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软饭的还要什么骨气。刘哥在心底冷笑一声,扭脸把收款码亮到辛澈面前。 收了钱,刘哥悠悠晃到谢司珩身旁,递了个眼神,两旁人松开了他,另一人不情不愿地把刀收了回去。 刘哥浪荡地笑着,说,“小谢啊,你真是艳福不浅。” 谢司珩掀开眼皮,面目阴沉,好像要把牙咬碎才能克制住不去还手。 刘哥被那眼神激起怒意,一把扯住他的衣领,“瞪什么瞪!我告诉你,别以为这个月还清了就没事。下个月你要再敢躲,剁的可就不是一只手了。”他说着,龇牙凑近他,“到时候不光你,连这个小娘们,我也一起收拾了。” ** 骂骂咧咧几句,他们终归是离开了。 辛澈听着摩托车轰鸣的声响远去,沉下肩,心头的石块总算落了地。 雨势未减,辛澈虽在檐下,但半边身子被飘摇的雨打湿,衣服粘在身上,她扯了几下,开始后悔自己不该折返回来。 谢司珩半弯腰,靠在墙边,像是在尽力保持平衡。 他们俩谁都没有先说话,片刻后,辛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谢司珩偏过眼去看她。 “为什么回来。”他问,喉咙像灌了铅,沙哑得不像话。 他此刻的眼神让辛澈形容不出来,不像刚才那般狠戾,也不像前几回那样有野性。目光很淡,黝黑的瞳孔仿佛被蒙了层纱,隐去了光亮,是疲惫的,又突然有种松懈下来的温和。 辛澈回道,“因为我怕你横尸街头,惊动了警察会找到我头上。” “那为什么帮我?”他又问。 “我没有帮你。”辛澈说,“谢司珩,我没有任何助人为乐的爱好。我这么做,仅仅是因为不想让事态恶化。说白了,你手真被人剁了,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出了事,我就有可能会被发现来了这里。” 说来说去,她只是为了自保。 谢司珩低头笑了下,牵动两颊的伤口,有点疼。他睫毛盖住眼帘,遮住了一些情绪。 静了会说, “师母,你知道么,就在刚刚,我差一点就心软了,想也许你是放心不下我才回来。所以我还准备说,我能放弃我们俩的约定,无条件帮你守住秘密。不过现在看来...”谢司珩仰起头,“还真是我自作多情。” 他不知为何,说这话时的神情让辛澈觉得有种落寞的错觉。 可辛澈想说,你本来就是自作多情。一开口,冷空气钻进鼻腔,她又打了个喷嚏。 谢司珩望着她,撑肘,从墙边站起,辛澈揉了揉鼻子,看他脚下不稳,也没什么想去扶的意愿。 谢司珩却说,“走吧。” 辛澈未动。 谢司珩慢慢转过来,夜色里,他脸上沾了血,整个人被风裹着,背脊微弓,像只快要折断的树枝。 “第一次机会,总得做点什么。” 他居然还能记得这件事。 辛澈眼眸变冷。 “还有你的钱。”谢司珩停顿两秒,头更低下去,“我会还给你。” 辛澈进到这间半地下室,第一个感觉就是这里像老鼠的穴洞。 昏昏暗暗,还有种莫名阴冷的气息。 也许是光照太少,天花板有几处明显淹出潮湿痕迹。一只灯泡孤零零吊起,谢司珩按下开关,冷白的灯照下来。 他那张脸在灯下更显得惨不忍睹。 “坐吧。”谢司珩冲工作台前点了点下巴,那里放了张木椅。 他边说着边单手从下将上衣掀起,脱下,也不避着辛澈,团起沾了血的衣服就丢到了垃圾桶里。 他背对着她,往里间走。 辛澈看着他肩胛处有大片青紫,腰窝还有一条血痕。她有点想问他要不要去医院,但一想,和她也没关系,于是闭了嘴。 里间有一扇半拉起的布帘,布帘后头放了张折叠床。床很小,但是被子被叠得很工整。 谢司珩走去床尾,俯身在个矮柜里翻找着什么。 辛澈挪开视线,再环顾一圈,这间屋子东西很多,乱七八糟的材料都堆在墙角,但还算干净。桌面也没什么灰尘,应该是被人精心打扫过。 等她视线转回到布帘后。谢司珩正拎了个药箱,赤裸上身走出来。 他的皮带松开,牛仔裤垮在腰间露了一节黑色的内裤边缘,一只小臂搭了条毛巾。 有水滴,一滴滴地从他胸口滑下,落到几片薄薄的腹肌间。 其实他没有看上去那么瘦,辛澈想。 谢司珩走到工作台前,先将药箱放下,然后把毛巾递给她。 “干净的。”他说了三个字,抬手示意她,“你头发湿了。” 辛澈不语,站了会,接过毛巾,囫囵地擦了擦发尾。 屋子里只有一张木椅,谢司珩踢了个塑料凳过来,坐下时,辛澈听见他的骨头发出一声清脆的类似木板折裂的声音。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仰起脖子望着她。 辛澈余光扫过他的脸,手就这么停了下来... 尽管他把血渍洗了去,但是一侧眉骨肿得骇人,眼睑乌青,嘴唇破了皮,那模样...比起狼狈,或许用凄惨形容更为贴切。 头顶灯泡忽然闪了闪。 辛澈别过眼,当没看见,继续擦拭发尾。 谢司珩一天没有进食,他的头有些晕,强撑着,在药箱翻出一瓶碘酒和一把刀片。 “师母。”他把刀片蘸了酒精放到她面前,“帮我上下药。” 辛澈默着,一时看不懂他的意思。 谢司珩偏过半张脸,像猜到她想说的话,不在乎地说,“这点伤不用去医院。” 那司空见惯的语气,仿佛挨打已经成了常事。 辛澈突然很想问他,你究竟欠了多少钱。 “我脸上的伤得处理下,不然让学校发现了,不太好说。”谢司珩坐在凳子上往前娜了步,凳角拖出一丝杂音。 “你帮我消肿吧。”他敞开两腿,手自然地垂下,似在等她动作。 辛澈沉默地对视上他。 他的目光仍是淡的。 头顶惨白的光照在他的头发上,显得他眉间阴影很重。 辛澈这么看着,似乎有一瞬间,在他脸上看见了不同于他年龄的孤冷感。 然后没来由的,她脑中忽然浮现出在巷尾遇见的那只流浪狗。 谢司珩见她一直没动,嘲讽地笑了声, “怎么真要动刀,师母就不敢了?” 他勉强挑起眉,眼落到一处,辛澈随他目光一同望下去。 “既然不敢,又干嘛每次见我都带着刀呢。” 掖在短靴的裤脚不知何时松开来,现出了她藏匿的折刀。 辛澈眼睛定在那,很明显在思考要用什么借口解释。 然而谢司珩看着,淡淡地说,“师母,其实一开始...你也是想让他们把我打死的对吧。” 所以才会头也不回地走掉。 谢司珩说出这一句。 屋内陷入静谧。 但那静谧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听见辛澈没有犹豫地说, 是。
第12章 暗巷(三) “是。我的确有那么一瞬间想过,如果你死了也好,这样我就不会再被人要挟。”辛澈坦然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很平静,微凉,像结了冰的湖面,反射出他的一小半影子。 她弯腰下来,豪不避讳地从短靴里抽出那把折刀,扔在了桌上。 刀壁撞击到桌上的药箱,发出一声脆响。 辛澈扭过脸来看他说,“既然你一早看出来了,我也不用再遮掩,带刀就是为了防你的。” 谢司珩听着,居然轻轻嗯了一声。 其实她对他的戒备和敌意,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那把刀,第一次她藏在裤子口袋里,第二次,她又藏在短靴内。 所以他很相信她说的那句-如果你死了也好。 不过他大概是太累了,累到已经不想再去追究一些别的东西-比如明知道她对他是冷漠的,可为什么当他真看见她离开时,自己竟然会觉得悲凉。又比如,即使他不愿承认,但当她回来时,他又是有些感动的。 他掩去那些情绪,换上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仰头说,“那太可惜了,师母,你错过了一次好机会。” 辛澈没接话,看着他,他的脸色很差,不夸张地说,几乎是一种病态的苍白。嘴唇也是乌白的,相比之下,那双眼睛被衬得格外的黑。 也许就是因为那双眼睛,让辛澈罕见地起了点恻隐之心。她拾起消过毒的刀片,往前走了步说,“把脸凑过来。” 谢司珩静坐了一会,自觉地前倾过身体,将下巴轻搁在她的掌心。 刀片划开表皮血管时,谢司珩放在膝盖上的手一下扣紧,眼皮剧烈地颤动着。 好在那刺痛是短暂的,不到半分钟,辛澈停下手,取出棉签压出他的淤血,再用纱布覆上去。 “好了,三天别沾水。”辛澈叮嘱他,把刀片用余下的纱布包好放到桌上。 这种快速消肿的方法是她以前在训练时队医教她的。 一般训练时容易受外伤,偶尔为了不耽误比赛,他们会采取刺伤局部放血治疗,进行消肿止痛。 不过这办法治标不治本,万一对方是个没经验的,下手重了些,反而容易刮破伤口,引起感染。 所以除了比赛应急,辛澈生活中基本没这么做过。 她把零碎东西收进药箱,问他,“哪里能洗手?” 谢司珩一手按压着纱布,指了指布帘后头,“那里有洗手池。” 辛澈走过去,掀开布帘,眉头一蹙。 哪里是什么洗手池,不过就是一方劣质的水盆上接了根水管... 那水管距离他那张床五步远,龙头有点锈迹,水盆里还有点颜料残留。 水管旁边支了一个三层的铁架子,架子上摆着一个空玻璃杯,一只牙刷,一支牙膏,还有几条毛巾。 看样子,他独居在这很久了。 条件就是这么个条件,辛澈也没法挑剔。 她弓着腰,挨近水管,挤了点洗手液,打湿水在水盆边搓洗起来。 洗到一半时,她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等等,他是怎么知道她会这种消肿方法? -她记得很清楚,他没有问过她会不会,而是直接对她说,你帮我消肿吧。 -他为什么那么笃定,笃定她就会呢? 一连串的疑问聚集起来,宛如有人在她脑后敲了一棒。辛澈压住惊诧,慢慢抬起眼,不动神色地看向布帘后那个端坐在板凳上的人。 布帘挡去了一部分视线,辛澈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他似乎没察觉到她的视线,低着头,趴在桌边写着什么。 辛澈看了他一会,缓慢地转过头,再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许多悬念埋伏在光和影的静息处,按捺着声气,潜行着,向着她未知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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