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弃刚擦完手,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 他刚想说没有没有,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陡然严肃起来,凑过来说,“闫礼明最近有没有联系你?” 提起他,贺承流喝酒的动作一顿,说,“没有。” 黎弃说,“他前几天还联系过我,让我在中间调停,想让我带他跟你见一面,还打听我上班的地方。我看他的情况,眼里没什么生气,蜷缩在床上,一直发抖,感觉不是很好……我不是帮他说话哈!我就是把我知道的跟你说。” 贺承流“嗯”了一声。 他回想起那天晚上接到的视讯,那时候他被他干妈折磨成那个样子,大概也知道他最近的日子不好过。 他干妈,好像是叫赫樊吧?联邦医药集团的老总。 她想从打练姐身上提取元素?为什么? 而且手段还这么……残忍,看起来不像是提取玩玩的样子。 景亚、打练姐、闫礼明。 还有迟弥雪。 她们背后站着的势力分别是旅游业巨头、敦行星安防、医药集团,和……迟弥雪背后的势力又是什么? 贺承流恍然意识到,相处了这么久,他对于迟弥雪的真实目的还一无所知。 这会是一场血肉飞扬的拉锯与角逐。 “迟弥雪就在这里过夜吧,不要告诉她我来过,”贺承流推离酒杯,站起身来。 黎弃紧张地往酒里探了一眼,“不合口味吗?” “没有,”贺承流背对着他,顿了顿,他垂眼看身上的衣服,说,“失去你这个朋友的话,我会比现在难过很多。” 黎弃的眼泪还是没有忍住,流了满面。 泪雨朦胧里,他尽力让自己扬起一抹笑意,忍住喉咙的酸楚,说,“真的、真的谢谢你,承流。” 贺承流,星际元帅唯一的儿子。 对朋友的定义从不来源于高高在上的阶级和渊博如海的学识,他站在台阶之上,愿意和泥泞里狼狈的他成为……“朋友”。 黎弃泣不成声。 贺承流走出LD ,呼吸着从各个酒吧里飘出来的混杂酒香,听着耳边山海沸腾的喧闹,突然就释怀了。 他还有万里路要走。 不能羁绊于情爱,要自由。 他突然觉得轻盈。 通讯亮起微光。 景亚发来的。 他想邀请迟弥雪去邀游星参加开幕宴会,但她要求闫礼明得去,闫礼明要求贺承流得去,所以他就来找贺承流了。 贺承流没做回复,关了通讯。 他回中枢区换了一架朴素的飞行器,连夜去往萨坦星。 * 迟弥雪醒来的时候,是在尤清迈私人舱的床上。 窗帘拉得很严实,空气里残余着苦艾的甘香。迟弥雪闻到这熟悉的气息,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在哪里。 她们以前同一间监房,尤清迈每天在床上做点什么动静她都知道,有时候被她的信息素“骚扰”得受不了,就让她消停点。尤清迈说自己动手的次数多了伤身,一直没动手也伤身。迟弥雪就不讲话了。 破习惯。 她撑着后肘起身,全身上下的肌肉显然不太支持,酸软得像是健身过度,尤其是大腿靠里的位置。 …… 尤清迈的酒还能这么伤肌肉的? 她下床,揉着自己的脑袋走出来。 尤清迈正在重设花草淋养器的程序,听见动静回过头来,说,“醒了?是不是要老实从宽,让我听听发生了什么事,还能让你买醉?” 在她饶有兴味的视线里,迟弥雪绕进卫生间洗漱,顺手关上了门。 尤清迈:…… 她看着那扇关上的门,心想下次要不还是拆了吧。 迟弥雪顺便洗了个澡。 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问尤清迈说,“你去探望过刘易斯吗?” 尤清迈见她问起这事儿,也不八卦她的了,停下重设程序的手,转过身来说,“去过一次,有个熟人。” “他状态怎么样?” 尤清迈倒了杯水给她,“目前倒是还好,不过我去会见的时候,刚抬出去一个,看那身形,估计没少练,那样的都死了,我看还是得早点把他弄出来。里面还有很多一看就是练家子的,那声音,一边吼一边掰铁栅栏,我耳膜都要裂了。” 迟弥雪蹙起眉头。 尤清迈说,“我听说最近进去的很多都是大块头。你有听到什么风声吗?别特么是趁着贺元帅出门,要在首都星这一块儿发动什么暴|乱,那就是真恐怖了,我小店还开不开了?” 迟弥雪眼尾一跳,不知道在想什么,眉骨越压越低,眸色越来越沉,像是远洋深处毫无星光的黑洞。 她把杯子里的水喝完,说,“刘易斯单独关押的吗?” “嗯,”尤清迈说,“进去的这一拨,就他一个小鸡崽,能不单独关押吗?不然万一有点什么还要走一堆程序。” “单独关押就不用管他。”迟弥雪说,“你跑勤点,那些人多会看菜下碟你知道。” 尤清迈明白她的意思。 ——被拘留的人要是没人关照,监看所的人就没东西捞,态度就会差点。刘易斯统共也就关押七天,她多跑两趟,他就出来了,犯不着大动干戈地干嘛干嘛,还能给他一个教训。 “嗯,”她点点头,“遵命。” 咧开嘴刚要逗趣,打听打听昨晚的事,一阵刺疼从嘴角传来,让她猝不及防,龇牙咧嘴。 “嘶——” 她抬手摁了摁唇角。 迟弥雪刚要问她嘴角的淤青怎么回事,她就老实交代,“昨晚有人闹事,出面阻止了下。