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股痛苦的情绪盘旋在心口,始终都是挥之不去的。 太痛苦了。 路汐抱着蓬松的被子坐在床上喘不过气,却犹豫了很久时间,才伸出白皙的脚下地,不敢再去看书桌上被翻阅过痕迹的剧本,而是将暗无天日的抽屉打开,才没几个小时,又重新把笔记本拿了出来。 连带床柜的一盏夜灯也打开了,微弱的光映在路汐瞳孔里,一字一字地看着日记。 容伽礼用那一座蝴蝶花园向她——释放出了他圣洁的完美面目底下,清醒也强势到近乎偏执的欲望。 而路汐何尝不是,同样内心渴望着他。 只有容伽礼能让她脑子里数万根痛苦至极的神经被奇迹般安抚下来,哪怕只是一个名字,却犹如是最短的诅咒,刻在了她破碎的灵魂上。 让她畏寒的身体感到了一丝温暖和安全感,容伽礼活着,这个世界才会有牵绊住她的理由。 … … 路汐后半夜睡了又醒,一直折腾到了窗外天光大亮的趋势,才裹着被子安静下来。 次日中午十二点多,演员陆续到位都化好了妆,路汐罕见地迟到了,一身幽绿色长裙衬得她肤色太白,没点儿血色似的,又因为精神瞧着不好缘故,她差一点众目睽睽下被摄影棚门口的垃圾桶绊倒。 剧组的化妆师弯腰给她做造型时,路汐也下意识拿过一旁不知是何人随手搁在镜前的淡粉绸带,给自己系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被化妆师讶异提醒一句后。 路汐表情愣了愣,过好半响才无声地解了下来。 夏郁翡比剧组的人先一步观察到路汐的状态,她像是被赧渊的剧本困住了,情绪沉浸在了某种徘徊于世界边缘的状态里,被消耗着精神力。偶尔大家聚集在一起讨论夜戏的拍摄计划,路汐仿佛没听,对着空气失了神,等被副导演点名问个事时。 路汐又能很平静的对答如流,叫人看着她,总觉得她整个人状态就不对。 夏郁翡将剧本一合,慢悠悠卷起来抱在怀里,走到摄影棚外一角,此刻午后,路汐正在宽大的野营椅补眠,整个人安静地陷在里面,侧躺缘故,肩胛骨从衣料透露出清瘦的轮廓。 夏郁翡看了会,坐在旁边凳子上:“还好吧?” 她突然问。 路汐睫毛垂着,模糊地“嗯”了一声。 夏郁翡寻思着跟她聊点什么,正要开口,又见路汐始终没睁开眼,说话的尾音很轻,被四下剧组的喧闹气氛压去大半:“郁翡,人死后会变成什么?” 但因为距离太近,夏郁翡听得尤为清楚:“要看葬在哪?葬泥土了的话,我觉得会变成一颗小树苗。” 路汐像是隔了很长很长时间都没说话的意思,就当夏郁翡以为她大概是睡昏了头,才露出很干净的笑,又像是压着情绪:“会变成小水母,蓝色海洋中自由徜徉的小水母本质都是灵魂。” 夏郁翡说:“那得海葬。” 日光太烈,将路汐那双眼照得红了瞬,只是略侧脸避开光线,给出惯性的柔和笑容。 夏郁翡话随口一出,也收不回来。 她隐隐约约预感赧渊这次新编写的剧本可能把江微结局写死了,那场导演组迟迟不拍的重头戏,就是在等待路汐彻底进入戏里状态,让角色活过来。 看着路汐美到缺少生机的侧脸轮廓,心底没由地想起家里那位德艺双馨的老爷子曾经说出的一句话: 演员入戏的那刻。 便是将自己,置身于戏中角色的故事里,哪怕面临至暗时刻,都无能改变已经存在的结局。 * 夏郁翡陪她了半小时左右,才被场务挥着手召唤走。 顷刻间,绿意盎然的树枝上蝉鸣声也不叫了,整个世界都被一座巨大坟墓掩埋,路汐独自蜷缩在野营椅里不动,直到压在身下的手机嗡嗡震了会,她摸索着拿出来,却迟迟地没划开看。 路汐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状态,不陌生,签约微品娱乐的那三年经常这样。而她无法开启自我保护机制,又不愿意将这种绝望压抑的情绪影响到身边的人,近乎是开始封锁自己,尽量地少跟外界接触。 她时而循环的孤独与绝望中,分不清脑海中的情绪是自己的,又或是江微带来的。 躺在这,垂下的视线凝视着蓝色的椅子布料,有那么瞬间,路汐甚至觉得自己像一堆海洋垃圾,连死都不配。 蝉鸣声裹着绿意又开始叫,路汐清醒过来,垂眼从屏幕上调出微信的界面。 未读消息是容圣心发来的:“汐汐,我在网上看到宜林岛的游客拍到《不渡》剧组的小演员,你回去拍戏啦?” 自从赧渊先联系上她回宜林岛的那刻起,路汐就被分割成了两个极端心态,一个是无法与人言说的,羞耻地想在容伽礼身上偷点儿时光,一个是无法克制地生出了胆怯的回避心态。 这种下意识去回避,其实早在被容伽礼的欲望侵占时,就有了。 当年为什么要抛弃他? 为什么又跑来约他在灯塔那片海涨潮的夜间见一面? 曾经说有个秘密想跟他坦白,为何七年重逢后,她又反悔不愿意提起当年了? 