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问津说:“接人去了,见谅。” 立即有人吹口哨起哄:“楼总和梁小姐好事将近,恭喜恭喜啊!” 梁稚心里生厌,手一挣,从楼问津的手里挣脱。 楼问津手里一空,不明所以,往梁稚脸上看一眼,看不出什么端倪。他便将视线移往室内——此刻正有人从窗边走了过来,是同样着一身便装的周宣。 他目光沉了一沉,并不说什么。 周宣向着梁稚招了招手,笑着打声招呼:“梁小姐,好久不见。” 方才他在窗边打量了梁稚好几眼,梁小姐今日穿一条红色连衣裙,黑发雪肤,美得简直有金戈铁马之声。待到了她面前,近看更觉脸热。 梁稚淡淡地答了声:“周警官。” 宝星先一步到,一直在招待客人,这会儿望一望墙上挂钟,说时间差不多了,让大家先移步包房。 包房在三楼室内,开足冷气,不必受暑热之苦,前方是整面的玻璃幕墙,视野极佳。 警官们先行落座,梁稚同楼问津去往第二排时,头排的黄警长招一招手,笑说:“怎好叫女士坐在后面,楼总,陪梁小姐来这坐。” 梁稚并不与黄警长客气,走到第一排去,拿起座位上的赛事杂志,理一理裙摆,径直就座,楼问津也挨着她坐了下来。 刚将杂志翻开,有人从她肩后递来一架望远镜。 梁稚回头。 周宣稍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接过去。 梁稚正要伸手,有什么东西被搁到了她腿上。是楼问津从宝星手里接来的,也是一架望远镜。 梁稚立即看了一眼楼问津,他脸上毫无表情。 她便故意地接过了周宣的那一架,笑说:“谢谢。” 周宣也跟着一笑,很有美人笑纳,深感荣幸的意思。 梁稚得了望远镜,即刻用起来,双手举到眼前,朝着起跑闸机处看去,离开赛尚有一段时间,只看见站在附近的工作人员。 她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这才放下望远镜,拿起腿上的杂志时,余光里瞥了楼问津一眼,他反应比她以为得要平淡得多,可以说是毫无反应。 她顿觉无趣,将望远镜放到一旁,低头去翻杂志,上头刊有马评人的赛事预测: “‘北极星’近七仗三赢五位,处大熟期,排内档占先机可见真章。” “‘狮子王’廿战累积十赢四位,已显王者风范,今仗缩程上阵,占得先机,机会最高。” …… 梁稚往下翻,想看一看是否有关于凯瑟琳的预测,便听见黄警长在同别人聊天,聊的是今日参赛马匹的赔率。 “楼总押注了哪一匹?”黄警长转头问道。 “未曾下注。”楼问津答道,“我一贯赌运不昌。” 黄警长说:“听说今天比赛有一匹母马,倒是稀奇。” “1赔30的赔率……”旁边一位警官接了话,低头看一眼册子,“这匹母马,看来没什么人看好。” 梁稚这时候瞥见了报纸上的分析: “‘凯瑟琳’八岁老马尤有回光勇,缩程更合,补中有望。” 她抬头,笑吟吟问道:“黄警长,现在还能下注吗?” “梁小姐想要下注,自然是有办法的。”黄警长招一招手,便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大抵是外围庄家的经纪人一类。 这位经纪人向着梁家颔一颔首,笑问:“女士想要下注?” “多少钱一注?” “一美元。 ” 梁稚打开提包,数一数身上现金,统共二千五百多元,合将近一千美元。她全部抄出来,一把塞进了经纪人手中,“一千美元,全部投凯瑟琳第一名。” 正规玩法一般选三匹押注头三,不过既是外围庄家,自然是什么样的下注方式都有。 经纪人笑说:“凯瑟琳在我们这里已经1赔40了,恐怕胜率不高。” “我赔就是你赚,莫非你还不乐意?” 经纪人立即点头,同梁稚确认:“一千美元,投两千注单胜预测。” “两千注?” “女士你买得多,我们算你五十美分一注。” 经纪人收了钱,说回办公室打印收据,稍后送来。 他正要走,楼问津说:“稍等。” 楼问津拿出钱夹,取出一张卡,递给经纪人,“二十万美元,和这位女士一样。” 梁稚闻声霍地转头看去,然而楼问津神色如常,叫人猜不透他的用意。 经纪人稍愣,但有梁稚在前,倒也不规劝什么,收了卡便离开了。 黄警长也诧异,笑说:“莫非这匹凯瑟琳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神通?” “神通倒是没有,只不过既是要赌,自然赌一赌冷门。”楼问津说。 大抵VIP包房里有人一掷千金赌一匹准退役母马的消息传了出去,经纪人回来送卡和收据时说道,最后时刻也有人跟投凯瑟琳,使其赔率一举下降了五美元。 “……希望他们亏钱了可别算到我头上。”梁稚吐吐舌。 没过多久,便要准备开赛。 一时之间,凯瑟琳竟成了包厢里的第一热门,大家都拭目以待,想瞧一瞧今日赛事的唯一一匹母马,究竟是何方神圣。 