我跟你说,我要是出面,那俩炸药桶指定你死我活。” “你什么时候退步成这样?还能挨打。” “你是不知道,”尤清迈颇为不服,“那俩,肌肉这么大!我要不是后来报警了,他们非得置我于死地不可,没管你什么后果的。” 迟弥雪拧眉。 “店里的东西被砸坏了?” “你怎么知道,”尤清迈说,“也是算我倒霉,就那个独立舱,破了两个大洞,送去维修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送回来。” 这路数……让迟弥雪不得不想起那天打练姐和她打架的时候。 根据打练姐后来的说法,那个时候她是完全没有意识的,唯一的逻辑就是对方得死。死了这事儿就了了。没有别的权衡利弊的说法。 “那两个人现在呢?” 尤清迈耸耸肩,“不知道,监看所吧。” “走,去看看刘易斯吧。” * 迟弥雪去了趟监看所。 前往看望刘易斯的路上,路过了六个监房。和尤清迈说的大差不差,这六个监房里锁着的都是大块头,一个个像是上场的斗鸡,怒气熊熊,提着肩膀,喘着粗气,狠狠盯着外面走过的人。 关押的闸门大多数都已经明显变形,严重的还临时加了防越狱的机器人守卫。 刘易斯见迟弥雪来,整个人显得破碎不堪,又哭又笑。 迟弥雪没有理会太多,只让他安分守己,安心等着出看守所,把之前让尤清迈转述的话又说了一遍。 刘易斯恍若未闻,不断呢喃,“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迟弥雪重申,“仅仅是朋友。从前是,以后也是。如果你有其他的想法,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尤清迈抿抿唇。 她觉得迟弥雪有点残忍。 可又转念一想,这才是她。 出了监看所之后,迟弥雪接到贺承流急讯,说打练姐好像快不行了。 迟弥雪眉头一皱,抬步就往飞行器走。 忽而脚步一顿,钻入边上的药店。 面对琳琅满目的药品,她也不知道买什么,于是各种都买了一些,付款的时候,瞥见药品的研发单位是赫樊的医药集团,压了压眉眼,转身去换药。 迟弥雪抵达萨坦星,推门而入的时候,打练姐正趴在地上呕腹水。 她呕出来的东西是黑青色的,全是液体,没有任何食物残渣。空气里充满腐烂的味道,液体蜿蜒漫了一地,贺承流蹲在她身边掐着她的人中。 还戴着实验手套的手被黑青色液体打湿。 迟弥雪把药放在一边,蹲身将人扶坐起来,靠在藤椅脚上。 她扒拉着药,每个都看了遍,每个都不知道能不能用。 贺承流从她手里取过药袋,低头扒拉出一支注射液,利落地做好所有准备工作。 眼见针头就要扎入打练姐肉里,他突然顿住,握着注射剂的手用力到发抖。他抬眼看着难受的打练姐,又转头看向迟弥雪。 这一针下去,不知道是死是活。 毕竟打练姐的身体状况,连敦行星的医生都没办法下什么救治论断。 迟弥雪看向垂着脑袋、时不时呕出黑青色液体的打练姐,脸色*发沉,“注射。” 贺承流听见这句话,像吃了定心丸。 他咬咬牙,把针管扎入打练姐粗壮的手臂。 贺承流看了下她的反应,没有任何异样,应该对症。于是又找出两瓶,看了看说明,拆开,喂入她嘴里。 空气凝固,时间沉寂漫长,像在永夜里煎熬。 打练姐不呕黑水了。 贺承流又观察了会儿,这才缓缓起身,坐到一旁。 煞白的脸终于回复了一点血色,刚刚给打练姐注射药剂的手却忍不住颤抖。良久,他把脸埋进手心里,一句话都没有说。 打练姐的状况好像有所好转。 突然,她发出一声闷哼,随即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嘴里大量大量地涌出鲜血。 贺承流直接扑到她身边,难以置信地按着打练姐的肩膀,浑然不顾鲜血喷溅在他实验服上,指节用力到发白。 迟弥雪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贺承流。 他紧紧抓着打练姐的肩膀,泪流满面,无助地摇着头,“你别死,你不许死。鞑练洁,”他喊着打练姐的名字,“你不能死,不许,不许!” 他翻出刚刚喂她吃的那两种药,沾着血的手颤抖着,翻阅着晶屏上显示出来的说明书。沾了液体的手触感不灵,他就在身上擦了又擦,可惜实验服质地光滑,血无法擦干净。 他倔强地擦着。 眼泪默默流了满脸。 迟弥雪抓住他的手,在她身上擦干净,握着去翻阅晶屏。 她能感受到手心里传来的无法控制的细密颤抖。 她看着贺承流的侧脸。 他的父亲,当时也是这么过世的吗? 药没错。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错。 打练姐突然不吐了。 贺承流紧张地横过手来,探她的鼻息。 可他的手止不住颤动,完全无法准确探知。迟弥雪把打练姐的生物芯片插入一旁的生命监测仪,不一会儿,沉寂许久的老旧监测仪抖了抖灰,重新上岗,显示出打练姐的各项生命指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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