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无缘无故停在路边了,再装没看见显得太假,他回过头扒拉起头盔的透明眼罩,远远和丁思渺在雪地里对视了一眼。 俩人互相都没说话,两秒钟后,不约而同地转身,接着朝反方向走了。
第25章 chapter25 门锁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于零抬头往那儿看去。 咔哒一声,门被推开了,段执抱着一大兜蔬菜进来,几天不见,他胡茬冒出来一截,没洗的头发乱糟糟蓬着,形象有些潦草。 “你没去上学?”段执似乎并不意外。 于零:“今天星期六,本来就不上学。” “哦。”段执把菜抱进了厨房,放下菜打算回楼上洗澡,上楼梯时发现于零仍呆坐在那儿,忍不住问:“刚才我在路上碰到你们丁老师了,她不是因为逃学来找你的吗?” 于零背对着他,头也不抬地说:“我前几天没去上学。” 这还差不多,段执转身上楼,心想丁思渺果然是因为于零的事儿代表学校来的,亏他还怀揣一点希望,以为丁思渺是打扮漂亮来找自己讲和的,实在是痴人说梦。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女人心硬如铁,自己就不该有所期待。 段执一边洗澡一边回忆在道路上对视的瞬间,对自己没有主动打招呼的表现还算满意,毕竟人家都说了,上赶着不是买卖,自己何必去热脸贴冷屁股。 再说了,她魅力无穷,自己难道就缺人追吗? 段执抹去脸上的水珠,在氤氲的热气里不屑地切了一声,决定今天对于丁思渺的内心抨击到此为止。 他想的倒是挺清楚——世间的感情,爱也好,恨也罢,多思只会形成执念,自己该做的是渐渐忘掉这个人。 然而在这件事上,大脑好像并不归他指挥。 直到洗完澡出来,长时间的密闭让他有些缺氧,段执滚进了自己被子里,只露出半颗湿漉漉的脑袋搭在床边,连日的疲乏涌了上来,他闭上眼准备睡觉,这才发觉丁思渺在雪地里回头看他的样子仍在眼前,挥之不去。 真是——段执不忍心将“阴魂不散”四个字用在她身上,冥冥中觉得太不吉利,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不忍心,暗骂一声自己真是贱骨头,生着闷气闭眼睡了。 醒来已经是下午,段执睡得昏昏沉沉,看了眼手机,起床套了身厚衣服下楼去做饭。 厨房里已经有人,于零正在淘米。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段执站在门边看着,她那电饭煲里水量明显过多,不像是做饭的架势:“你这是要煮粥?” “嗯。”于零拿抹布擦干内胆底部的水渍,默默组织着语言,等她把电饭煲盖子合上,按下煮饭键,语言总算组织好了,转过头对着段执说:“我以后就不上学了吧?” 段执靠在门边,感觉大脑有些混沌,大约这丫头说话越来越不讲逻辑,自己是坐飞机也追不上她的脑回路了,“理由?” 于零手指抠着台面上的瓷砖缝,低声说:“奶奶需要人照顾,新来的护工总是骂她,还喂她吃馊饭,我想自己照顾她。” “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段执无情地拒绝了她的提议:“你知道照顾病人是一项多繁重的工作吗?你才照顾三五天,以为自己没问题,如果再让你照顾三五年、三五十年呢?” 于零:“我——” 段执脱口打断她:“护工不行可以换,大不了多加点钱换个好的,这不是理由。” 于零叹了口气,接着说:“我不想去上学,说了你也不懂。” 段执抱着双臂静静凝视着她,于零自从和佳园打架就再也没去过学校,是因为觉得丢脸吗?应当不是,她俩是放学后动的手,知道的人不多,况且这个年纪的孩子打架输了不算丢脸,不敢还手才算丢脸。 那是为什么,段执拧起眉头发愁,养孩子真难,养闺女更难,要是老于书记或者丁思渺在就好了,前者要是在,自己才懒得管于零,后者要是在,至少能帮忙参谋参谋,在洞察人心这方面,丁思渺比自己厉害得多。 可惜—— 段执耐着性子问:“你确定吗?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能理解你?” 于零摇头:“反正……唉,我说不出来。” 她在同学老师眼中一向是个暴戾乖张、误入歧途的坏学生,所有人看她都带着老于书记的滤镜,久而久之,这副讨人嫌的脸孔几乎成了她撕不下的面具,让她乍然脱掉假面,在旁人面前做回自己,这感觉很别扭。 简单点说,浪子回头,也是有技术难度的。 真正让她意识到该回头的人是丁思渺,第一个站出来说能够理解她不想上学的人也是丁思渺,相比之下,段执简直像个不长心眼的棒槌。 于零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无意之中给段执补了一刀:“丁老师,不用我说她就能懂。” 段执当场语塞,白眼一翻,把她赶出了厨房:“快滚去吧,少来糟蹋我的菜叶子。” 于零虽然常常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心里却还是很能分得清好赖,她知道段执这是心疼自己做饭,于是也没和他生气,嬉皮笑脸地蹲在厨房门口扒了会儿蒜。 看着段执弯腰切菜的背影,于零难得懂事了一回,她想,段哥都这么累了,自己还是先别拿“和新护工打架”的事儿烦他了。 