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又沐浴了一番,而后换穿上干净寝衣。我努力镇定心神,走进寝堂中,如真是与绿璃在花苑里散步后回来了,步伐寻常地走至萧绎身前,和声劝他莫再用功、早些歇下。 萧绎朝我面上与身上寝衣看了一眼,也就听话去了。然而将萧绎劝得放下公文、沐浴上榻歇息后,躺在他身边的我,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那些混乱迷茫使我捉摸不着的思绪,在我躺榻许久后,丝丝缕缕地飘落重叠在我心头,我人躺在幽暗的光影里,心境却像在一次次辗转反侧中,渐渐稍稍地敞亮了些。 佛堂中那突如其来的一吻、隐忍热烈的一吻,昭示我与谢沉之间的关系,并不是我所以为的那般。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一般的呢,是在此次江南行中,谢沉谢右相因某种契机,对我的感情突然发生了颠覆性的质变,还是在那之前,多久之前,从年初我去谢府开始,在我还是云峥之妻时,还是……还是比这些都更早,是在我还是谢夫人时? 将混乱的思绪抽丝剥茧地认真想了,人却像是更糊涂了。我乱糟糟地想了一阵,越想越是迷乱,甚至感觉有点头疼,就想将这事暂时抛掷脑后,且先入睡歇下,明日再想吧。 我就侧过身子,想将与谢沉的事抛到脑后。但却似是压下葫芦浮起瓢,我刚努力放下谢沉,云峥的事就又浮上我的心头,午后他同我讲述的许多婚后旧事,他那热烈地令人感到窒息的吻,一旦想起就很难忘记。 辗转反侧,我像是条活鱼,在榻上翻来覆去,只想将这些事全都先抛到脑后,却怎么都抛不掉。正暗自折腾时,一只手轻轻地覆在我手背上,幽暗中萧绎的嗓音低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不舒服”,我这般动来动去地不消停,怕是打搅萧绎入睡了,我就含着歉意问道,“我是不是吵着你了?” “没有”,萧绎道,“我没有睡”,他嗓音微微一顿,轻轻说道,“我也睡不着。” 帷帐幽寂,我的心似浮丝悬在半空,在萧绎轻轻淡淡的话语中。 我沉默片刻,忍不住轻声说道:“你今日回来时,怎不问我白天你不在时,都做了什么,去了哪里……”又道:“还有晚上,怎不问我是去了花苑哪里散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幽暗的帷帐影中,萧绎似是微微摇了摇头,他的声音静静的,“不必问,只要你回来,会回到我身边就好了。” 萧绎朝我身边靠了靠,将我的一只手轻贴在他半边脸颊上,“从我记事起,你我就在一起,朝夕相见。虽然后来因世事分离过几年,但再后来,你还是回到了我的身边,只要能在我身边就好了,旁的,都不那么重要。” 此刻躺在我身边的人,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亦是我的丈夫。不管云峥还是谢沉,不管过去曾真切地发生过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都应不再多想了。我是萧绎的妻子,我与他在一起时,乱七八糟地想旁人做什么呢。 似是出于对萧绎的歉疚,又似是迫切想摆脱那些乱糟糟的念头,想要在这一晚完全忘记云峥与谢沉,混乱的心绪冲击地我神思如狂,我手搂住萧绎,令他与我靠得更近,我吻上了萧绎的唇。 好似这样浅薄的亲吻,还不能彻底让我忘记那些事,让我回归萧绎妻子的身份。亲吻中,我手扯开了萧绎寝衣的衣带,暗色里,萧绎在我亲他时一瞬间停滞的呼吸,立时急促了些,他握着我手臂的力道渐是越来越紧,他终是翻身而上。 我与萧绎这样的事,应早不知有多少回了,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然而不知因何,帷帐暗影幽幽荡漾中,尽管萧绎似在满腔爱意冲涌下有着本能的热烈的冲动,但他的动作像是缓慢青涩的,好像是初入洞房的新郎,此前从未真正亲密接触过女子的身体,不明内里,迟迟未得入港。 但,怎会青涩呢,这又不是我与萧绎的头一回。应是太劳累的缘故吧,白日暑气蒸腾,萧绎却在外忙了一天,入夜回来后又不好好休息,在我“散步”归来时还在批看公文。这般忙碌,自然会身体劳累,会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吧?这事,原也是件体力活呢。 在我心中,当然萧绎身体最是重要。萧绎本来就身体不好,比常人要病弱许多,时常要用药调养的。若他在体力不支时,因我非要与他行事,而强撑着透支身体,使得明日病上一场,我真是难辞其咎了。 遂就按住萧绎的肩,我道:“罢了,今晚就先睡下吧,你累了一天,好好休息。” 然而暗色中萧绎却似微咬着牙道:“我不累……” 听他嗓音绷着紧紧的颤颤的,似是箭在弦上,弦却像随时会断,我默了默,还是道:“你身体要紧,小心伤身。” 萧绎嗓音低低闷闷的,像是夏夜潮湿温热的雨,清醒的迷乱中透着委屈和着急:“我身体没问题。”
