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周遭贺喜的人声背后,还藏着窃窃私语声,轻议着我与云峥婚姻的不般配。渐渐,贺喜声轻了些,私语声也停了,非是不再议论,而似是有人走进了宴堂,一些宾客认为婚礼将有风波,在等看好戏。 我听得出来人的脚步声,我再熟悉不过了。透过轻纱扇面,我隐约看见走近前来的模糊人影,我感觉到一旁云峥身体略微僵硬,云峥紧牵着我一只手,云峥似与宾客们同样认为,来人是为正谢家门风来的,来人是要阻止这场婚礼。 然而谢沉却送上了祝贺的礼物,极其丰厚的贺礼。谢沉如仪拱手说,祝虞娘子与云世子长相厮守、恩爱不移。 我与我的生父后母早就断了关系,我离开谢家时,除了绿璃并未带走些什么,我几乎是一无所有地嫁给了云峥,但谢沉所送来的丰厚新婚贺礼,在外人看来,若打个不恰当的比方,竟像是谢家嫁女的嫁妆。 偌大的宴堂,因谢沉的言语与厚礼,震惊地静寂无声时,堂外又有通报声急切响起,道是:“太子殿下驾到!” 太子已有四年不在京中,众人乍闻“太子驾到”,一瞬间都怀疑自己听错,反复询问旁人后,方才似沸水炸锅,忙向堂外走来的少年弯身行礼。我身边的云峥,也只能先放开我的手,如仪参见太子。 我知萧绎要回京,但算路程时间,他应该还有几日才会抵京,怎会今夜就到? 我心中诧异,但更多地是感到欢喜。尽管这四年时间里我与萧绎一直通信不断,但到底我已有四年未见萧绎,都不知长大的他,如今是何模样。 我因萧绎到来,惊喜地都不顾婚礼礼仪了,径移开了障面的团扇,神色欢喜地看向了来人。
第50章 却是看不清, 明明我与云峥成亲时是春季,却似有纷纷扬扬的细雪在夜色中飘洒,遮蔽住我的视线。 我看不清萧绎, 看不清那个已经长大的孩子,看不清他是否正为我欢喜,在我觅得良人、与之结缘时。 大抵是因昨日白天夜里被云峥、谢沉连番冲击心神,晚间又因萧绎身体乏累、梦境很是混乱, 我这一觉睡得很久很沉,等睁眼醒过来时, 已是日上三竿。 公事在身的萧绎,自然早已离开。我起身梳洗时, 绿璃上来扶我,说萧绎清晨走前留下话, 道不管我多晚醒来, 都要用些早膳,切莫空腹伤身。 说及伤身, 我倒更担心萧绎的身体。但他昨晚的表现,一时像是因力不从心而显得生涩,一时又像是身体无碍且过于坚|挺,倒叫我对他现今的身体状况, 感到有些疑惑了。 罢了,等萧绎回来时,传大夫给他把脉看看吧。到时顺便问问大夫, 从前萧绎是否有从他那里拿些虎狼之药,若是有, 定要彻底断了的。 用了些早点后,没多久就是午时, 这会儿我也吃不下午膳,就拿了卷书,靠在美人榻上,随意翻看着。 但看了许久,密密麻麻的文字,却没一个字能真落到我心里,我眼睛看着书页,心里却还想着那些乱糟糟的事,相比起来,现下我想的最多的人,是谢沉。 尽管我与云峥现下状况乱糟糟的,但我与他曾是夫妻,曾经相爱后来决裂,这是很清楚的事实。 尽管我与萧绎现下关系也似乎怪怪的,但我与他曾是朝夕相伴的小姨和太子,后来成了私通而来的夫妻,这也是很清楚的事实。 我与云峥、与萧绎的过去都是清楚的,唯独与谢沉是模糊不清的。 想不起旧事的我,若想清楚地知道我与谢沉的过去、我与他真实的过去,恐怕得似询问云峥那般,直接当面去询问谢沉。 但我与云峥曾是货真价实的夫妻,询问出什么来,我都不会太惊讶或是惧怕,而我与谢沉曾是长辈与晚辈的关系,若真问出什么耸人听闻的事来,我要如何处理与谢沉的关系,和谢沉日后要如何相处? 可其实现在关系就已不好处理了,昨夜佛堂中那一吻,已经打碎了我所以为的与谢沉的和睦亲情,我纵是不开口询问谢沉旧事,也不可能粉饰太平,是在自欺欺人。 既想找回全部回忆,做回真正的虞嬿婉,就不该逃避。昨夜我是因受惊过度,没回过神来,没能及时将事情问清,今夜,就在佛堂再约见谢沉,请他将旧事讲明吧。 心中想定约见谢沉的事后,我又想起云峥来,想起昨日在他房中,曾被他胁迫着拉钩按指地承诺了“下次再见”,当时云峥还道是若我不守诺,萧绎就不得好死、不得超生。 为了这毒誓,我也得守诺一回。但,只说是“下次再见”,又没说是何日何时,这个“下次”,过些时日也是可以的。 就没往云峥房中去,我现下心已够乱了,不愿再添乱了。云峥又不肯告诉我,我与他是如何情淡、决裂与和离,我去他哪里,能说些什么呢,过往再甜蜜的话都说过了,却最终还是那样的结局,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就随意翻书,到快未初时,用了些午膳凉饮,而后歇下午憩。说是午憩,其实也并没什么睡意,只是静静躺在榻上出神时,我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听见侍女们纷纷向云世子行礼。 竟是云峥自己寻了过来,因我未赴约,他就自己过来了?我因此怔愣时,听见外面侍女嗓音恭敬有礼地道:“晋王妃正午憩,不能见客,请世子晚些时候再来,奴婢们会在王妃醒后,向王妃通报世子来过的。” 