃。 瞬间,门打开了。 蒋南深呼吸,练习假笑,心情沉重地走进去。 进了门,还要走一段长廊,长廊是木质的,两边摆着一些花草,结婚以前,这样的宅院只在古装电视剧里看过。 她第一次来时,还以为这里是和珅故居。 走完长廊,才看到现代设施,透明的玻璃门里,温暖如春,两株大叶植物摆在两旁。 随着脚步声,陶思远从暗红色的门里走出来,蒋南看到他,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不等我先来了啊?” 蒋南把手里的补品递过去,陶思远皱眉,仔细掂量着她精心挑选的礼盒,说:“你拿这些干嘛?” “我总不能空手吧?” “啧,算了。” 陶思远把礼盒放在花盆边,拉着她的手,大步走进室内,蒋南小跑跟在他身后,越走越觉得喧嚣。 “南南来啦?” 沈小琪先看到他们进来,她穿着红色丝绒长裙,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头发高高盘起,白皙的脖颈上,带着一条钻石项链。 蒋南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忘戴项链了。 有了这个疏忽,她连大衣都不敢脱了。 再往前走几步,就是宽敞的会客厅,十几个男男女女正举行小型的聚会,都是为了欢迎谷雨芬回国。 蒋南来晚了,聚会明显已经进行到一半。 谷雨芬在人群中央,她穿着一身宝蓝色的旗袍,姿态优雅,妆容得体,耳垂上镶嵌着两颗巨大的海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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