第49章 我却是不敢再继续了, 万一弄出“马上风”来,我到地下去见沈皇后,是要没脸到再一头撞死在地府的。 “罢了, 罢了”,纵然身体已被挑起些兴致,但我怕因贪欢害了萧绎,强行推开身上的他, 道,“今夜算了, 你好好休息调养身体,以后有兴致再弄吧。” 将萧绎推开后, 我心中浮起更深的疑虑。我与萧绎是私通而来的夫妻,莫说婚后, 这档子事应在婚前就做了不少的。但看萧绎今夜这般力不从心地生涩, 想是他身体根本吃不消风月之事,既如此, 那他从前,是如何与我暗通款曲、夜夜欢好的? 不是……不是通过乱吃药吧?!……也是因为乱吃药,所以萧绎身体才更差了?……刚失忆时我就发现,萧绎似比我记忆里的他, 身体病弱了许多……难道……难道因是被我折腾的?! 这般一想,我心立即揪了起来,感觉自己罪过深重, 忙又对萧绎道:“这样的事,不行就算了, 也没什么要紧,你千万别乱吃虎狼之药, 伤了身体根本!” “……我不需要吃药!”被我推开后就十分低气压的萧绎,这时像脸都黑了,嗓音蕴满了憋屈的愤懑,像是在控诉,因一些话委实无法直说,只能够愤懑憋屈地控诉,“我没有不行!” 行不行的伤人自尊心,还是不要再说了。我就没有就这话题深入下去,而是道:“好好,我知道了,是我乏了,想睡了,今夜就先歇下吧。” 然而萧绎却不听话歇下,他这时委实也像无法安静睡去。萧绎靠在我的身后,火热的身体像有烫酒在骨血中流淌,肌肤丝丝地灼着热气,似比这夏夜还热,烫热的呼吸灼人地扑在我的颈畔,“我难受……” 萧绎这时嗓音与平日清弱不同,似是黏乎融化了的糖,略扯一扯,都是甜蜜蜜亮晶晶的糖丝,十分地缠人,“我难受……” 我感觉到了萧绎的难受,他就靠在我身后,我与他已因先前纠缠衣衫不整,如何能感觉不到。到底是我为一己私心挑起的火,如何能将萧绎弃之不管,我就转过身去,一手搂住了萧绎。 萧绎也没闲着,在我帮他缓解难受时,深深地吻着我,带着我沉向温热的春夜。他这般,似是让我的帮忙更像添乱了,手愈吃力,意乱神迷中,我迷迷糊糊地浮起一念,想人不可貌相,单看萧绎平日清秀模样,都以为他身体孱弱,谁知内有乾坤呢。 不知过了多久,等从迷乱中清醒过来时,旁的我不知晓,但有一点很是清楚,萧绎在我心里,再不会是个孩子了。拭洗干净的手,酸软地垂在一旁,这下我是真累了,很累,不是敷衍的托辞,“睡吧睡吧,夜深了。” 萧绎像是餍足和欢喜的,虽乖乖地“嗯”了一声,听我的话不再动弹了,但双眸亮晶晶的,不像有丝毫睡意的模样。 萧绎躺了片刻后,牵握住我一只手,轻吻着我的指尖,在我抬眸看向他时,忙就放下我的手,乖乖不动,但只须臾,他又像蜂蝶追逐花蕊,控制不住地凑近前来,飞快地在我颊边轻轻一啄吻。 “这次……这次因为……不好……”因为什么才不好,也没说清楚,萧绎嗓音低低黏黏的潮湿,“下次……下一次定会好的。” 说得好像一回生二回熟,好像他今夜还是生瓜蛋子似的。我没再就此多说,心里只想着下次切莫惹火了。虽然酸软的手指,好像表明萧绎身体并没那么差,但他平日那病弱模样,又不会是装出来的。 “嗯嗯”,我随意“嗯”了两声,将萧绎推转背过身去,“好好休息,别再闹了,明日还要处理公事呢。” 也不知后来萧绎有没有再转过来捏我的手,反正我是累困睡着了。原本我是想和萧绎荒唐放松一下,以暂放下云峥和谢沉的事,结果夜里与萧绎一番折腾后,不但没放下云峥和谢沉的事,反似叫萧绎也掺和进我混乱的心绪里了。 睡着的后半夜里,我的梦境乱糟糟的,一时像在长廊中与谢沉相遇,一时像在花树下与云峥饮酒,又一时像是和还是孩子的萧绎一起,我走在送他离京的路上。 初冬的细雪飘落着,我与萧绎缓慢的步伐,踩出身后一大一小两道长长的痕迹,很浅,雪覆过就又无痕,我弯着身,为萧绎戴好斗篷风帽。因为秋日里的一场大病差点要了他的性命,男孩很是清瘦,下颌尖尖的,脸色雪白,愈显得一双眸子乌黑澄亮,静映着满天细雪与我的面庞。 我以为萧绎可能会恳求我和他一起走,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独自前往千里之外的行宫,将是何等孤寒。但我不能和萧绎一起去,我得留在京中,我有必须要做的事。 然而萧绎却没恳求我和他一起离开,他手搂着我的脖颈,在将分别时,依恋地靠在我的肩头。他说他心里不想我离开他的身边,但他更不想连累我,如今他的身边不是无虞之地,他尚没有能力为我遮风挡雨,等到他拥有那样的力量时,他就会回到我的身边。 最后,年幼的萧绎问我:“你会等我吗?” 我点着头,将萧绎抱得更紧,“我等你,我在京中等你回来。” 细雪飘飘扬扬,梦中光阴如是缥缈云烟,聚散几回,时间就已倏忽逝去数年。 眼前是绣金牡丹轻纱红扇,耳边是热闹的宾客贺喜声,我的身旁,站着我的丈夫,他正向贺喜的宾客们拱手还礼,言语带笑,嗓音清朗。 纵我因手执喜扇障面,看不清云峥面容,我也能完全听出他话音中的满腔喜悦,我的心中,亦与他是一样的欢悦,满如将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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