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雨什么时候停。”过了好一会儿,林奈说。 “不用担心,恢复通电就好了。”谢笛楠淡然回答。 林奈看了他好一会儿,本想走过去陪他听雨,却无论如何都调整不好心情。一阵颓丧扑面而来,谢笛楠笑着给她递来一支烟。 客厅幽暗,雨声似乎更大了些。他们两人没有说话,眼睛看向窗外同一个地方,脸上带着安静的笑。林奈接过了烟,谢笛楠拿出那只她送的打火机,为她点燃。 林奈蓦然想起,两年前与谢笛楠搭伙过情人节,她曾问他,你觉得两人相处的最佳状态是什么。他的回答是:“不用制造融洽,不用刻意说话。两个人抽着烟,看看窗外风景就好。” 此情此景,林奈感到有一束光从指缝间溜走,再也回不来了。 时光若起意戏谑,股掌间尽是凡人泪。 林奈竟觉得,这一分一秒,一朵黑夜,一座风雨,简直比一场人生还要漫长。 他用温柔陪她度过十余年。她却没来得及成为他的知心人。 她甚至能想象得到,如果此时是季佳音站在谢笛楠面前,即便他们两人也不多说话,气氛绝技不是如此。 城市终于恢复通电,灯光将客厅填满。谢笛楠和林奈觉得有声响,一同回头去看卧室方向。而季佳音已默默转身,缓缓关上了卧室房门。 第二天一早,台风已过,雨过天晴。 林奈刚睡醒,翻开手机新闻,得知“利奇马”台风造成全国54人死亡。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并听到季佳音问:“姐姐,要洗澡吗?我有带洗发水和护肤品来。” 林奈开门笑答:“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回家。”她环视客厅,问:“小楠呢?” 季佳音说:“镇上发生了一些事故。哥哥和邻居一同去了镇街道办事处去,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他说咱俩饿了就吃点儿点心将就,或者到隔壁饭馆儿吃一口。” 空气短暂静止,两人面面相觑。 “冒着台风也来看谢笛楠,是你赢了。”这是林奈的心里话,可她终究没说出口。 季佳音似乎想起来林奈也冒雨去接她,赶忙连胜道谢。 林奈笑了笑,耸肩问:“要不要姐姐来做点儿饭吃?” 季佳音点头说:“听说哥哥前天有买菜。” 林奈来到厨房,打开冰箱,看到有些青菜和鸡肉,以及足够量的大米,说:“食材没问题,我们做道鸡肉粥来吃吧?” 季佳音眼睛一亮,说道:“我来洗米洗菜。” 两人在厨房忙作一团,等鸡肉粥入锅开始蒸煮,季佳音背靠着冰箱,看到林奈左手上的手串,浅声问:“姐姐,这只手串还挺特别的。” 林奈抬起手,端看着手脖子上的串珠,还是觉得和自己不搭。 林奈长吁一声,说:“几年前,有段时间我老是生病,小楠也送过我一条一样的。他说是在老家三官庙买的,能保佑人身心健康。可我身为极简主义的推崇者,嫌太麻烦,一次都没戴过。不过,他好像忘了这件事。”她不再去看手串,而是小心将那条谢笛楠送的蒂凡尼项链取了下来,递到了季佳音面前:“替我把这个还给小楠吧。” 季佳音接过项链,蹙眉问:“这是?” 林奈苦笑:“这是我曾经不能和小楠说再见的结穴。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季佳音举止显得犹豫,微微低下头:“其实我知道,如果你我之间如果要做选择,哥哥肯定会选择姐姐。” 林奈点了点头,说:“我知道。可有些陪伴是没有意义的。” 季佳音一时无话,似乎不懂她的意思。 “坦白说,我原本可以做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把小楠强行留在身边。但现在,我放弃了。”林奈略走到灶前。搅拌了几下鸡粥,接着说:“小楠的温柔是我的避风港,也是我无比珍惜的家人。也因为如此,我选择了放手。”她看了季佳音一眼,轻描淡写地说:“希望你能一直陪着小楠,这样才显得我的退出有意义。” 季佳音并没有展现一丝喜悦神情,真切地说:“姐姐,哥哥从未想过离开你的生活。如果可以,我也想成为你的朋友。” “傻丫头。我是挺喜欢你,可咱们以后未必要见面了。”林奈看的通透,冲她笑了笑:“就以这顿散伙饭,纪念我们短暂的友谊吧。” 上午十点,林奈与季佳音告别,开车准备离开田横镇。拐出第一个路口,在昨天相同的地点,她看到了谢笛楠朝自己挥手。 林奈停下车,脑海里尽是昨夜与谢笛楠在窗前抽烟的画面。 这场台风,吹走的远远不止这些。 两人靠在车边,对视良久。她看了眼蓝天白云,清晰的像装上了莎洛特夫人的镜子。 林奈知道谢笛楠注意到自己脖子上的蒂凡尼项链不见了。而他没有问,她也不会去解释。 “怎么走也不跟我打个招呼。”谢笛楠先开口说。 林奈看了他一眼,说:“公司有急事,本想微信跟你说的。” 谢笛楠岔开话题说:“这场台风百年难遇。幸运的是一切都过去了。” “是啊,整座城市陷入黑暗,很多人都怕得要命。”林奈真情流露,本想说“幸好有你在身边”诸如此类,却立即意识到此时非彼时。她轻叹一声,故作洒脱地笑说:“我昨天才发现,你除了老了点,和人家小姑娘还蛮配的。” 