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预定一份三人套餐外带,另加一份生鱼切片。” “好的,那请问是需要外送还是自取呢?” “自取。”辛澈预估了时间,说道,“我大概晚上九点前到店,你帮我打包好。生鱼片另外包装,谢谢。” “好的,请问怎么支付呢?” “转账。”辛澈说,“收银条先不要开,等我到店时再给我。” 预定完成,辛澈登陆进自己的手机银行,查看了卡里的余额。 这张卡内的存款是她三年来的工资结余,无论是顾明成还是她的父母,都不知道有这笔钱的存在。 辛澈工资不高,每月能余下来的钱有限。 先前她动用了三分之一付给了调查顾明成的人,还有两万多给了谢司珩作封口费。现下户头只剩不到四万。 四万块,远不够支撑她要做的事。 如何去获得更多的钱,如何能知道顾明成到底有多少资产,这是她首先要解决的问题。 时针走向整点时,馆外传来悠长的钟响。 那钟声一下下撞击在她的耳边,提醒她,该去和他见面了。 辛澈悄然地将手机界面退出,拿起桌边的一把长柄伞,将室内灯光全部关闭。 背对着黑暗,撑伞,大步走进雨中。 辛澈没有开车,按照谢司珩发来的位置,乘坐地铁,再转了辆公交,半小时后找到那条巷口。 她知道她是迟到了,但那又怎么样。 她何必对那个要挟她的人守时。 巷口高挂了个老旧的指示牌,路灯亮着,但也没有起到什么照明的作用。 辛澈站在雨中,辨认了一会,认出来那条小路的名字,向右拐进去。 巷子很窄,只能容纳两个人并肩走。 石砖路坑坑洼洼,辛澈的短靴踩上窨井盖,盖口松动了下,泛出一汪雨水灌湿她的鞋面。 越往里走,积水越深,辛澈已经感觉到了脚底鞋袜的凉意。 因为是夜晚,前路更加看不清楚。 辛澈一手提起裤脚,低头,凭借残留的微光,勉强避开水坑。 又转了一个弯,辛澈看见有几辆摩托车横停在路边屋檐下。 摩托车后座绑了几根银色的棍子,淋在雨里,辛澈扫了眼,隐隐觉得有些异常。 她埋头再往前走,没走几步,脚边忽然砸来一个酒瓶。 巨大的爆裂声震得辛澈愣在当场。 碎瓷片飞溅,泡沫混着雨水泼到她的脸上,身上。 辛澈在那一刻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她一定是疯了,才会答应谢司珩来这种鬼地方! “他妈的!老子给你脸了是不是!” “这钱你欠了多久?你自己说!” “今天要是再还不了钱,老子把你手指一根根剁下来!” 激烈的吼叫声和期间夹杂的几声闷哼,让辛澈闪过了下一个念头-跟你没关系,走,快走。 辛澈捏紧了伞柄,努力压制住声响,不想惊动墙角的那些人。 她抬脚,绕开酒瓶,正想走,却在伞偏移的一瞬间,目光对上了那个逼缩在墙角的面容。 暗巷之中,所有的光亮都被雨水稀释。 但是她认出了他的脸。 他被他们钳住手腕,反扣在身后,没有一点还手的能力。 不再有傲气,也不再有那种玩世不恭的样子。 有的只是布满血渍的脸。 “说!钱在哪?”那人迫着他,低吼道。 “...没钱。”他咬紧牙关,讥笑了声,“要钱没有,要命,随你。” “哟,还真是个骨头硬的,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硬!” 那人踹了他后膝一脚,将他踹跪了下来。他扑倒在地,又硬梗着脖子,挣扎起身。可没等起来,一下被人从后抓住了头发,强迫他抬起脸来。 他脸狰狞着,抬起眼的那一秒,也看见了她。 他的睫毛颤动了下。 视线中,她撑了一柄黑色的雨伞,远远地站在他的前方。 身影单薄。 很短暂的对视,短到他还没有挪开眼,腹部就受了重重的一拳。 那拳打得他血气直冲到喉咙眼,他闷沉地哼了声,又硬生生将那哼声咬断在牙齿里。 “行啊,很能扛是吧!给我往死里打!” 带头的人一声令下,接二连三的拳头袭来,他抬手挡着,挡到最后终于招架不住,瘫软地滑下来,像滩烂泥,摔倒在冰冷的雨里。 雨水浇灌下来,带走他身体里最后一点温度。 他蜷起身子,认命地闭上眼,任他们踢打。 而在闭上眼之前,他又看向了前方。 前方黑漆一片,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就像从来没有人驻足过一样。
第11章 暗巷(二) 巷尾,一只黑狗垂耷着尾巴,紧贴墙角钻回洞里,瑟瑟发抖。 从始至终,谢司珩没求过饶,也没发出过喊声。 直到雨水漫过口鼻,他被呛了口,伏在地上,咳得昏天黑地。他的齿缝里流进了一些沙粒,或者也不止是沙粒。 那些腥咸的硬物混着血水,划破了他的口腔。但细微的痛已经算不了什么。 他咳了许久,咳到后头只能发出干呕,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涕泪。两旁的人见状倒是没再动手,围他旁边看着,像是怕真把他打死了一样。 他要也是死了,那笔账就成了烂账。 带头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个手下上前一把抓起他的上衣。谢司珩便像只破布袋似的,把他们提到了墙边。 有人朝他脸上啐了口,接着扳过他的脸。 