八匹马于闸机就位,就等一声令下。 这时,宝星走到楼问津身旁,指一指手上接通中的手提电话。 楼问津抬头一看,梁稚已端着望远镜,和其他人站去了玻璃幕墙之前,亟等开赛。 楼问津拿过宝星手里的电话,起身走出包房。 电话接完,楼问津去一趟盥洗室洗了洗手,再回到包房时,比赛已经结束。 不等他问,黄警长率先报上成绩:“凯瑟琳第三,古话说老骥伏枥,果然不假。可惜楼总投注的是第一名,若投个第三,倒也有1比10的赔率。” 楼问津去看仍旧站在玻璃幕墙前面的梁稚,显然第三名的成绩早已超出预期,她逆势投注只为私心,眼见凯瑟琳就此退役也算生涯圆满,自然很是高兴。 宝星嘿嘿一笑,对黄警长说道:“我们楼总千金买一笑,亏了也是赚了。” 黄警长哈哈大笑。 观赛结束,离晚餐时间尚有半小时,众人移步酒吧和棋牌房暂且消磨时间。 宝星跟在楼问津和梁稚身后,笑说:“我听说这里有水疗室和泳池,梁小姐要不要去试一试?” 楼问津脚步稍停,似也在等梁稚做出安排。 梁稚说:“你们楼总头次来这里都是我带着来的,还需要你来替我介绍?” 看的是宝星,话却是冲楼问津说的。 宝星笑说:“那是自然。” 楼问津正要发话,梁稚招手叫来一位服务生,问他客房可有空余,她要过去休息。 服务生点头:“请跟我来。” 梁稚一眼也不看楼问津,径直跟了过去。 客房在走廊相连的另一端,走到一半,梁稚说:“房间先帮我留着,房卡我去前台取。” 将服务生打发走之后,梁稚拐个弯,往马房方向走去。 穿过一片葱茏树林,在马术教室前,梁稚与从里头走出来的一人迎头碰上。 顿步一看,是周宣。 周宣笑说:“梁小姐怎么不在室内消遣,外面这么热。” “我去看一看凯瑟琳。” “梁小姐和凯瑟琳是不是有什么渊源?”周宣转身与她并肩,自然不过地加入同行之列。 “从前我在这里上马术课,她正值当打之年,是这里的明星。” “原来今天是与故人话别。” 梁稚点点头。因为“故人”一词,她对周宣少了两分成见。 穿过如茵的草地,步行几分钟,抵达马场,远远看见正有专业技师在给凯瑟琳按摩放松。 梁稚不走近,就站在青龙木的树影下遥遥看着。 周宣问:“一般赛马退役以后,何去何从?” 梁稚摇摇头。租赁、认捐、或是进入马术学校……赛级马不可放养,假如一时半刻没有更好去处,也不知俱乐部有无余钱仍旧养着一匹再无商业价值的老马。 她看凯瑟琳,周宣却在看她。 梁稚察觉到了,望过去时,他却转过了目光。 “周警官忙去吧,这里还算凉快,我在树下坐一会儿。” 周宣却不挪脚步,“你父亲……” 梁稚眼皮一跳,“我父亲怎么了?” “梁小姐别着急,你父亲没事。”周宣说,“前几天我去警区总部开会,跟同事偷偷打听过令尊近况,听说解除拘留的手续,已在进行中了,也许不日即可释放。” “真的吗?”梁稚激动问道,“那报纸上说他行贿……” “行贿证据不充分,没有落实,但有小额走私和偷漏税行为,需要补缴罚款、税费和滞纳金。” 梁稚一时心潮翻涌。看来楼问津确实没有失言,他竟能有如此能量,既能凭空捏造事实,又能重拿轻放,大事化小。 周宣说:“楼问津这个人……” 梁稚看他,“怎么?” 周宣笑着摇摇头,“我是那天之后,才听说梁小姐打算跟他结婚。其实……” 梁稚知道他想说什么,她也不讳言,直接说道:“你是不是想说,既然是交易,我何不早一点把价码亮出来,公开招标?” 周宣神色严肃起来:“梁小姐,我绝无此意。我的意思是,其实,你应当告诉我你的打算,我或许有门路,能再替你斡旋一二,你也不必一定要走到这一步。” “你的门路是指你姐夫?”梁稚笑了笑,将目光投向远处,她没有说,你连电话都不敢接,我又如何告诉你我的打算,“那你知不知道,或许你姐夫开的价码,会比楼问津更高。” 周宣不作声了。 “周警官请自便。”梁稚委婉下了逐客令。 周宣离开以后,梁稚在树下待了许久,一直待到凯瑟琳被牵进马房,方才起身,拍拍裙子上的草叶,往客房区走去。 她自前台领了卡上楼,穿过走廊到了房间门口,刷卡开门,一下顿住脚步。 房间在六层,向南一扇开阔落地窗,窗前支了一张单人沙发。 楼问津就斜靠身体,坐在那单人沙发上,逆着天光,脸上表情晦暗不清。 “你要休息?那房间我让给你……” “进来。”楼问津一句打断她退出去的打算。 梁稚生平所听最多的祈使句,就来自于楼问津。然而,从前她才是下命令的那一个。 但想到周宣说的,父亲不日即可释放,她便忍了下来,反手阖上门,朝楼问津走去。 楼问津抬眼看她,平静问道:“跟周警官聊了些什么?” 梁稚往窗外一看,这才发现房间视野正对着那株青龙木。莫非她一离开,他后脚就跟来了,所以才将她与周宣对话那一幕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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