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清圆转身去拿的样子,回头来,手上的一套衣服不是她老头的,而是那回冯镜衡赶回岛上在店里换下的一身,她送去干洗完了,就一直搁在家里。 冯镜衡看到那齐崭崭地叠痕,都有点舍不得抖开了。他学狐尼克的那一句,“You know you love me.” 期间,栗清圆去简单地做了两份金枪鱼罐头的三明治。 她缓过来的感官督促着她吃点东西,胃饿得难受。 洗完澡,一身干净的人,一点不拿乔地走过来,问桌上另一份是不是给他的。 栗清圆一边吃,一边附和他。“你想吃就吃吧。” 冯镜衡拖开椅子,坐下来,“你不嘴硬能死么,栗清圆?” 率先吃完三明治的人,喝一口乌龙茶,看着身边人吃起三明治,他的一口能抵她的三口。 没看几眼,他就吃完了。短发还滴着水的程度。 “我是从唐受钺那里知道的。”她告诉他。 冯镜衡嗯一声,反问她,“他怎么会找你?” 栗清圆说了钟宪的插曲。 冯镜衡嗤之以鼻,“老家伙先当杨逍再当殷梨亭。” 栗清圆这个档口没兴趣听八卦,她只问他,“那天你们出差回来,我先遇到了唐受钺,你有点急,才回去告诉了我,对不对?” 冯镜衡接过她手里没喝完的乌龙茶,吞咽了两口解渴。不作声,算是默认。 “你怕我从唐受钺这里知道点什么,才急着先下手为强的。” “……” “冯镜衡,我那晚生气的一是你隐瞒了我,二是你倒塌了小舅,三就是你那个档口不和我就事论事,还想着拿季成蹊偷换概念。好像他错得多离谱,来衬得你多正常。” “……” “我一点不想和你聊别人。你一点都没明白。” “……” “我走的时候,想过你挽留我。想任性地发点脾气,可是你什么都没说,就那么……” “嗯,是我的错。圆圆,你愿意听,我今晚可以再说一万次对不起。” 冷面笑匠限时返场,“你愿意说,我没工夫听。” 栗清圆紧接着道:“我今天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白天见过你大嫂了,她和我说了些有关你哥的过去,坦诚她不会离婚,但是她心里的那个人死了,他至今都不知道他们的初遇对于朱青来说是怎样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所以我也受到了点启发。明明一齐经过的事,怎么会两头当事人会有不对等的盲点呢,这很不应该。” “我再告诉你件事,你也答应我件事。” 冯镜衡难得听她卖关子,他猜到要他答应什么,却还是被钓到了,“说说看。” 栗清圆难以启齿的样子,略矜持了会儿,还是张口了,“我们第一回 见面,虽然你落后在沈罗众后面过来的,但是平心而论,你比沈,更像个绅士。” “就这,就这能叫我答应你什么。我比老沈更绅士更适合你,我知道啊,不然我怎么在这啊。” 栗清圆气得翻白眼。 冯镜衡笑得更盛了,怂恿她,“除非你承认你第一眼就喜欢我,否则,没有谈判的筹码啊。” 栗清圆说完她的事,也要他答应她,“回去和唐……” “别颠三倒四,更别怕。我说了为了我自己就是我自己,我也和老头叫板过,一不为了他的生意去搞什么联姻,二别给我乱扣什么帽子。一桩生意都让不起的人家,谈什么根基,装什么门户。” 栗清圆就此熄声了。 她收拾桌子,再去刷牙洗脸。逼仄的卫生间里,心重回肚子里,栗清圆才有工夫拿梳子梳通了她的头发,长发散着,吹干后,乌墨发亮。发梢抹上去那熟悉的玫瑰与生姜的香气。 她口口声声用着防脱精华液,然而,整个人悖论地在揪梳子上掉下来的头发。 身后人拥住她的时候,镜前人不无颤栗地一垂手。冯镜衡深吸一口她身上的香气,也埋头在她颈项处,闷闷地出声,道:“别怕联系不到我,我忙完就会来找你了。” 栗清圆始终没有说话。 但她清楚地感受到身后的气息愈来愈热。短焰般地燎着她每一寸肌肤。 栗清圆略微撇让了让,有人狗一般地撵过来,再拿手格住她的脸,不让她逃。气息一点点地试探,身体忠诚也坦诚地挨靠着,分不开一点。 “这么晚了,我就不走了,嗯?” 栗清圆随他便,“反正我爸房间睡的是凉席,你不嫌弃的话,拿个毛巾去擦擦,睡一晚吧。他不会多介意的。” 某人不太满意,“我睡什么凉席啊,我不爱睡那个。” “那就沙发对付一宿,我给你去找毯子。”栗清圆说着,便要去行动。 冯镜衡一把箍住她腰,也抽走了她手上碍事的梳子。扭着头,压低脑袋来跟她说话,“我跟你说东,你扯西,是吧。” “那你要怎么办?” “你说呢?”冯镜衡不由着她发配,干脆反客为主,“我哪都不睡,你睡哪我睡哪。” 栗清圆实事求是,“我房里的床太小了,单人床,睡不下大个子。” 冯镜衡又给她招笑了,“我不介意,实在不行你睡上面,我甘愿在下面。” 栗清圆不禁冷眼瞟他一眼。惯于城府算计的人,他又拿腔捏调地做起清白人,“你当我在说什么,我说你睡床,我打地铺,行了吧。” “行。”栗清圆关键时刻急刹车,当真响应了某人的建议。