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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看过，那些文绉绉的东西我受不了，但是今天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挺好奇，下次如果你去看话剧可以叫上我。”宋涛觉得嘉倩这太极打得太明显，越说越偏题，他也并不想再就这个话题继续纠缠下去，于是开始收拾桌子洗碗。 “你还吃吗？”他问。 嘉倩有点错愕，她早就不吃了，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好像一场演出还没有结束，剧场的顶灯就亮了，观众也立即起身离席。 她在这种被冒犯的心情里突然无比想念游扬，如果是他，如果坐在她对面的人是他，他一定会津津有味地讨论上几个小时，任凭桌子上的杯盘都冷却，那些言语交锋之外的东西都置灰。 他是这么多年以来嘉倩唯一可以畅所欲言的男人，可那些意识形态之外，她和游扬却又像波伏娃和萨特，终究逃不过男人百口莫辩，女人楚楚可怜的俗套剧本。 她曾尽力让自己姿态好看一些，以一种非常爽快地方式结束了她和游扬的这些年，当然，游扬比她更爽快，毕竟他所在的广阔天地里草长莺飞，嘉倩不过是一个远在中国的女人，她可以很特别，也可以瞬间很普通，这权衡的标准全在游扬的一念之间，当他珍惜心灵的际遇，他就会怀念嘉倩，但当他决心放下向内的一切柔软，嘉倩便不过是随便的一个人。 “那这么说，你是不会答应了？”宋涛在厨房洗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回头。 嘉倩依然坐在餐桌上一动不动，今天这瓶红酒让她醉了，又或许是话说到这里了，一切都显得大相径庭。 “为什么要结婚呢，婚姻保护不了女性的权利，作为律师你应该很明白，如果你觉得这是你的诚意，那这诚意我已经收到了，不过我已经不再需要外物给我安全感了。” 宋涛关了水，一池的盘子就让它们放着，他坐回到嘉倩对面，又倒上了杯酒。 “怎么不洗了？”嘉倩问。 “不想洗了，留到明天保洁阿姨洗吧，做家务真累。” “这不就是你们男人喜欢结婚的原因，就想找个免费的保姆呗。” “我不会让你做家务的。” “做不做家务都是一样的，不做真正的家务就得做类似的家务，女人在婚姻里总是会吃亏，所以这一题没有讨论的意义，你如果要找人结婚，那这个人绝不应该是我，我不是娇妻，也不是娇花，我对你来说终究是太难了。” “你了解我的，我就喜欢挑最难最不可能的事情做。” 他也不想步步紧逼显得吃相难看，可是在那一步之遥的地方，宋涛明白他再不往前这扇门就要关掉了。 “你倒是挑了，可是这选择权怎么又在你这了？” “选择权从来都没有给到我，我才是等待被挑选的西瓜，想尽办法地从货架上跳下来，滚到你脚边让你捡起，还企图让你相信是命运让我们走到一起。” “是吗？我们今天能坐在这是命运的功效？我看应该是命运想尽办法在给下马威，可你偏偏不信命。” “是，是我偏偏不信命，我非要逆天行事，迟早天打雷劈，那你给个机会看我遭天谴呗？不结婚也行，但你不能总是进一步退一步吧，这都多少年了，我今天就想有个确数。” 宋涛话只说一半，再说下去就不好听了。 宋涛那边轻拢慢捻抹复挑，嘉倩这边凝绝不通声暂歇，她从餐桌上起来去宋涛的电视柜下面翻出来一副扑克，洗了两把牌，把大小王挑出来放一边，在桌子上一抹，一副牌呈扇形打开。 “那你敢不敢和我赌一把，我们每人抽一张牌，你要是比我大，我们就往前走，要是我比你大，那就得听我的，2 最小，尖儿最大，我们一把定胜负。” 宋涛听这提议觉得新鲜，他做了一辈子稳妥决定，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把前途交给天命，无论是进一步还是保持现状，他始终不会亏。 “好啊，女士优先。”他说。 嘉倩犹豫了一下，挑中了一张。 “该你了，选吧。”她敲敲剩下的牌。 “我要重新洗牌，你挑完这副牌已经风水大乱了。” 嘉倩笑笑，心想这人还真是奇葩。 “洗吧，随便洗。” 于是宋涛拿起牌重新洗了一遍，再从里面选了一张放在面前。 “那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翻。” 嘉倩自信满满，这个游戏她还从未输过，她从小到大靠着这个魔术从别人手中赢得很多东西，零食、玩具、信任、崇拜，在对方相信着天命的时候，她主导着天命，一直以来她都不以为意。 可是，这一次她失手了。 准确说来命运再一次玩弄了她，当她熟练地从牌堆里抽出那张红桃 A，却没想到宋涛抽到的会是黑桃 A。 “那现在怎么说，我们都没有赢，这就是天意，我们是天生一对。” 嘉倩白他一眼，“重新抽。” 她可不买账。 “那不行，重新抽就是坏了天意了，不如我们各赢一半。” “什么叫各赢一半？输赢还有一半一半的？” “我也不勉强你，至少给个机会跟我约个会吧，约完要不要继续你可以自由裁量。” “好。”嘉倩一口答应，退一步海阔天空。 可她不知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在洗牌的时候动的手脚宋涛烂熟于心，他在北大的时候在社团练了三年魔术，嘉倩这三脚猫的功夫就是关公门前耍大刀。 宋涛看懂了嘉倩的拒绝，可是他依旧觉得这种拒绝叫作欲拒还迎，是梁嘉倩的陋习。于是他顺势而为，迎难而上，凭实力赢得心安理得，这就是他一个唯物主义者的爱情宣言。 “那我们从哪里开始呢？”宋涛坐在嘉倩对面，一脸痞笑地看着她，嘉倩只当他鸿运当头，却不知其中的奥秘。 “从哪里开始？还能从哪儿开始，人生若只如初见吗？”她说。 “那就从牵手开始吧。”宋涛摊开手，手掌向上放到嘉倩面前。 嘉倩“啪”一声打了他手一下。 “你这步跨太远了，先学爬再学飞吧。”她晾着错愕的宋涛，端着酒杯去了客厅。
