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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这家吊脚楼之后，林清淼理解了家徒四壁四个字，一个头发全白的奶奶坐在小木凳上，他们三个人走进家门之后，那奶奶还是纹丝不动，林清淼看了一眼陈松习以为常的目光，发现这奶奶看不见，一个围着围裙的女人从后面走过来，看到他们三人，热络地招呼了陈松。 “陈主任。”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周律师和林律师，你把你们家的情况简单跟他们说说，这次村子里申请来的法援，有机会解决的，肯定都给你们解决。” 陈松看向周靳，周靳点了点头。 围裙女找了几个凳子让他们在屋里坐下，林清淼趁着大家都在收拾，给周靳递过去一颗薄荷糖，“吐了吃这个，嗓子舒服。” 她压地声音，自己找了个方便记录的位置坐下。 周靳把糖揣进了兜里。 “我们家赵卓啊，是那个老南家的海员，去年船回来出了事故，其他人都提前回来了，只有他没了消息，活不见人，都找遍了，也没别的信，找他们老板，老板说他休假了，没去这一趟，找一起走的船员，船员都说没见过。那么大个大活人，就不见了。”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找警察，警察说挂人口失踪，等时间到了法院判了宣告死亡，结果那边的人上次来，说得我们先证明当初赵卓真的上了船。” 陈松叹了口气：“现在这些王八蛋，心里都只有钱。没出事儿的时候把人当牛当马，一出事儿就把人当臭鸡蛋，生怕沾上一点腥。” 周靳说：“林律，去买点吃的，我们边吃边聊吧。” 林清淼不知道能买什么，把街上能买的吃的都打包了一份回来，她走了两条街就发现脚后跟疼得不像话，新鞋磨脚，后跟起的泡撑了一天，终于破了，但为了体面，她悄无声息地忍着，没有选择踩着鞋的后跟走路，她怕如果他们连自己的生活都处理不好，在别人眼里业务能力也会自然而然地大打折扣。 一行三人在赵家待到天都黑透了，村庄被夜色淹没，只能听见海浪声，林清淼跟周靳带着行李走在去民宿的路上，林清淼尽可能让自己走路看上去正常，还不忘发表感叹说：“我们来之前，他们没找过别的律师吗？” “别的都很贵。” 林清淼一愣，“您也不便宜。” “我们在这儿待不了多久，能帮多少算多少。”周靳说，“你也不用抱太高期望，别道德绑架自己。” “我从来不道德绑架自己。”林清淼说，“小时候上课，语文老师说，一场台风之后，沙滩边被拍了不少鱼，他们搁浅在这里，等水洼里的水都干了，就到了该死的时候，这时候有一个人走到海边，周围人都说，太多了救不过来的，有谁在乎呢，那个人捡起一条又一条的小鱼，把他们送回海里，说，这条小鱼在乎，这条也在乎……可怜的人那么多，能帮一个是一个吧。” 海边的月亮格外明亮，林清淼说完这话之后，周靳看了他一眼，“你道理懂得到挺多。” 林清淼淡淡自嘲：“道理懂得多，也过不好自己的日子。” 周靳看着她唇畔的笑，憋住了想要出口的话，他看林清淼走路从刚刚开始就有些别扭，走得越久步子迈得越小，打开手电筒的灯看了一眼她穿的鞋，带跟的白色皮鞋，倒是配她穿的这身职业装。 “按照你这个速度走，我们明天都到不了民宿。” “其实不远了，前面拐个弯就到了，要不你先走吧。”林清淼说，“我自己慢慢走。” 跟他一起走，她心理压力大。 周靳看了一眼她手里还捏着的小花束，“你这花拿了一天都焉了。” “插一插水还能活。” 周靳：“你站在这儿等我。” 他拿着两人的行李一路小跑，跑到了他们定得民宿，林清淼看了一眼周围，依旧寂静地只能听见海浪声。可她并没有觉得害怕。 几分钟后，周靳跑回来，脱了外套穿着 T 恤，蹲在她面前，“上来。”