于是,在房里地板上摊开一张草席,又拿出一床被子,一半垫一半盖。 安置完毕,她就催边上看着的人快点睡吧。外面马上天都要亮了。 冯镜衡见状,当真躺下了,能屈能伸得很。当然,二世祖也有微言,要栗清圆把空调调高一点,他这一夜睡地上,这么低的冷气,他腰要不好了。 栗清圆好商量得很。处处随他心意。也很照料客人的样子,等客人躺安分了,她才关了顶灯,留一处落地灯。最后,自己爬回床上去。 顺道着扔一个玩偶给地上的人当枕头。 她自己枕自己的枕头,面朝里睡着。 地上的人嫌弃那个熊猫玩偶一头大一头小,根本不适合当枕头。栗清圆没办法,又把自己的枕头换给了他,她来枕那个熊猫。 得了正规枕头的人,依旧还有不满。翻来覆去的,喊有蚊子。 栗清圆一而再、再而三的好耐性,告诉他,蚊香在哪里,要他自己去点一盘吧。 背着身,也能感觉到有人隐约地坐起来了。栗清圆没有回头,他便撑着手,在她床边喊她,“圆圆,是真的有蚊子。” 床上的人嗯一声,“你去点蚊香吧。” “我跟你说话呢,你头也不回,这是什么栗家家教。” “……” “这个枕头还有问题。” 床上的人这才忍不了地扭头来,“还有什么问题,都让给你了,还有问题。不行,你上来睡吧,我全换给你。” 冯镜衡听她这么说,也没脾气的样子,慢慢陈述他的问题,“上头全是你的香气,我更睡不着了。” “……” 地上的人把枕头还给她,却不是再和她交换什么,而是光明正大地跨步了上来。 这张单人床有些年限了。有些物件便是这样,不到彻底倒塌,压根想不起去更换它。 冯镜衡人高马大地跨上来,栗清圆光听到那床板角落弹簧发出的吱呀声,她就感觉脑中的什么弦也跟着紧绷了起来。 不等栗清圆反对,冯镜衡先招认了,“让我看看你,好不好,圆圆。” 栗清圆满载的理智,试图喊他的名字来恫吓,“冯镜衡!” “嗯。看来我上回是真的吓到你了,是不是?” 栗清圆不无气性地应一声,“是。” 有人哑哑的声音,听起来发涩且求情,“不敢了。圆圆,我跟你说过对不起,至于另外三个字,我没挂在嘴边,可是我努力做给你看了,对不对?” 偏偏,眼前栗清圆头脑发昏的就是他做的事。他非得挤上来,床上的人也就事论事了,“你预备说服你老头子的那条娶妻生子的对冲是什么意思,你赌上这么大的生意,回头,我不那什么你,是不是就不行了?” 冯镜衡好整以暇地笑了笑,盘腿坐在她边上,摸她短恤衫上的小矮人玩,“不那什么我,是什么?” 栗清圆气得拿熊猫公仔砸他一下。 冯镜衡笑着逮住熊猫,再扔到一边去,他来把她不好意思说开的话,给她完形填空明白,“对啊,我都给我们家老头签这么大的对冲协议了,你不嫁给我,我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那你就成为个笑话去吧。” 被踢皮球回来的人,一点不生气。而是欺身来抱她,一点点拨转过来她的肩膀。四目相对里,他来依恋般地贴近她的目光,最后吻在她眼皮上。 栗清圆轻微地眨了眨眼。 撑手在她耳畔的人,似乎等着她的反馈或者回响,直到看到栗清圆缓缓睁开眼时,冯镜衡才作安慰道:“现在还气么?” 躺着在下的人,眼里水波流转,不无怨怼,“人微言轻者不敢计较。到时候,冯先生再闹出个什么名堂来,我又得被你的生意伙伴扣一个红颜祸水的名。” 哈哈,冯镜衡笑出声,他要她把唐受钺如何说的,学给他听。他回头去给她找补回来。 栗清圆呸一声,“谁要你的找补!”她把在唐那边的话转述给冯镜衡听,也替他声明,他做任何决定,内外有别,她一定是听信他的。所以,她绝不认可为了女人的说辞。 红颜祸水这个词,是男人最大的伪善和推诿。 冯镜衡不用细究,也知道这个女文人是怎么把唐受钺噎得哑口无言的,“小嘴叭叭的,还人微言轻不敢计较?谁敢说你人微言轻!我找他去!” 栗清圆才不理会他的疯话。 冯镜衡凑近了些,猝不及防地问她一句,“内外有别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你是我的……内人?” 没说话的人,扬起手腕,却轻飘飘的力道,拂了下问话人的脸。 这是一记勿用言声的信号。冯镜衡捕捉到这个信号,也顺势捉住她的手腕,一点点吻到她身上去。 栗清圆手脚并用都不够瓦解有人决心过来的力道。 这等于她躲了一晚上,最后还是没躲掉的局促。这里不是别的地方,她咬着唇皱着眉地喊不,说了句什么,冯镜衡从她心口抬起头来。栗清圆满以为他会就此打住,结果,不依不饶的人去够她床头柜上的手机。 他的手机依旧没开机。冯镜衡把栗清圆的手机递给她,心机勃勃得很,“现在买。” 栗清圆气得脸通红,“买什么,这么晚了,给邻居看到了我还活不活。你要我不打自招地告诉人家,大半夜在弄什么名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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