扒完蒜,于零端着一小碗蒜米溜进厨房,放在台面上,探头探脑地看了眼段执刀下的肉丝:“能再切细点儿吗?奶奶嚼不动这么粗的。” 段执凉凉地瞟了她一眼,没说话,手却已经将切好的肉丝往回捡,开始了改刀。 “嘿嘿。”于零露出八颗牙的狗腿笑容,转身溜了出去。 她在段执的随身背包里翻到一部裂了屏的手机,心想难怪后面几天段执都没给家里打电话,原来是手机摔坏了,他这手机要修得上县城,云出镇没有合适的地方。 少年人总归爱热闹,于零正想着,到时候自己说不定也能跟着去,蹭吃蹭玩,顺便给奶奶带一盆新水仙回来,她房里那盆十二月了还一点儿动静没有,八成是归西了。 她一时兴起,想到水仙便想去奶奶房间里把那盆归西的水仙移出来,不想水仙有自己的命数,在她意料之外。 段执做饭很有效率,那边锅里煮着排骨,这边还有空来砂锅前尝尝鸡汤的咸淡,盛着汤的勺子还没到嘴边,就听到身后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吼:“哥。” 于零正儿八经管他叫哥的次数一只手能数过来,每次都不是什么好事,段执被她喊得心都跟着一颤,放下勺子回头,于零还没出现,反倒是夕阳的光线穿过前堂,斜射进了厨房,冷冷打在他的脚下。
第26章 chapter26 饭店临街,小小的店面只能摆下四张桌子。因为下了课来得晚,李老师只能带着丁思渺和林小鑫坐在最靠门的那张。 三个人点了一大份羊杂汤,端上来时热气氤氲,架在卡式炉上继续沸腾着。 丁思渺背对着蓝色的透明玻璃门,门缝关不实,细细的冷风掺着雪沫子钻进来,吹得人后脖颈冰凉。 林小鑫还裹着袄,一边伸筷子进锅里一边看向她:“这里又没暖气,你不冷吗?还是把羽绒服穿上吧。” 丁思渺摇头:“不冷。”她在北方待惯了,习惯冬天进室内先脱外衣,何况今天这一身羽绒服是纯白色,穿着吃火锅要是溅上两滴油,洗都不知道送哪儿去洗。 “年轻人,身体就是好。”李老师擓了一勺汤进自己碗里,笑着说:“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穿单衣过冬,不过那个时候不是不穿,是没得穿,穷啊,没办法。” 桌上两个年轻人都客气地笑了下,林小鑫道:“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 “那当然了,我小时候除非过年,平常怎么可能吃羊杂汤,想都不想敢想。” 丁思渺不动声色地咽下去嘴里的羊肉,心想这品质可比她之前在于书记家吃到的段执牌羊肉饺子差远了。 不过她没吭声,更没贸贸然点评,换了别人,丁思渺即便不说话,也要用表情鄙夷一番对方的吝啬。 但李老师不一样,丁思渺心里清楚,李老师不小气,为了答谢她帮忙就主动请客下馆子,怕自己一个人叫女同事吃饭会让对方难为情,还特地叫上了林小鑫,尽管这顿饭不怎么阔绰,却也已经是他力所能及范围内的最高礼遇了,毕竟家里还有俩上大学的孩子,处处都是用钱的时候,挣钱的却只有他一个。 李老师要了酒,俩人架不住劝,都陪着喝了点儿。 老师本来就是人类这个生物中尤其絮叨的一种,李老师和林小鑫更是其中佼佼者,几杯酒下来,话匣子完全敞开,大有聊到半夜的态势。 反倒是丁思渺安静,她喝酒也上脸,靠在椅背上,脸颊、耳朵和锁骨红成一片,唯有眼神还是清明的,默默盘算着等会儿怎么把这俩弄回去。 玻璃门外的夕阳渐渐沉下去,丁思渺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旁边这对忘年交追忆往昔,视野里一辆救护车忽然急速驶过去。 “嗯?”她探头看了眼。救护车的方向是往东南的岔路口去。 那边是学校,有学生出事了不成。 丁思渺抬起手机,在相册里翻了会儿,找到自己两个月之前拍的门卫大爷写在硬纸板上的座机电话,不慌不忙地打了过去。 “佟叔,我刚刚看到一辆救护车往学校那个方向过去了,学校里没出什么事儿吧?” 电话那头的人回她:“没事没事,不关学校的事,我看是往于书记家那边去的,八成于书记老母到日子哩。” 丁思渺如遭电击,立刻挺直了身体坐起来,连脸色的红都退下去大半:“确定?” “除了她还有谁嘛!” 丁思渺挂了电话,看了桌上另外两个人一眼:“我有事,先走了。” 说着,起身抓起椅背上的羽绒服,一手拉开玻璃门,跨进了呼啸的北风里。 她先是沿着救护车的方向走了几十米,过热的脑子这才渐渐冷静下来,理智重新回笼——还不确定什么情况呢,自己走再快,不等走到,救护车也就返程了。 于是她又调了个头,开始步履匆匆地往杜老板店里赶。 丁思渺赶到五金店门口时,杜老板正在往下拉卷闸门,他是个瘸子,关这种门比较费劲,因此他除非休息好几天,否则只锁里边那扇木门,丁思渺远远看着,更证实了心里的猜测。 她大步跑过去,抬腿帮杜老板把卷闸门踩了下来,喘着粗气道:“段执联系你了?” “嗯,情况不太好。”杜老板锁上门,沉着脸看了她一眼:“你从哪儿来的,拉链都不拉,小心冻感冒。” 丁思渺低头一看,她刚才完全忘了自己拉链没拉这回事,身上也不觉得冷,反倒好像由内至外燃烧着一团火焰——大概要拜那两杯白酒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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