路汐无法言说,也怕容伽礼哪天会像蝴蝶玻璃花园里的时候一样,突然变得充满侵略性地强势,要逼她亲口主动坦白,一点点撕碎自己好不容易虚伪维持的漂亮体面才肯罢休。 分隔七年的时间并不漫长,她在不见前路的黑夜里等待惯了,如今有短短两三个月的重逢回忆和那本几页纸的笔记本,足够支撑她再一次孤独漫长的活下去了。 路汐带着剧本角色的情绪,自暴自弃地想: 等她走出戏了,也将当下亲密的肉/体关系冷却差不多,或许该为自己的行为去道个歉。 容伽礼这样的天纵骄子,要是不原谅,直接将她再一次逐出他的世界,也没关系的。 而可能是见她许久不给任何回应,容圣心再次发来消息试探:“我可以来探班吗?” 路汐迷茫地看着消息,不懂为何容圣心突然要来探班。 先前《不渡》是闭岛拍摄的,只是这次赧渊回归的突然,也就没像之前一样清岛和让剧组遵守那些规矩了。而容圣心想探班的原因很单纯—— 要从前几日说起,容伽礼精神状态不是很稳定,可以说是很差,直接惊动了她大伯容九旒。 是旧疾复发,还出了什么事。 连容圣心都没有权力探病,而她也捉摸不准容伽礼会这样消失多久,怕落在路汐眼里,这种情况就像是位高权重者终于强取豪夺到了她后,就腻了,不再出现。 所以想亲赴剧组探班,跟路汐暗示几句。 又过许久,路汐最终回复了一句:“等我重头戏拍完。” 同时上网刷到《不渡》剧组复拍的,还有远在纽约的宿嫣,她可是密切关注着路汐一切动态,还花了重金撬开了剧组一个工作人员的嘴,得到情报。刚上车,手指尖滑动屏幕忽然一顿,说:“江微?有点意思,路汐演的女主角叫这名字。” 她的话,让靠在椅背闭目养神的江望岑忽然睁开。 宿嫣眼神粘在他身上撕不下来,猜:“不会是演你妹妹原型吧?” 江微是江望岑的逆鳞,谁都不能去触及,提一句都能遭到他冷心冷脸。而这七年里,他虽然也用过江微的原型为路汐塑造量身定制的剧本,却是为了将她困在漫长煎熬的过去。 甚至明知道那部《深渊之花》只要申报,路汐就能凭借出色演技获奖。 江望岑却动用资本的力量,让路汐与梦想永远只差一步之遥。 让她明明能触手可得,却一再失去那顶影后之冠。 换句话说,江望岑更不能容忍路汐踩着江微的原型,一步步登上获奖的高台。 霎时间车厢内气氛冷了几度,他古典俊美的面容在此刻看上去有些冷硬和陌生,突然叫司机在这绿意盎然的林荫车道改路线,去机场。 * * 后半夜三点钟。 赧渊毫无预兆地在剧组群里下达通知,《江微之死》的重头戏定在早上拍摄,让各个组准备到位,继而群里的消息就不停冒出,毕竟大家都心知肚明,倘若重头戏没拍好,这片子跟废掉毫无区别。 连熬夜刷微博的夏郁翡也第一时间出来跟赧渊申请,她愿意签署封口协议,想去拍摄现场围观。 路汐身为这场戏的主角,是最后才刷到消息的。 拍摄地点在一处地势离蔚蓝色海洋边缘的月牙形小山岩上,现场已经连夜布置完毕,完美地将剧本所写的场景如出一辙地还原出来。而除了灯光师和场务等人在监视器那边架起椅子吃早餐外,随着分秒走过,也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演员。 这场戏,赧渊指名要在日出时分开始拍摄。 导演还不见人影。 但是路汐来了,迎着微凉的海风,她卷起剧本握在手心,身穿了条颜色很红的裙子,暂时没上妆,肌肤未施粉黛的缘故,衬得她那张脸蛋瞧着愈发干净清纯。 而路汐还未和在场的工作人员打招呼,一眼便看到山岩边上的巨大铁笼。 是真正意义上可以将人禁锢起来的铁笼,顶上系着吊威亚设备,而铁门处缠绕着很粗的链子和一把生锈的锁,静静地在那儿,被天光笼罩着。 光是看一眼。 便会凭空生出一种会被海底溺毙的窒息感。 即便是将剧本研读了千千万万遍,亲眼看到这幕时,路汐呼吸刹那停止,连整个世界都寂静下来,她眼下无物,只有这个铁笼,极其僵硬着朝方前方走去,每走一步,脑海中都会出现一道和自己很像的声音,在重复地提醒着她,曾经的选择是付出了何等的代价。 无人告诉她。 将会孤独地面临怎样的无望境地。 有道声音飘来,是灯光师在远处说,别靠山岩边太近,当心掉海里。 又有道声音更近飘来,卷起某种强烈的愤怒朝她袭来,下一秒,路汐在恍惚间看到江望岑的脸,是成年后蜕变成了一副古典俊美却凌厉的模样。 她的幻觉并非假象,是真实的,江望岑出现在了她面前:“你想死吗?路汐?” 场地内,对于一个陌生男人带着数十名黑衣保镖闯进来,大家都震惊了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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