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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妈年纪挺大的，他们快四十岁才生的我，现在都快七十了。而且自从我儿子出生，他们就没认过这孩子，也因为孩子的事，他们到现在都在生我的气，毕竟都是大学教授，女儿离过婚就算了，现在又未婚生子，就挺丢人的吧。我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哥哥过得挺好的，事业很成功家庭也很幸福，我爸妈大概很多年前，就已经当我不存在了吧。” 沈忘川这话触动了嘉倩脆弱的神经，本该赶紧逃离的火坑，她忍不住还是跳了下去，虽然没答应沈忘川托孤的请求，嘉倩却答应了帮她劝劝宋涛，让她不要多想，赶紧去准备手术。 话虽放出去了，她却对此没有一点信心，自从上次吵了架，过去两个月她和宋涛都没有联系过，现在的她对宋涛来说只算是个嫌疑人家属，还是没有近亲属关系也要来问两句的三姑六婆，可是她也必须得去问，不问的话游琴那边她也交不了差。 自从知道嘉倩是自己儿媳之后，游琴每天都高兴得不得了，一天到晚地给嘉倩打电话，约她爬山、吃饭、逛街，嘉倩懒了一个冬天的骨头都被她重新武装了，最近没接新案子，日子确实挺闲，但游琴邀她早上 7 点去人民公园喝早茶，下午去文殊院抄经吃斋饭，她还是感觉头上三根黑线。 本来抄经这种事旨在清空思绪，放松心情，但在写毛笔的一个多小时里，她一直想着沈忘川那事，字写得歪七扭八，思绪也越描越黑。旁边的游琴特意穿了中式服装，手腕上戴一大串佛珠，虔诚得要命，抄完了经书还到处转悠，久久不愿出去。 折腾了一天终于送她回去了，回去的路上游琴又一直在讲她关于婚礼的设想，她想大办特办，宾客至少六十桌，大告天下，以洗刷游扬上一段婚姻的黑历史。 一路上嘉倩都在勉为其难地假笑，回家之后跟游扬吐槽，“都怪你之前瞎结婚，现在你妈要亲自下场拨乱反正了。” 游扬倒是不买账，他说，“你别搭理她就行了，你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到时候她就知道了，这个家里没人听她摆布。” 挂了视频嘉倩忍不住笑，还好游扬不是个妈宝，不然有游琴这么个有主意的婆婆，她往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现在她和游扬已经组成联盟，不管外界如何，只要他们抱紧就好，势必要在这个熵增的世界，联手抵抗无序。 一事落定，另一事又浮出水面，沈忘川的手术定在十天以后，这几天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每天都来询问进展，嘉倩应付了两天，说约了宋涛出来谈谈，但其实她根本没联系上宋涛。 微信已经被删了，电话也打不通，用别的电话打过去，一听到她的声音宋涛就挂了，压根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但她也不慌，她从张麟其那打听到宋涛明天会开个庭，她打算一大清早就上法院堵他去。去之前，她特意把钻戒取了下来，这一次是带着主线任务去的，切不能惹是生非。 摸着门进去，她在旁听席上找个位子坐下，刚坐下就听到后排有人叫她名字，一回头，朱钰就在她后面座位坐着。 “你来干嘛啊？”她问。 嘉倩故作自然 ，“来看大佬开庭，学习学习业务。” “你现在也做毒品犯罪了？” 嘉倩汗流浃背了，“多少学点吧。”她勉强回答，来之前没问这案子的情况，万万没想到会是个毒品犯罪，当然她也没想到会遇上熟人，课前还要抽问。 她就说今天这旁听席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这案子势必金额不小，社会影响也大，可就算是躲在密密麻麻的人堆里，宋涛一入座就看到了她，隔着十米远，他从庭上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有些过于凌厉了，看得嘉倩心虚。 但当他垂下眼，却又忍不住嘴角抽动笑了一下。 就那一个笑容，让嘉倩放下了心。 “今天应该有戏。”她心想。
第59章 58我是去锤他的 本来没想好好听庭审，但没想到这庭开得如此精彩，三个小时里，宋涛一直就证据瑕疵和取证程序不合法进行辩护，嫌疑人走私、运输、贩卖毒品，buff 都拉满了，但宋涛指出采集笔录的监控视频中，并未出现敲打键盘记录笔录的动作，以此推断笔录是由办案民警提前写好，强迫嫌疑人供认的。本来这个数额十年以上是板上钉钉，但宋涛这么一辩，案子的结果就扑朔迷离了。 结束之后嘉倩在法院门口的楼梯上等着宋涛，他和朱钰一起出来，路过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停一下。 “诶，等一下，我有事儿找你。”嘉倩赶紧跟在后面。 朱钰跟她挤眉弄眼，明显在问她，你有啥事？ 又走了两步，宋涛突然停下脚步，他转过身来，叫朱钰先回律所去。朱钰有点懵地看了他一眼，但又瞬间明白了，她扫了个共享单车，赶紧走了。 看着朱钰走远，宋涛这才开口说话。 “你来干嘛？”冷冷冰冰。 “嗯……你猜？”嘉倩回一个微笑，她今天是来倒贴的，对此早有准备。 “没好事吧？你没好事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 宋涛掉头就走，径直走到车面前，嘉倩在他后面屁颠屁颠跟着，一步也不敢落下。 但宋涛压根不想理他，他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眼看他要关门，嘉倩一着急，伸手就拉了车门框。 “等一下。”她喊。 话还没落音，紧随而来的是她的尖叫声，手被车门重重地夹了一下，她痛得眼泪乱飙。 宋涛叹了口气，拿起嘉倩的手看了一眼，右手手指连同手背整个肿了起来，他按了一下手背上的骨头，想判断一下伤势，嘉倩却在旁边一直尖叫。 “别按了！好痛！你是想杀了我吗？”她整个手抬起来放在半空中，连手肘都不敢动弹。 “别叫了！忍一下，我看看你骨头有没有事。” 嘉倩叫得更大声了，“你看得出来个屁啊，我要去医院，送我去医院！” 坐上了肇事者的副驾，她看着自己重伤的手，整个人委屈得不行，那痛也是一阵一阵的，击溃她脆弱的心。除了面前这个肇事者，她还想好好地问一下上天，她究竟犯了什么了不起的错，才需要这样血债血偿。 “你是故意的吗？” 她当真觉得是故意的。 “你觉得呢？”宋涛回她。 “我觉得你是，你是在报复我。”嘉倩红着眼睛看着他。 “既然你觉得我是在报复你，那说明你也知道自己有多不像话了吧？你今天来找我，是来道歉的吗？” 就这一句话，就让嘉倩噎住了，她当然不是来道歉的，她是来吵架的。 但要说吵架，宋涛才是真正的技术流，这么多年没几人能吵得过他，少数几个吵得过的，大多是联动了别的攻击，比如：眼泪、尖叫，或者掉头就走。只有他那个太过能言善辩的前妻陈璐，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才能气得宋涛方寸大乱，梁嘉倩终究还是太嫩，在这依旧是被硬控的那一个。 “跟你道歉，有用吗？”嘉倩问。 “那要看你是想达到什么目的了，想道个歉，让我们变回点头之交，从此互不相帮，我完全可以接受，但要是你想道个歉，就翻过这一页变回以前，说真的，那不可能。” 嘉倩听得头昏脑胀，懒得跟他在这绕圈，干脆直奔主题。 “这个事先放一下吧，我今天不是为这个来的。” 宋涛回头看她一眼，“那你来干什么？” “沈忘川……她找过我了。” 听到这个名字，宋涛立刻举起手打断她。 “这个事情不讨论，跟你没关系，你不要多管闲事。”他说。 “可是她让我养你们孩子！你到底为什么要跟她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是你把我拉进来的，你现在让我不管？我能不管吗？” “你就不能装聋作哑吗？装聋作哑又不会要你的命。” “那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哄她一下吗？说点好话也不会要你的命！她要有个三长两短，这孩子无论如何都是你的，你甩不掉的，所以现在你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好好哄她去做手术，去庙里求神拜佛保佑她痊愈，她要是死了，最惨的就是你。” 宋涛对此不以为意，“她做的那个手术哪有她说得那么危险，那就是一个小手术，癌症里面最容易治愈的一种，我就搞不懂了，哪就觉得自己要死了，都开始交代遗言了。” 听了宋涛这话，嘉倩只想伸手把他掐死，他这个人，原来是真的这么薄凉，这么没有同理心，面对周遭的苦难，且不说有没有爱了，他竟没有一丝怜悯。 嘉倩冷笑了一声，宋涛还真的很典型，典型得甚至像她爸。 “你就不能有点同情心吗？她是一个单亲妈妈，孩子才四岁，现在面临任何可能会死的情况，她当然第一个考虑的就是她的孩子。既然知道她不会有事，你就不能骗骗她吗？跟她说你会好好照顾孩子，这句话有这么难吗？” “你这是在道德绑架我。” 宋涛冷冷地回复，没有一丝被劝服的迹象。 嘉倩一个白眼翻上了天，“你是真的没救了，宋涛，你最好这辈子都孤独终老，不要爱上任何人，你就是一个祸害，只会荼毒别人的人生。” 这几句狠话嘉倩说得咬牙切齿，却终于说进了宋涛的心里，接下来的时间，他一直沉默，沉默地陪嘉倩在医院挂号、看诊、拍片、拿药，作为一个肇事者，他做得很好，但作为曾经的朋友，他们却早已不是朋友了。 到了小区门口，嘉倩就要开门下去。 “等一下。”宋涛终于说了句话，“我会给她打电话的，你放心。” 嘉倩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她却还是一言不发，打开车门，她走了下去。走在漆黑阴冷的路上，她还是一个人，却是向着家的方向，向着她和游扬那含情脉脉的家走去。 那一刻，她才真的觉得自己已经从宋涛这毕业了。 终于，终于告别了。 沈忘川做了手术之后，还在医院住了几天，她男朋友请了年假陪她做手术，公司有事又不得不回去上班，嘉倩就主动担起了这个任务，陪她在医院住了几天。 她给沈忘川带去一套那不勒斯四部曲，沈忘川住院的几天里一天一本地读，从《我的天才女友》读到了最后一本《消失的孩子》，有天晚上她从书里抬起头，看着躺在陪护床上正在处理工作的嘉倩，她说：“这 Nino 不就是宋涛嘛，好大一个渣男。”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样说到宋涛，“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俩就是这书里的 Elena 和 Lila 呢？”嘉倩问。 沈忘川笑了笑，“你给我拿这书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这了。” “你知道的吧？以前我喜欢宋涛。”嘉倩问。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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