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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思渺几度张嘴，都没能发出声音，好一会儿，才慎而又慎地回答说：“段执，你最好永远不要这么做，谈恋爱不是低价竞拍，做小伏低只会招来轻视。” “是吗？没谈过，丁老师，受教了。”段执抬眸看着她，挤出一副复杂的笑容。 “是。”丁思渺看着他，眼神认真：“我绝不会喜欢一个自降身价的人。” “这话说的，”段执苦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玩笑口吻说：“好像你现在就喜欢我似的。” 丁思渺没出声。 段执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张开眼看着她，不确定地问：“你现在喜欢我吗？” 一秒钟在安静的空气里被无限拉长，直到丁思渺看着他肯定地说：“当然，很喜欢你。” 段执心跳都漏了一拍，还没来得及欢呼，便听见丁思渺下一句：“我从来不和不喜欢的人做朋友。” 尚未吹满的气球噗地一声放了气，大起大落。 段执刚刚端着的水杯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一抖，杯中水不小心洒出来，袖口湿了半截，丁思渺稳稳当当坐着，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抽纸擦干，拧袖口，脱外套，蹲在小太阳前，背对着自己烤袖子。 本以为他要说点什么，没想到段执直到离开这里，也没再和自己说一句话，甚至没再看她一眼。 她叉起盘子里掉下来的一小块千层饼皮，放进嘴里嚼了嚼，有些食不知味。 又过了两天，丁思渺来五金店取自己的快递，杜老板留她吃午饭，边吃边问她认不认识段执在山上救的兔子品种。 丁思渺根本没收到过段执的消息，自然不知道段执还在山上救了小动物。 她端着饭碗摇头：“没和我说啊？” 杜老板奇道：“他发朋友圈了，你没看见？”随即，不等丁思渺回答就替她想好了解释：“你是不是不看朋友圈？” “呃……”丁思渺违心地说：“确实不怎么看。” “吓我一跳！”杜老板松了口气：“还以为你把他屏蔽了，那天看你们俩不对劲，还以为你们吵架了，把我紧张的。” 丁思渺借笑容掩饰尴尬，她想，她没有屏蔽段执，应该是段执屏蔽了她。 “那你正好现在看看，我问他是什么，他没说。” 丁思渺撒起谎来面不改色：“我手机没电了。” “哦，那你看我的。”杜老板不疑有他，连忙掏出自己的手机，在屏幕上点了点，找到段执的朋友圈视频递给丁思渺。 丁思渺却之不恭，只好就着杜老板的手看完了这个10几秒的小视频。 视频应该是别人拍的，段执没有看镜头，正专心把一只肥硕的灰兔子从捕兽夹下救出来，兔子脚掌被穿透了，血迹在雪地里触目惊心。 丁思渺眯着眼想努力分辨这只兔子的种类，从性状上来看，有些眼熟，以前段执肯定给她看过图片，还介绍过正式名称和俗名。 不知道自己那时候在听什么，居然完全想不起来。 “我也不认识……”丁思渺抱歉地说：“不好意思。” “哦，你也不认识。”杜老板把手机收回兜里，一抬头看见丁思渺的表情，很失落的样子，忙安慰道：“没事儿，不认识就不认识，这有什么的，等段执回来问他不就行了？这兔子和我孙子以前养过的乖乖长得特别像，所以我才想知道是什么，不知道也没关系。” 丁思渺扯了扯嘴角，她不知道段执还愿不愿意再讲一次，大概率不会——毕竟对方已经用行动拒绝了她“做普通朋友”的请求。
第24章 chapter24 “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丁思渺摁了挂断，耸耸肩向李老师示意自己无能为力，段执大概率是拉黑了她所有联系方式。 “我打不通，您也知道于零家住哪儿，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情况？” 李老师一双大手从下巴往上抹，一路撸到了脑门，看着自己胳膊难为情到：“我不好去啊！” “有什么不好去的？” “于书记母亲不太喜欢我，当年进山找人，我和于书记是一个小队的，我回来了，他没回来，为这事儿老太太一直……” 李老师深深地叹了口气。 丁思渺也跟着叹了口气：“学生缺勤这种事儿您作为班主任，要是为难可以找校领导，谈校长出差，不是还有分管德育的副校长吗？” “我就是。” “啊？您就是李东辉？”丁思渺一脸不可置信。 李老师戳着自己胸脯，苦闷到：“如假包换。” “啧——”丁思渺心想，这可就难办了，于零连着缺勤一周了，她家里一个能掌事儿的大人都没有，就连段执这个租客也联系不上。 于情于理，校方是该去家里关心关心，偏偏李老师还有这么一层顾虑在，只能辗转求到自己跟前儿…… 丁思渺又叹了口气：“你干嘛不找林小鑫呢？家访这种事儿他最爱干，我真的不太方便。” “我找过林老师了，他向我推荐的你，说是你和小段关系好，于零也能听进去你的话。” 丁思渺：“……” 这大喇叭可真能造谣，用得着他的时候找不到，不用他的时候哪儿都有他捣乱。 丁思渺尴尬地挤出一个微笑：“其实我和——” 李老师半场庆功，忙把自己手掌从脑门上拿下来，伸出双手要紧紧握丁思渺的手，边伸边说：“哎哟，太感谢你了丁老师，帮大忙了。” 