这样得体有礼的话,当然不是绿璃说的,绿璃早在和我用过午饭后,就去捉知了玩了。绿璃说知了吵人,她将之捉净了,小姐就可睡得安稳些。 室外,云峥在侍女这般回话后,身影背转,步伐渐远。云峥是博阳侯世子,自然不能在众目睽睽下擅闯王妃居室,他私下再怎么疯癫偏执,人前也是要遵循礼法的。 渐渐云峥离去的步伐声已远不可闻,室外室内又都寂静,只听得夏日午后偶一响起的鸣蝉聒噪声。 我阖着双眼,慢慢似有一丝睡意萦绕,恍惚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时,忽然听见一点门窗开合的声响,非常轻,就像是微风吹过一样。 我以为是绿璃捉完知了、轻手轻脚地回来了,也未在意,依然阖着双眼,神思也迷迷糊糊的。我感觉绿璃好像轻轻地走到我身边,有人影笼落在我低垂的眼皮上,就闭着眼向榻内挪了挪,给回来的绿璃腾上榻午憩的地方。 然而身边的绿璃却迟迟不动作,气息……气息似乎也不大对。绿璃今日系了玫瑰香囊,身上当有甜甜的香气,可此刻的榻边人身上并没这味道,也不是萧绎,没有萧绎衣衫常年浸染的药香,那……那会是谁? 我心中疑惑,抬起倦沉的眼皮,见是云峥正蹲在榻边瞧我,陡然吓了一跳,就要惊呼出声时,云峥却就靠吻了上来,手握着我的肩头,以唇压下了我未出口的声息。 我推锤着云峥肩膀,用眼神示意他,我不会大呼小叫,让他快松开。然云峥应是看得懂我的眼神的,却仍是流连吮吻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慢地离了我的唇。 不知是今日疯癫劲小些,还是云峥觉得我与萧绎夜里同卧的榻不干净,他没在这榻上和我疯,而是将我打横抱到了室内屏风前的美人榻上。 我坐在美人榻上时,望见后窗开了一隙,想云峥原是悄悄翻后窗进来的。我懵怔地看着云峥,心中不由想,从前我与萧绎私通时,萧绎与我私会是否也会似云峥这般悄悄翻窗。 心神恍惚时,我见云峥双眸忽染幽色,眸底浓墨如风雨欲来,眸光幽冷地落在我锁骨处。 夏日里衣着本就清简,我因是正在榻上午憩,穿得更是清凉,只在亵衣小裙外披了一件纱衣。纱衣薄透如烟,自是遮不住我锁骨处被萧绎昨夜吮咬出的红痕。 我欲盖弥彰地拉了拉纱衣,云峥冷冷地剜盯着我,冷笑一声:“王妃昨夜倒是快活。” 说实话,快活没多少,手累倒是真的。我没说话时,云峥又嗓音冷冷道:“王妃为何不守约?王妃是已腻了晋王,已不顾晋王死活,想再换个丈夫吗?” 我道:“昨日累着了,今早起的晚,所以没去看望世子。”大半是实话,但我说出口时,才发觉这话这时说得好像不合时宜。 云峥看我的眼神更幽沉了,眸子冻冷得像是凝结成冰,冷得我都怕他就要发疯,已一只脚悄悄踮到地上,就要准备跑路时,云峥却又忽然垂掩了眸中的幽色,伸手揽抱住我。 云峥不再冷讽地称呼我为“王妃”,而是轻道:“嬿婉。”蕴着柔情的一声轻唤,仿佛这是我与他尚是夫妻时的一个寻常午后,我和他午睡醒来,轻悄悄地说着夫妻间的话。 云峥态度陡然转变,先前眸中幽冷霎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云峥继续先前的话题,语气不似之前冷刺如冬日冰凌,而是傲然地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他有什么好的,病秧子一个,怎能让你快活。” 不过一瞬间,就陡然判若两人,我怔怔地被云峥抱在怀里,感觉云峥云世子像是要精分了。
第51章 一时嫉恨难消, 深重的怨恨像是永不会融化的坚冰,一时又深情难掩,似是无论世事如何变化, 这份坚贞的情意都不会有丝毫消磨。 为何不能就放下。记得我与云峥在山神庙中避雨时,我曾对他说过,若是一段感情有当断的苗头,就该当断则断。 我与云峥之间, 岂止是有当断的苗头,早就布满了背离的裂痕。既然这裂痕永不可能被修补, 为何不就各站两端,在恩仇尽泯后, 往后各走各的人生? 即使现在的我,不记得夫妻情断的具体情形, 但那些事, 不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吗,为何云峥认为可以当那些事从来没有过, 他明明将一切都记得清楚,远比我要清楚,却可以自欺欺人,以为可以和失忆的我, 继续做从前的恩爱夫妻。 他难道忘了,我与他的夫妻情断,正是从恩爱中来的。曾经发生过的事, 或许会再发生一遍。我就是答应和他续缘,甚至就改嫁给他, 再做他的妻子,也很有可能会再与他走上同样一条老路。 何必, 何苦。设身处地地想,若是我深爱的丈夫背叛我的感情,就似我生父背弃我母亲那般,我想,无论如何,无论我那丈夫失忆与否,我都是不会再回头的,我母亲用性命告诉我当断则断。 若是……若是真断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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