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有个声音在断地重复着一个问题, 谢司珩...他到底是谁。 ** 辛澈擦干手,面无表情地从布帘后走出。 谢司珩仍坐在那,刚好写完最后一笔。见她走出来,让身,把一张纸递给她。 “欠条。”他说,“你今天借我的钱,三个月之内,我会还给你。” 辛澈粗略地扫过纸上字迹。 他定下的期限是三个月,也就意味着,他们在三个月内都还会保持这样的联系。 如果说一开始辛澈答应他三次见面的条件,是不得已,那现在,她开始真正地想要去接近他。只有接近他,逐渐让他信任。她才有可能挖出她想要的答案。 于是她抬头对他说,“也不用着急还。” 谢司珩明显地怔了下,不明白她的意思。 辛澈接着说,“你先还他们的钱吧,我这份,以后慢慢还好了。” 谢司珩反应过来她说的他们是指谁。 他微微后仰,打量起辛澈,“师母怎么突然变这么好心?” 辛澈说,“我虽然对你没什么同情,但也不至于落井下石。况且,我说过,我不想惹麻烦上身。” 谢司珩双腿交叠,手拿着那张欠条轻轻垂下,贴在裤脚边,拍了两下,又举起,说, “欠条你收下,其他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 辛澈看他坚持,也不再说什么,随手接过来,对叠好放进口袋。 做完这件事,他们蓦然沉默下来,对站着。 矮窗外骤然亮起一扇灯牌,辛澈眼前闪过一种鲜红色的光,那光的颜色很是暧昧,灯牌上的字斜斜映在墙面上,辛澈瞧见四个字-小丽按摩。 这样深的暗巷里,开着什么样的店都不足为奇。 辛澈将视线收拢,刚要开口说话,楼上又响起一阵燥烈的音乐声。 随音乐声一起来的,还有一通急促的电话铃声。 -是谢司珩的。 辛澈把要说出口的话咽回去,示意谢司珩先接电话。 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按断,放了回去。 电话很快又响起,这次响的时间长,不依不饶的,仿佛如果没人接,他就会一直响下去。 辛澈看着谢司珩紧盯屏幕盯了会,然后刻意背过身,走远了,走到布帘后,才接起。 “喂,我今天休息。”他声音压得极低。 辛澈听得不大清楚。 “来不了,你让他们顶上去吧。” 过了几秒, “我说了来不了!”谢司珩低吼了声。 然后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又忽然不吭声了。 辛澈静静等着,见他回头,看向她的方向,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他的发质偏硬,被他胡乱地一抓,翘起一角,有点搞笑。 “非得今天么。”他说着,顺势坐上床边,肘撑在膝上,上半身伏下来。 饥饿,疼痛,还有疲倦,在他沾到床的刹那一齐侵蚀过来,谢司珩低着头,血往脑子里冲,头一下晕得厉害。 他只好仰起身,靠向身后粗糙的墙面,抬手遮住眼前的光源。 缓过一刻晕眩, 话筒内还在不断传来领班的声音,谢司珩不发一言地听着,连呼吸都若有似无。 “小五你别跟我矫情啊,今天王姐朋友过生日,她特地组的局,你不来不是下她面子么。” “你放心我不给你安排其他场的活,就陪她,陪完你就回去睡觉好吧。” “诶,我知道你怪我。但是他们找上门来我也没料到啊!他们找到店里闹,你说我要是不告诉他们你家地址,他们把店砸了怎么办?...小五,你看你那么缺钱,不如看在钱的面子上,就来这一回呗。” “喂...喂!你听没听我说话?” “...知道了。” 良久,他终于低声开口,“我晚点到...” 领班在那头松了口气,笑道,“这就对了嘛!有钱不挣是王八蛋,行,晚上十点,打扮精神了过来,” 挂完电话,谢司珩眼神不聚焦,散漫地盯着远处。 属于暗巷的夜晚即将开始,那些灯牌的光折在他压抑的眼里,混沌地让他看不清前方。 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谢司珩很想找个人能问出来答案。 远处辛澈已经背包起身,挎上她的雨伞。 她应该是听到了所有。 谢司珩麻木地撑坐起来,想走向她。可是他浑身不可抵挡地松懈下来。 他背又颓又靡地弓起,费力抬起脖子,无奈地笑了下。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想说今天他并不想让她看见这些,想说今天所有的事,都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今天本来准备做的事,是为她画一幅画。 但是,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谢司珩搓了搓脸,一只腿打直,一只腿屈起,说,“师母,今天就到此为止,第一次机会是我浪费了,你走吧。” 辛澈点头,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她走去门边,手搭上把手,停了下动作。转身退回几步,看着他说,“下周六,在这见。” 谢司珩顿时投来疑惑的目光。 她在他的目光中,表情是松软的,不再是像之前那般凌厉的,带着和他对抗的意图。谢司珩甚至恍惚看见辛澈对他笑了下,这笑意将她嘴角牵动起来,使她整个人都温柔起来。 她反身走近到桌边,扬手,从掌心放落一块东西。 “谢司珩,希望我们下次见面时能好好聊聊。”辛澈说完,推开门走了出去。 室内亮起一瞬,接着又恢复昏暗。 谢司珩在那昏暗中独自坐了一会。 夜幕更深,雨停了,昼伏夜出的人们,穿梭在巷子里。