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未眠挡住他:“你干嘛顾南译。” 顾南译:“你还拆不拆台了?” 她腿不好走不了,这会儿任由他“宰割”,她试图去抓他的手。 他却轻巧地换了个面,靠近她后脖颈的另外一面,依旧在那儿冰着她。 桑未眠只能求饶:“好了好了,我认输。” 顾南译:“说错了。” 桑未眠:“错了。” 顾南译:“错哪了?” 桑未眠:“错在嘲讽当代文豪。” 她这话把他气笑了,他把手放下来,落在她的轮椅上,笑着看着她,“桑未眠,真有你的。” 桑未眠下意识地摸了摸被他冰到的那边,给他一个哀怨的眼神,算是把这笔账记下来。 顾南译:“挑好了么看哪个。” 桑未眠:“这些片子上介绍都是外文,我根本看不懂。” 顾南译:“那就随便看吧。” 桑未眠看了看左手边的,又看了看右手边的,而后二选一挑了一个。 老旧的DVD机子还能放。 阳台上有一块升降屏幕。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黑白影片缓缓拉开帷幕。 伴随一些历史背景的欧洲国家的战争题材下的爱情文艺片从冗长的介绍中开始。 桑未眠坐在轮椅上安静地开始看了起来。 夜里风大,顾南译给她拿了块毯子,自己却在那儿喝兑了冰的威士忌。 他今天穿了一件克莱因蓝的绸缎衬衫,微敞的领口下露着盛满夜光的锁骨,手腕上的袖子被挽起来,只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那让人沉湎的鲸落纹身依旧安静地卧在他的手臂上。 他握威士忌杯的手在拉扯着她看电影时的注意力。 他的五官藏在朦胧的夜色里,因为她夜里的弱视而变得不太明朗。 但背靠椅子坐在她旁边一眼不发的他,还是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安全感。 在电影缓慢的对白中,她开始逐渐蔓延上一种困意。 阳台上从湖面上吹来的风带着岛屿山间的寒气。 她打了个寒战。 他却意外敏感地捕捉到了,伸手顺道似的把她的毯子裹得更严实了几分,而后将自己的露营椅挪了一些过来,用自己的身躯给她挡着寒风。 那阵风被他挡住后,桑未眠就彻底躲在了那种安全的感觉里。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耳边电影的声音越来越轻。 电影里关于和平,关于人性,关于爱情的探讨,都成了别人的故事。 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皮,沉沉地想要找个地方依靠。 —— 桑未眠后来毫无征兆地醒来了。 她迷迷糊糊地看到120分钟的黑白电影还没有放完。 余光再看到的是那种混了夜色后变成一种浓郁的蓝黑色。 那是顾南译的肩头。 她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茶几边上的威士忌酒杯已经见底了,底部的冰块都在开始融化。 他抱着手,身体像是为了方便给她靠,更往她的方向倾倒了一些。 他眼皮微阖,大概也被这毫无意义的外文电影催生出困意。 安静的阳台里只剩黑白电影一帧一帧地在播放。 桑未眠在那一刻,没动自己的身体,就好像假装自己从未醒过来一样。 夜里灯火跳跃。 她的目光随意掠过眼前,却在茶几上放着一张卡片。 在不明朗的夜光里,在她时而模糊的视线里,在真真假假还没有来得及分辨的梦醒时分,她看到卡片上是他的字迹: 你从不知道我追赶过春天那辆你离开的列车 就像你从不知道我在春天种过一粒种子 从不知道我在春天里写下许多篇日记 从不知道—— 我在每一个不管是不是春天的季节里 深深地思念你。
第57章 春日未眠 桑未眠在夜色重重下再一次没忍住困意,也不再去思考按照现在这种情况来说靠在他肩头睡觉,是不是不太合适。 晚风有十万分的温柔可以吹走她所有的顾虑。 她在茫然中醒来看到那被置放在茶几上的文字,又在接下来的沉沉困意中睡去直到最后她迷迷糊糊地被他喊醒。 “桑未眠,回屋子睡去,别着凉了。” 她睁开双眼,黑白色调的电影已经播放到了尾声。 顾南译轻声叫醒他。桑未眠的眼神下意识的落在茶几边上。那原本放在那儿轻薄,带着他好看字迹的纸片,这会儿却已销声匿迹。好像她刚刚从睡中看到的那些东西,仅仅只是在睡梦中而已。好像那是因为夜间难以看清东西才产生的幻觉,真实的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或者说也没有人,把那些好看又温柔的文字写在洁白的纸面上,藏着心事。 “走了,电影都已经结束了”。顾南译这样说道。 桑未眠抬头,显然没有从这种沉睡中醒过来。 但顾南易掀开盖着她腿的毯子,伸手来推她的轮椅。把她朝屋子里面推去的时候嘴里还说她,睡了一部电影的时间。 桑未眠抬头问他:“电影好看吗?” 顾南译说,还行 桑未眠:“讲了什么?” “哟,从头睡到尾的人也关心这?” 桑未眠:“看都看了,你说说么。” 顾南译:“讲了一个画家上前线打仗的故事。