丁思渺缩手都来不及，李老师固然离她一米远，但是上了一天课的疲惫在他老脸上留下了一层油光，这是清晰可见的，丁思渺是个死洁癖，万万不敢握他的手。 她条件反射般站起来，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慌乱中答应了李老师的请求。 这随口一应，足足让她后悔到了第二天早上。 丁思渺因为要去于书记家里，一夜没睡好觉，绝大部分时候，她都在心里排练见到段执该如何表现显得自然有风度，剩下的小部分时间，她在思考段执究竟回来没有。 至于李老师所关心的于零——那在丁思渺看来根本不是事儿。 这孩子内里忒怂，基本断绝了自寻短见的可能，“生活经验”又足够丰富，水平一般的流氓见了她还得叫声前辈，坏不到她头上去。 光凭这两点，丁思渺推测于零肯定是在家闲待着，闲不住了自然就去上学了。 可她毕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第二天一大早，丁思渺还是早早起了床，她眼底有两团乌青，为了看起来精神点，不在段执面前露怯，丁思渺决计花心思遮一遮。 这一遮，就耗费一个小时化了套全妆。 出门时路过食堂前的空地，碰到正提着包子往回走的林小鑫，对方眼睛都瞪圆了，好奇到：“学姐，你干嘛去？” “家访。” 林小鑫哦了一声，表情明显是不信，等两人错身而过好几米了，才又回头喊住她：“学姐！” 丁思渺皱眉，回头不耐烦道：“干嘛？” 林小鑫一脸贱笑，曲起胳膊冲她做了个手肘向下的加油动作，捏着嗓子道：“加油哦！看好你！” 丁思渺好生呕了一下。 得亏他这一打岔，直到丁思渺站在于书记家门口，她都忘了打退堂鼓，满脑子都是“加油哦！看好你！”。 幸好，开门的人不是段执。 于零把门拉开一掌宽，警惕地打量了门外人一眼，发现是丁思渺，顿时放下心来，拉开门道：“丁老师。” “嗯。”丁思渺走进去，发现家里的陈设和上次来没有什么大变化，看起来不像是激烈打斗过的环境——刚才于零开门那神态，好像生怕有冤家上门寻仇似的。 “怎么不去学校？”丁思渺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来，开门见山。 于零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她凳子旁边，含糊到：“家里有事。” “什么事儿？” 于零思考再三，还是决定直说：“我得给奶奶做饭。” “你奶奶之前不是有专人负责照顾吗？” 于书记是因公牺牲，当地对他家里予以了特殊帮扶，其中一项就包括为于书记瘫痪在床的老母亲支出护工费用。 “那个人不干了，换了一个新的，新来的那个人……”于零想起对方喂自己奶奶吃馊掉的隔夜菜就愤怒得发抖，对方以为奶奶语言机能退化，说的话没人能听懂，殊不知有时候家人间的交流甚至不需要语言，一个眼神就够了。 事发当天于零和新护工大吵了一架，对方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却是吵架的一把好手，于零惯常是能动手不动嘴的，因此两人的骂战以“你他妈的自己怎么不吃”为开头，以“你他娘的吃一口我看看”为结尾，仅仅耗时两分钟，就完成了从文斗到武斗的质变。 于零虽然体格不如对方一半健壮，但是急火攻心，平添了几分光脚的亡命之徒气质，最后居然还没输，对方也挂着彩走了。 临走前撂下狠话，让于零睁着一只眼睛睡觉。 于零把人砰一声关在门外，这才忽觉腿软，沿着门缓缓滑坐到地上，后怕得浑身冒冷汗。 她在丁思渺面前说着说着忽然委屈，嘴一瘪不肯再说。 丁思渺大致能猜到对方做了些什么，向前倾了倾身子，轻声说：“新来的人对你奶奶不好吗？” “嗯。”于零抽了下鼻子，略去了自己和人打架的部分。 丁思渺思忖了片刻，静静道：“这事儿不小，但是也不是什么难解决的问题，我回去和李老师商量下，看看怎么方便，肯定要再换一个，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把把关。” “嗯。”于零低着头抹眼泪。 “哭什么？会解决的。处理完了你接着回学校上课就行。” 于零摇头，袖口在鼻尖拉出一条细细的，晶莹剔透的鼻涕，哑声道：“我不想去。” “你不想去上学？”丁思渺后仰了半米，挑眉反问。 这可就难了，她琢磨了下，李老师今天让自己来处理的问题里不包括这个，秉承不该惹的麻烦别惹原则，丁思渺在于零做反应之前再度开口：“行吧，你现在不想去上学也行，我能理解，但是你别在李老师面前提这个想法。” 于零惊奇又感激地看着她，猛点头，承诺说：“好。” “我能去看看你奶奶吗？” “奶奶睡觉了，还没醒。” “哦，还没醒呢。”丁思渺看了眼手机屏幕，都快10点了，这一趟任务算是尽到，她再略坐了坐，起身告辞。 从于书记家出来，刚走没十几米，一辆熟悉的电动车从她身边风驰电掣而过，骑车人戴着白色头盔，车把手上挂着一把随风飘扬的芹菜。 丁思渺视线下意识地被牵住，往后看去。 段执也意识到路过了个熟人，手先于脑子捏住了刹车，电驴蹿出去好几米，最终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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