带头的人站在他面前,摸了根烟,迎风,打火机点了几下没点着,他甩了甩,抬手挡风。待火苗烧起后,深吸了口。 “小谢啊,小谢...”他叹了声,夹着烟的指拍了拍他的脸,那火苗摇晃在他迷蒙的视线中,忽暗忽明。 “我给过你机会,可你不珍惜啊。” 谢司珩透过肿起的左眼,看着他。 他的颧骨高耸,两颊深凹进去,眉压得极低,一颗眼球是黑的,而另一颗是灰白色的。 烟雾缭绕在眼眶边,那人眨了下灰色的眼,对他说。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老子死了,儿子就得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他慢慢地,把烟头按在两指指腹间,面无表情地搓灭了火。 “既然你没钱还,就只好按规矩,剁你只手了。” 谢司珩猩红着眼,狠命挣扎了下,头瞬时被人拎起嘭地撞上墙。 那人止住同伴,半蹲下身,搭上他的肩,带了惋惜的语气说,“小谢啊,别怪哥心狠,要怪就怪你老子。别怕,忍忍就过去了。等拿了保险金,哥请你吃顿好的。” 他说完扭头,看了眼四周,扬脸对一个小弟说,“动手吧。” “好嘞,刘哥!” 接话的人咧嘴笑了笑,从背后裤腰里抽出把刀。他在手中转着刀把,一步步上前,眯眼问,“想留左手还是右手?” 谢司珩僵直着脖颈,死死凝住他手中那把刀。血液上涌到胸膛,他的肺叶一阵阵抽搐,口中发出嘶嘶...的气声,像一只濒死的兽,绝望又难逃命运。 “不说话?那我就按我心情选了。”那人舔牙,难掩兴奋地强拉起他的袖口,用刀尖挑托他的手腕。 他的手掌宽大,抵在刀尖上,骨骼绷紧,居然有种诡异的美感。 他看着谢司珩手背血管因为恐惧或是因为剧烈的呼吸而凸起,泛青,心底的兴奋就更加难耐。他把刀蹭了裤腿两下,一手捏紧他的腕处,转眼就要落刀。 刀起,空气似乎在一瞬凝结。又在下一秒,随身后传来的声响而重新流动。 “他欠你们多少钱。” 轻而稳的声线,穿过雨声,传了过来。 围困他的人先前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恍然听见这个声音,纷纷转过头去。 -是个女人。 一个其貌不扬的女人, 而谢司珩在看到她的一刻,人定在了当场。 她不该来的。 辛澈将伞收拢,没有走过来,隔着几米的距离,站在屋檐下。 刘哥缩紧眼眉,打量着她。 “欠多少钱。”她重复了一遍。 刘哥看了看她,转头又看了谢司珩,回转回去,冲她笑了声,“你认识他?”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提高声音问,“多少钱。” 刘哥闻声嘴角咧得更开,看样子,她是想帮他平了这件事。 “哟,没想到啊,还来个美救英雄的。” “你是他女朋友?还是他金主?” 他意味不明的话,引得其他人跟着笑起来。 在一片讥笑声中,辛澈看见谢司珩也不知从哪爆发的气力,狂吼着挣开了一人的手,挥拳朝另一人脸上砸去,他似乎想冲到她面前,但是很快,他又被两旁的人按压住,一脚踹上了腹。 “他妈的!”挨了谢司珩的一拳的正是拿刀的人,他吐了口血丝,狠狠地举刀朝他腕上就要削去。 辛澈心里一紧,面上还是冷的,扬声道,“你们到底是要钱,还是要他的命。” “要钱,我可以给你们,要命,那你们继续吧。”她说完就要撑伞走开。 刘哥叫住,“等等。”然后抬手,示意身后人先将刀放下。 他听出面前的这个女人似乎是真的能帮他还钱,眼珠上起下落后,问,“你到底是他什么人。” “跟你没关系。”辛澈冷冷道,“我知道你们要是收不回帐,只能剁了他的手。但是剁手有风险,一来容易招来警察。二来,他没了手以后就更还不上钱。三,保险公司赔付还得花时间。所以你告诉我一个数,我把钱给你,对大家都好。” 刘哥想了想她的话,轻笑说,“我们本来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谁叫这小子脾气硬,死不还钱。” “这样吧,一共三十二万,你要是能帮他还上,我就放他走。” 三十二万... 辛澈被这数额惊得眉拧起,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她扫视着前面那群人,又将惊愕强压下来。 那些放贷公司就是靠高额利息吸血,不会真让他一次性还清本金。 辛澈顺了顺气,尽量平稳声音说,“他这个月要还多少。” 刘哥盯着她看了会。 这女人看着很普通,但她的表情很平静,没看出来一丝不安,也没看出来害怕。 刘哥琢磨着,敢替人出头,或许她真有点什么背景。又想若能要到钱也确实用不着见血。于是从屁股口袋摸出来一张单子,抖了抖, “一万三千八百七十二块五。”他报了数。 有零有整。 幸好没有超过她的预估太多。 辛澈掏出手机,“好,我给你。” 刘哥回头又看了眼谢司珩,他头垂着,明明被打得只剩半条命,可眼一动不动地盯紧了他,像是要用目光把他捅上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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