谢笛楠的表情有了细微变化,沉声说:“也许你们可以成为朋友。” 林奈摊手说:“如果没有你,我想我们会成为好姐妹。” 谢笛楠看着她,眼神中弥漫着有愧对之情。 “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又不是经不起风雨的小姑娘。”林奈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快回家去吧,小姑娘还在等着你呢。” 谢笛楠仍未说话,只是笑着点头,示意明白。 林奈感觉心被掏空。 她想起了第一次穿高跟鞋,第一次站在金湾小区三号楼十二层楼道里起舞,第一次对着自家塞满食物的冰箱哽咽。 加上这第一次心碎,这些来自内心最为真实的触感,都已成为了过去式。 阳光穿过浓云,照亮大地。海风吹拂,把浓烈的切肤感堆砌在她的内心深处。 林奈深深呼吸,看了眼手表,说:“下午还要回公司开会,先走了。”她开门进车,想起了前几日那副亲手画的画,将画透过车窗递到了谢笛楠面前:“把这幅画,和三年前我画的那幅画一并收好吧。” 她道了声“保重”,驱车而动,离开了谢笛楠的避风港湾,一路向北,返回青岛。 谢笛楠仔细端详,画中侧脸而睡的自己明显更稚嫩,发型也不同,并非现在的模样。 谢笛楠倏然想起三年前,林奈曾送自己的那幅素描。他快步奔跑回家,疾步冲进卧房,打开那本《木心诗选》,将两张画对比在一起。 无论是短寸发型,上衣的款式颜色,甚至是当年右眼角的那颗青春痘,两幅素描近乎一模一样。 三年前的夏天,在林奈的新家,那段回忆,他永生难忘。 “小楠,看我画的怎么样?” “蛮不赖嘛,不过没我本人帅。” “噫,臭美死你!” “不过这个痘痘...为啥画上去了?” “这才叫写真素描,突出真实感。” “也对。一年两年,三年,总有一天,我们会忘掉。有了这副画,就能帮我记得今天了。” “如果我说,三年后我依然记得这一切,并能画出一模一样的画,你信不信?” “不信!依我猜想,你三年后早已嫁人,疲于带娃,熬成了黄脸婆!” “如果我真能做到,怎么说?” “那.....我就答应你任何一件事。” “好,一言为定!” 林奈伸手捧住谢笛楠的脸,凑近些许,像拨弄球似的,翻来覆去地看:“来,让我把你的样子刻到心里......别说三年,就是三十年,我也忘不了。” 谢笛楠鼻子泛酸,只能用力眨眼,稀释泪水:“那你可看好,千万别把我忘了。” 他痛到落泪。 林奈一生匆忙,却始终没忘,就连他三年前那颗青春痘还记得清清楚楚。 在这一道时光长河中,他提醒她不要忘了他,而渐渐忘记爱的,偏偏只有他自己。
第68章 (六十八)结局上 安蕾乘高铁转站在济南停了一天一夜,等台风危机结束,周一下午六点,安蕾才返回青岛。刚一下车,她打开手机,看到林奈的微信留言:“蕾子,我已经到家。回来了找我。” 安蕾心里涌起排山般的急迫之情,她立即拦下计程车,赶往金湾小区。 去往的路上,她不曾耽误一秒,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一定要第一时间见到林奈。 在三号楼上升的电梯内,安蕾依然心急如焚。她看了眼手表-----下午六点三十八分。 电梯抵达十二层,她疾步冲了出去,刚要按门铃,却见林奈打开房门,一把抱住了自己。 林奈似乎用光了所有力气,双臂紧紧锁住安蕾,泣不成声。 安蕾被靠在墙边,整个人也沉下去,她搂着林奈的脖子,眼泪止不住涌出。 两个人瘫倒在楼道里,仍竭力抱紧对方,直到林奈哭到失去力气,安蕾才扶起她回到家中。 这是一个极其漫长的夜晚。 主卧室内,姐妹二人同床而卧,梦与现实难以分辨。 她们并没有聊及各自情感结局。 安蕾只记得林奈说了这样一句话: “见到你,终于哭了出来。” 一切终将归于平静。 一周后,林奈来安蕾家做客。吃过晚饭,两人回到房间,打开CD机,仿佛往事已如烟,如此随意闲聊着。 姐妹俩心照不宣,她不问她谢笛楠如何,她也不问她申川如何。 话题偶然提及苏铮,林奈蓦地问:“蕾子,白痴头儿送你的平衡板在家吗?” 安蕾点了点头,说:“中间我玩过几次。怎么了?” 林奈狡黠一笑说:“我也想试试。” 安蕾觉得不可思议。很小时候,邀她一起踩滑板,她从来不肯。 “玩儿这个要当心,难度不比滑板低。”她取出平衡板,放在靠墙的地毯上,并伸手将坐在床边的林奈拉了起来。 林奈深呼吸好几次,在安蕾的搀扶下,赤着双脚,踩上平衡板。 “蕾子,你千万别放手啊..” “嗯,知道,你尽量站稳,腰部用力,不要松...” “哎呀,你说这话的意思就好像随时会放手一样!” “怎么会,烦死啦。” “哎哎哎,别...我不行,我要歪了!啊...” 林奈撑不过20秒,从平衡板上跌落,和安蕾一起歪倒在地面。安蕾仍没有放手,一脸嫌弃地看着林奈,林奈屈膝坐在床边地上,将头埋于膝盖,咯咯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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