第31章 31我好想你 初秋的夜色有一种悬而未决的气质，自从宋涛去年搬到新家，再也不是走两步就能到他楼下的距离，嘉倩也来得不多了，这个湖边上的大平层在这秋色里显得森气十足，嘉倩把墙壁上电子壁炉打开，坐在地板上看着虚拟的炉火，她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宋涛想结婚。 在这暖色调装潢的家里坐着，看着有声有色的画面，太容易就想起《真爱至上》里面的圣诞节，一切都暖融融的，可是人却是孤独的，沉入夜里，好像潜水艇一样无声入海。 “你这房子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让人很想过圣诞节的感觉，好像一坐在这就应该有棵圣诞树，桌子上有饭有菜，有热红酒，然后小狗在旁边跑来跑去，电视上放《真爱至上》。” “以前每年圣诞节我都给我闺女买礼物，还要装饰圣诞树，我就觉得孩子总需要盼头的，后面她读到小学三年级有一天回家郑重其事地跟我说，她以后再也不过圣诞节了，让我把买礼物的钱折现给她，她到了十八岁就取出来用。”宋涛讲到闺女总是温柔的语气，和他平常的神色大不相同。 嘉倩转过身去看着躺椅上的宋涛。 “那你折现了吗？”她问。 “后来每年圣诞我都往她银行卡上转两千块钱，但是依旧还是过圣诞节，也要买礼物。主要是她以前读那个国际学校就挺装的，老师都给家长特意交代圣诞节要给孩子买礼物，说是要趁小孩儿睡着了放在袜子里，还一定要告诉孩子礼物是圣诞老人给的。” “诗雨那么聪明，肯定早就知道礼物是爸爸妈妈买的吧。” “我不喜欢骗孩子，我一直都跟她说礼物是我和她妈妈买的，或许这就是为什么让她对圣诞节没了兴趣。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有趣是因为模糊，模糊的东西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就像我现在看你。” 宋涛平躺在落地窗边躺椅上，嘉倩盘腿坐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毯上。 “你喝醉了吧，这么近还看着模糊。” 又是一句装傻充愣。 “那这瓶还开吗？” 嘉倩拿出手机拍了张酒瓶的照片，这是她的习惯，开一瓶没喝过的酒她总要拍下来。 宋涛远远看了眼茶几上的酒瓶，这会儿他又看得清了。 “这瓶别开，这瓶我留了十几年了，是有纪念意义的。” “十几年？酒都黄了吧，别是你上次结婚的时候存的，要下次结婚再开吧？” “那倒不是，这瓶是我本科时候一个关系特别好的哥们儿留下的，他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骑个重机车纹个大花臂，上学就这么骑机车来，把车就停在教学楼底下，看着就挺唬人的。但他成绩好，打辩论也很厉害，在当年算是个传奇人物。他家在浙江，家里也挺有钱的，父母就希望他考个公务员，安安稳稳，结果他去当赛车手了，后来还做得不错，经常还去国外比赛，结果没多久有次比赛意外，人就没了，这瓶酒是他留在我这最后的东西。当年毕业典礼的时候他没空回来，这瓶酒就被我带回家了，后来一直没机会再见面，本来说再见面要打开喝的，但再也没有机会了，这酒我就一直留着当作纪念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总觉得后会有期，但说不定明天天就不亮了。” 宋涛闭着眼睛讲完这个故事，再睁开眼睛却看见嘉倩哭了。 宋涛赶紧走过来，嘉倩鼻尖红红的，破碎得一塌糊涂。 “怎么了？”宋涛在地毯上坐下，低头看着她。 “没怎么，我就是这么爱哭，天气一冷就要哭的，你要习惯。” 嘉倩抽了张纸擤了鼻涕，她恢复了理智，却也她仿佛触摸到了宋涛的伤痕，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直接地看见了宋涛那刀枪不入的躯壳下，一颗跳动着的热腾腾的心。 哭过之后的嘉倩弥漫在了意识的边缘，她觉得今晚的自己又是碎片了，过去三年握住拳头好不容易挣扎了过来，现在终于来到让她觉得安全的地方，她终于能把那些胡乱黏合的碎片铺开，也在这灯光暧昧氛围到位的时刻，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痒。 “宋涛，你是真的喜欢我吗？”嘉倩回过头盯着宋涛的眼睛。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宋涛毫不相让，也直勾勾地盯着她。 “一、二......”嘉倩开始在心里默数，坂元裕二的剧里松田龙平曾说过，如果两个人对视能超过六秒就代表爱上了对方。“三、四、五......”宋涛依旧看着她，第六秒，嘉倩亲上了他的嘴唇。 然后他们从弥散着暖光的客厅一直亲到影影绰绰的卧室里去，沿途一件件解下衣服，直至最后赤诚相见，终于，他们来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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