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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下班高峰，街上汽车的尾气扬起漫天乌气，直窜到人们的五脏六腑中。 谢明秋站在公交牌下等公车。 “明秋。”她听见后面有人喊她。 转过身一看，随即惊喜地叫出来：“杜姐！” 杜惠带着女儿走过来：“刚才我在后面看了好一会儿，还不敢认，看清楚了才敢叫。几个月没见，你怎么又瘦了？” 谢明秋笑笑：“接女儿放学啊？” 杜惠看了女儿一眼：“快，叫明秋阿姨。” 小女孩乖巧地叫了一声。 “怎么样？陈数老婆介绍的那个单位，怎么样？”杜惠关心的问。 “我已经不做了。”谢明秋说道。 “不好啊？”杜惠征询道。 “嗯，”谢明秋点点头：“我今天就是出来找新工作的。你呢，杜姐，现在专职做家庭主妇了？” 杜惠回答：“你也知道我老公长年在外地工作，我如果再去找个工作，女儿真没人管了，现在也只好做份兼职。” “你在做什么工作？”谢明秋问道。 “去培训了一个月，在他们小学教捏土，每天下午上两个小时，四十块钱一节课。”杜惠看了女儿一眼。 “哦，也是赚点零花钱。”谢明秋说得很含蓄。 “你想不想干？”杜惠问她：“如果想干，我介绍你去。时间有保障，又自由，就是钱少了点。” “我？”谢明秋惊讶：“我不会捏土。” “那有什么关系，进去了还是要培训过的。”杜惠掏出手帕，替女儿擦了擦脸。 谢明秋想了想：“行，杜姐，那就麻烦你替我说一声。” 杜惠抬起头：“想清楚了？” “嗯。”谢明秋点点头：“我现在很需要一份工作，不管钱多还是钱少，先干了再说，以后再找一份钱多一点的就好，总要一步一步来。” “好，那我明天就替你去说，你的手机号还是原来那个吧？”杜惠问道。 “没变。你有事就尽管给我打电话。”谢明秋回答。 和杜惠分手后，谢明秋径直回了家，还不到六月份，爬个五楼就已经满头大汗，不知道到了夏天该怎么过。她垂头丧气地想。 钟贞破天荒没有加班，已经回家开始做饭。 “今天，你猜我碰见了谁？”谢明秋放下包，说道。 钟贞回头看她一眼，淡淡的问道：“碰见了谁？” “就是以前在陈数的公司和我一起工作的那个杜姐。”谢明秋说道。 “哦。”钟贞应了一声。 “她说替我介绍一份工作。”谢明秋边说，边换下衬衣。 “什么工作？” “教小学生做手工，每天只教两个小时，一个月也有一千块。”谢明秋回答。 “切。”钟贞嗤之以鼻：“你就不能找个正经的工作。” 谢明秋不服气：“这工作哪里不正经了？再说，和小朋友在一起，可开心了。我乐意。” “随你便吧。”钟贞放下手中的铲子：“过来，吃饭了。” “钟贞，”谢明秋拉开椅子坐下：“等我赚到三千块，立刻把那只鱼缸买回来。” 钟贞白她一眼：“你不用吃饭吗？再说现在物价涨得那么高，鱼缸早就不够三千块了。” 谢明秋低下头，闷闷地吃着饭，没有作声。 钟贞忽然放下碗筷，怔怔地说道：“那么快，又到夏天了。” 谢明秋霎那才发现，原来已经不知不觉快要一年了。 什么快要一年了？ 她和关昊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已经快要一年了。 她低下头，不动声色，继续扒着碗里的饭。 “老雷，让我搬出去和他住。”钟贞低声说道。 谢明秋陡然一惊，重重地放下碗筷；“不准！” 钟贞一笑：“谁还管你准不准？放心，就算是锦西山上的别墅，我也不会搬出去的。” “你不能搬出去！”谢明秋斩钉截铁，说道。 “我知道，我住这儿，最起码还有个可以回去的地方，我不会搬出去的。” 谢明秋忽然把碗一扔，扑在她身上，就“呜呜”地哭起来。 这段时间不知怎么了，眼泪好像抹也抹不干。 连钟贞也讨厌地推了她一把：“你最近是怎么了？动不动就哭？谢明秋可是天生倔强，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你如果搬出去，我一个人怎么办？”谢明秋嘟囔着。 钟贞看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递了毛巾给她：“快把眼泪鼻涕擦一擦。吃个饭哭成这样，真不吉利！”
第二十二章 ◎车里坐着关昊，旁边坐着一个年轻女人，短发，大眼，高鼻梁，两人正低下◎ 小学生都放了暑假，家长们没有时间带孩子，齐齐送进了学校的兴趣班。 谢明秋虽然只有下午两个小时的课，可这正是一天当中最为炎热的时间，一个班有六十多个小孩，有时候，家长延误了时间来接，只剩下一个小孩，都要等到七点钟还走不了。 一个月下来，她真是累得够呛。 这天，又留下这个小孩，他已经是老大难问题了。 “郑凯楷，妈妈为什么还没来接你？”谢明秋轻声问道。 “妈妈说她很忙。”小孩低着头，手指在桌上划来划去。 “家里住得远不远？”谢明秋问道。 小孩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她：“妈妈说，老师如果等不及，可以按照这个地址把我送回去。” 谢明秋哭笑不得，只好接过来：华西路。 她记得陈数的家就在华西路，已经是郊外了。 谢明秋坐下来，继续看书，等着小孩的家长来接。 忽然，手机音乐响，是个陌生的号码，谢明秋接起来。 “谢老师，我是郑凯楷的妈妈，我今天有事，恐怕来不及去接他，他的书包里有家庭住址，麻烦你送他回去，钱我下次一起算给你。” 谢明秋皱皱眉头：“可是你们家那边十分偏僻，连公交车都到不了。” “你打个车好了，□□给我。就这样了，谢谢你，谢老师。”那边挂上。 谢明秋挂上电话，只好帮小孩收拾书包，说：“来，老师送你回去。” 一大一小坐上出租车，朝华西路驶去，车上，谢明秋同司机说好，她下车后，请他在外面等她一会儿，直接载她往原路返回。 防患于未然，回去的时候，那种人烟稀少的地方，是一百年都叫不到车的。 但是谢明秋并没有下车，车停下来，有人已经等在那儿接了，是郑凯楷的母亲。 年轻的女人千恩万谢之后，帮她付了车资，带着孩子上楼。 “开车吧。”谢明秋轻声对司机说道。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可是郊区大道的路灯十分辉煌，照得方圆几里都是明亮一片。 车在一个红灯前停下，谢明秋觉得闷热，顺手摇开了窗，看见右手边一辆黑色的车并排停在那儿。 无意间那么轻轻一瞟，整个人俨然僵住，只感觉到搁在车窗上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十几盏高倍数的路灯直直照射下来，使她感到一阵晕眩。 车里坐着关昊，旁边坐着一个年轻女人，短发，大眼，高鼻梁，两人正低下头在说话。 他的一只手握住方向盘，衬衣袖口微微向上抬起，露出了手腕上的铂金四方手表，谢明秋看不清楚品牌，只觉得小小的银质刻度盘，在黑暗的车内，忽闪忽烁，刺得眼睛一阵灼痛。 绿灯亮了，车缓缓开动。 关昊的车向右打了一个弯，顺势滑进了一条大路，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明秋记得，那条路是他的私家路。 车继续稳稳地向前开，谢明秋靠在座背上，“扑通扑通”只听见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她闭上眼睛微微喘气，眼里却是干涸一片。 回到家，谢明秋吓了一跳，钟贞的左手缠住纱布，半边脸颊都是肿的。 “怎么回事？”谢明秋扑上去，声色俱厉地问道。 钟贞转过头，没有回答。 “是凌濑，对不对？”谢明秋问道；“她那么高的个子，你怎么打得过她？！” 钟贞只轻声说道：“我没有想过要还手。” 谢明秋背起包，转身就走，钟贞拦住她：“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凌濑算账！”谢明秋斩钉截铁说道。 钟贞苦笑：“小姐，现在是你的朋友抢了人家的老公，你的朋友是万人唾骂的小三，你反而要去找大老婆去算账？！” 谢明秋怒道：“你闭嘴！还好意思说！” 钟贞伸出右手把她的背包除下，推进屋里，才叹一口气。 “明秋，除了关昊，没人要得起你。” 谢明秋抚了抚她的脸：“朋友是用来干什么的？朋友就是用来护短的！脸还痛不痛？” “痛，怎么会不痛呢。”钟贞有气无力地说道。 “雷叔叔知不知道？”谢明秋问。 钟贞摇摇头：“他在美国。临走前已经向凌濑提出分居了。” “没有责任心！”谢明秋坐下，愤愤说道：“要你来承受一切！” “他已经不错了，起码还懂得尊重我。看看现在的男人，哪个不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他肯离婚，和我重新来过，我已经十分感激。”钟贞平静地说道。 谢明秋低下头：“钟贞，你一向清醒得可怕。” “也只不过是因为，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像他这样对过我。”钟贞淡淡的说道：“念高中的时候，喜欢过一个男孩子，感情很好。可是他家里人说我妈离过婚，又再婚，家庭关系太复杂，怕他以后应付不过来，逼着他和我分了手。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分手的吗？他居然塞了一张小纸条给我：钟贞，我们分手吧，因为你妈妈离过婚。然后就再也没跟我说过半句话……” 她的眼底渐渐泛起了一层水雾。 她侧过脸对谢明秋笑笑：“明秋，其实对男人的要求是不能太高的，要求越高，失望越大。我只不过希望能有一个人来爱我。” 谢明秋握住她的手说：“他们不爱你不要紧，我们都很爱你。” 钟贞摇摇头：“到底是不一样的，明秋，怎么你到现在都不明白呢？” 谢明秋的心好似感到伤口结疤被抠去，露出嫩肉的微微一凉。 她看着钟贞说道：“我们才二十七岁多一点，运气好的话，还是能找到一个可以结婚的人，你说是不是？” 钟贞笑了：“谁说不是呢。现在连结婚的对象，都是要看运气的，更别谈劳什子爱情了，那要在上一世积了很多的德，才能在今世遇上的。一般人，都没有那份福气，最后只得当作大白菜减价，将自己贱卖了。” 谢明秋笑得弯下腰：“你早说过，我们也不是最不幸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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