如同一只只负鼠,等到黑夜降临才能够出来觅食。 灯一盏一盏地亮起来,谢司珩在那些灯光中走向桌前,拿起辛澈留下的东西。 一块巧克力。 一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巧克力。 他剥开,丢到嘴里。 75%的黑巧,融化到舌尖,微苦。但是能让他的血糖提高一点。 他嚼着嚼着,眼越过桌面,看到了另一样东西-她的折刀。 谢司珩顿了下,再继续咀嚼起来。 等到吃完一整块,他稍稍觉得头没那么疼了。勾起手臂,把那折刀握在手里掂了掂,又打开刀把,仔细看了遍。 极其锋利的一一把瑞士军刀,刀尾还刻了她名字的缩写。 谢司珩在想,她把这刀留在这,究竟是一时大意,还是想借此向他表明什么。 他想了片刻,又觉得答案是什么都不重要。因为他想要的,就那一个,就只有那一个。他收起刀刃,转身回到床边,打开抽屉,将刀丢了进去。 刀边,一条银色的钻石项链安安静静地摆在那。 而项链下,露出一张银行卡。 谢司珩想起这张卡的密码-191203。 她和顾明成的结婚纪念日。 谢司珩记得,那天是个下雪的好日子。 瑞雪照丰年啊。 谢司珩念出这句话,轻笑了起来。
第13章 疑云(一) 暴雨冲刷过街道,蟑螂们堂而皇之地从那些老化的管道里蹿出来,一眨眼,消遁在两旁房屋的墙缝里。 辛澈临上出租车前,最后回看了眼谢司珩所在的半地下室。 彼时巷子里开着店的招牌,灯已经全部亮起来了,然而五光十色的灯箱依旧只能照到他门前的几块石阶。那扇矮窗里透出来的光和周围格格不入,是一种清冷的颜色,像下弦月虚化出的边缘。 可惜今晚没有月亮。 暗黑的天笼在辛澈头顶,云压下来,密不透风,仿佛压在她的眼前,叫她看不清楚许多事。 辛澈离开暗巷,沿着清冷的街道向前走去。脚步声落在石板路上,没起一丝轻盈的回响。她忽然有一种疲惫,疲惫于在对付顾明成的同时还要与他周旋。可是理智又告诉她,她必须要要这样做。 晚上九点,晚高峰已经过去。出租车一路无阻地开到了「鳍」。 在这一路上,辛澈回忆与谢司珩相识的所有细节。很显然,他知道她,更准确地说,他认识她,甚至有可能曾经和她的人生有过交集。 但那究竟是什么时候呢?究竟是哪一段记忆出现了偏差,让辛澈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她反反复复地去推想,生怕错过一个细小的碎片。然而等她又将时间的游尺拨回更远的地方,她终于明白了过来。 她招惹上他的开端,是始于他在那个交友 app 上发来的一张照片。起初她只觉得是偶然,可当把这一切节点串联在一起,所有的线索又都指向了一个地方。 她匆忙翻找出手机,但在那之前已经将 app 卸载过。一切聊天记录都被清了空。可是辛澈不会记错的,她清晰地记得那张照片背景显露的建筑一角就是她和顾明成举办婚礼的礼堂穹顶...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辛澈一下如同掉进了深不见底的冰窟,手里紧握的雨伞跟着掉了下来。 她下意识往椅背上靠去,感到自己的心跳似鸣鼓咚咚地响起,呼吸也随之短促起来。原来那张照片是他精心撒下的饵,不是她找上他的,从一开始就是他让她找上他的! 可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只是想引诱她出轨,以此来报复顾明成?不,不可能,如果只是这么简单的话,他为什么一而再再三地要利用这个作为把柄要挟她呢?一定还有别的,有别的她还不知道的事。 辛澈越深想,越觉得后背有千百只蚂蚁爬,她坐在那,手指来回摩挲嘴唇,直到唇畔微微发烫,辛澈恍然想起赛场上教练说过的话, 不算晚,还不算晚。既然已经察觉到对手的动机,你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镇定,耐心,慌乱只会让你暴露更多弱点。何况比赛才刚刚开始,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只是她还不够了解他,相比他对他的了解远远不够。 唯一庆幸的是,经过今日,辛澈大概能判断出来,谢司珩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所以她留下了那把折刀,又“好心”地给他留了块巧克力以示关心。她想谢司珩应该能体会出,她是在示好。 但是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她一时还没有头绪。 ** 辛澈在暗处站了许久,直到把一切情绪都克制回心底,才拉开家门。 一进门,玄关处停留的一双鞋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看了几秒,走进去,将打包好的生鱼片交给阿姨,顺口问,“我爸来了?” 阿姨点头接过说,“辛先生来了有一会了,和顾老师在书房谈事。” 辛澈微微愣了下,没预料到顾明成会比她先到家。她望了楼上一眼,猜想父亲和顾明成应该是在谈论公事。 父亲未退居二线前,与不少权贵打过交道。权贵,总是要靠一些身外之物来彰显他们的品味。而这种品味,如果能顺带着提供些附加功能就再好不过了。小到一幅画,大到一尊佛,一个价买进来,等几年,再以另一个价卖出去。钱进来是黑的,在颜料里打过一圈滚,轻轻松松就能黑变成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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