他没有经受过训练最后死在战场上。他的情人却以为他背弃诺言离开她,最后和别人结婚了。直到自己的孩子长大以后,偶尔一次机会去扫公墓。她才发现他的衣冠冢,才知道那些他们没法取得联系的那些年里,他已经没办法再回到她身边了。” 这样虐心的一个故事。 桑未眠觉得他说的这样的清楚无比,他应该是全神贯注的看这部电影。那是不是印证着她刚刚中途醒过来看的那一切都是假象。他并没有合着眼在睡觉。桌面上也并没有那装满心事的便签。 好像一切都只她的一场幻觉而已。 “我要回去睡觉了吗?”她转过头来这样问到,好似在语气里透露出对今天晚上的留恋,阻止轮椅把她送回房间。 “很晚了,月亮都睡了,没有小朋友还在外面玩了。” 他却这样说。 他叫她小朋友。 他混了月光的声音低下来,温温柔柔的却又带着那点上扬的调,说的好像很随意,好像他们已经亲密无间一样。 桑未眠不说话了。 她觉得今晚像是命运女神遗漏的一天。 那感觉好像回到从前一样。 回到从前她数着日子过一天算一天,最后要面临离别的日子。 到底是具体哪一天,哪一天桑未眠发现自己真的有一点喜欢他,她记得不太清楚了。 只是在临城那一场象征着春天就要离开的雨里,在一次次命运的偶遇里,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入侵她的生命里。 或许是一把伞,或许是一颗糖,或者是一些偏爱。 她依旧还在拒绝他,但她却总是在日以继夜的破败赝品厂里的流水线里想起他那点欠欠的笑。 桑未眠从他的衣着出行以及他的消费能力可窥见他的家世,也从他周围朋友的言谈之间感觉到这圈子漂亮姑娘实在是太多了。 他就是一时兴起。她总是这样在心底里告诫自己。 她本打算不再见他的。 只是当时陈筱和那个扎小辫的艺术家打得火热,她得了一些名气后,也学着王恋一样在会所里组局。 她也邀请桑未眠了。 桑未眠是没想到她的社交能里这样的强,短短不过一个月,她就认识了王恋他们周围的那一片人。 更没想到的是,不到一个月,原先和桑未眠聊省钱攻略、旧物回收的陈筱开始聊名贵红酒、各类奢侈品了。 她不再是会和从前一样,来让桑未眠帮她看设计图,盘算着从哪里能勤工俭学了。 桑未眠就像是一个游荡在这个酒局边上的边缘人物,好像除了来见证同窗的“飞黄腾达”后,她就失去了功能。 她最后落了单,打算来外面透透气。 外面在下着一场大雨。 闪闪烁烁的霓虹灯火里,她听到一个女生幽咽着在说话。 桑未眠无意打扰,本想离开,但等看到她站在面前的那个男人的时候,脚步却没有挪动。 那姑娘长的很漂亮,身材也好,穿着打扮不像是那种酒场随处可见的那种,那含泪的幽咽声像春日里的一只落雨的鸟儿,任谁听了都会软下三分心来。 “三哥,你……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吗?” 她的语气断断续续的。 她叫他三哥,大概也是他们圈子里的。 看她的穿着打扮,可能还是个家里受疼爱的小姑娘,她那样大着胆子,微微颤抖着嗓音,在无人打扰的夜里一角,堵住他的去路,好像是赌一把一样,问他能不能做他男朋友。 藏匿在黑暗之后的人没说话。 从桑未眠这个角度看去,他像是侧着头,慢条斯理地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一支烟来,沉默片刻后,直到火机拧动的声音响起,那耀眼的光芒才再次亮起。 镀金银芯的手工煤油打火机在夜里划成一道弧光,等到那火星染上烟尾,他才在这种傲慢的沉默中缓缓开口: “男朋友啊——” 他拖长嗓音。 “玩玩的那种行吗,我家里安排了联姻,只能和别人玩玩,你介意吗?” 那头鼓足勇气的姑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最后好像是受不了他这样直白又恶劣的不尊重。 疾步走了。 像是顽劣把人气走得逞了,柱子后面这才传来他的低低一笑,这之后,他慢条斯理地在那儿抽完那支烟,不问风月地在那儿看漆黑春夜落的那阵雨。 桑未眠就站在他身后那边的拐角处。 算起来他们好些时光没有见了。 美术馆他把照片发给她后,他们就有了互相的联系方式。 但他偶有问询,邀请她出来玩儿。 她也只是简单回复,总是说自己忙,没空。 她没敢出来和他玩过。 这会子撞见了女孩和他表白,她心里思绪万千,正想着怎么不动声色地退出后,抽完烟的人这会子却出来了,且和她撞了个正着。 他显然也是对在这儿能遇到她十分惊讶。 但他手还插在兜里,站在那落雨屋檐下,朝她抬抬下巴:“不是没空?” 他这话像是揭穿她总是拒绝他的拙劣借口。 但桑未眠没有撒谎,她的确是没空。 周末去吃一顿饭的代价是:她需要走到工厂外面泥泞的公交车站下等一趟从郊区开往城里的十五分钟一班的公交车,然后在下车踏入那日暖生香的繁华都市里前把鞋底将将干的泥擦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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