第27章 林清淼轻轻弓着腰，泄了全身的力，双臂环过周靳的肩膀，他稳稳地站起来，用全身的力托着她，她的脸自然而然地蹭到了他的脖颈，皮肤贴在一起，有股说不出的熟悉感觉。一步又一步，天上星星一闪一闪，个比个得亮。 “我比以前瘦了。”林清淼的腿腾空，脚后跟因为摩擦而带来的痛感瞬间消失，她轻声说，“能感觉出来吗？” “瘦了有什么好。” “没说瘦了好。” 林清淼仰头，看到漫天的星星掉在海里， 零星的渔火还燃着，被风吹得晃晃悠悠，跳来跳去。周靳的背总让她觉得宽厚踏实，比什么药都管用。 “就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不主动说话，她也不随便跟他闲聊，走到民宿门口，先前接了周靳行李箱的老板娘看他们一眼，说：“你们小情侣还定两间房？” 林清淼从周靳身上下来，从兜里摸出自己的身份证递过去，面对老板娘刚刚的问询，两人都没说话，林清淼觉得解释不清楚，也没必要跟陌生人说太多。 “不用身份证了，你定的时候填过了，两个大床，这是房卡，晚上的话把房间里的纱窗都关着点儿，我们这儿水上的楼，晚上蚊虫多。” 两人拿了房卡上楼，发现两个房间中间只隔了一堵墙，林清淼让周靳先进去，自己才刷了卡回房间，奔波了一天，林清淼为了第二天的形象还是撑着困意洗了个澡，她裹着自己的浴巾坐在床上，脚后跟的伤口因为泡水的原因发皱，她踩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给周靳发完问明天几点出发的微信，打开美团开始搜索这里有没有卖鞋的地方。 周靳： 上午休息，自己解决早餐，十一点大厅见。 林清淼：好的，收到。 她看着自己跟周靳的对话框，想到他刚刚的行动，在手机键盘上敲下谢谢两个字，短暂地犹豫之后点击了发送。 周靳没有再回复。 这家民宿的阳台临水，做了全景落地窗，林清淼虽然累，脑子却格外清醒，她躺在床上听着海浪声，看了一眼时间，按照医院的作息，宋芸肯定早就睡了，她这周没给她打电话说什么，估计是病房里人多，忙着在外人面前就吹她有个多么好的女儿没空来对着她扬鞭。林清淼把手机放在床头充电，不一会儿就睡了。 隔壁，周靳从浴室里走出来，一抬眼便看见落地窗外的海景，可能是因为赶上了农历十六，圆月皎皎，高悬于天，深色的海面上反射着粼粼波光，他躺在床上看着手机上的门面地址，定了个七点的闹钟。 清晨，渔村的日出比内陆来得早许多，太阳从地平线尽头缓缓升起，金色的日光洒在海面，出海的渔船扬帆出港，海风的带来的粘腻感糊得人脸上毛孔发腻，林清淼起了个大早，出门的时候还听到了后院的鸡叫声。 “老板， 有创口贴吗？”林清淼站在小卖部的门口，老板放了个广播在门口，一眼看进去除了货品，没有半个人影，广播是粤语，林清淼简单听了一会儿，听出是今天的天气预报， “老板？” “一张一块钱，扫码自己拿。”后院传来一阵喊声，林清淼扫了一眼柜台，从里面抽出几张，随手用手机扫了几块钱。 一只小黄狗走过来，林清淼跟它对视几眼，感觉这小狗的眼神像个人一样，眉宇之间神似周靳，她慢慢蹲下来，喊：“小周，吃包子吗？” 小黄摇了摇尾巴，林清淼把刚从早餐铺子那儿买的小笼包拿出来一个，“来，给小周吃包子。” “林清淼。”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林清淼顿时觉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动作僵硬地转身，头转身体没转地回头：“周律早。” “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买了早餐买个创口贴。” 周靳手里也拎着早餐，两人眼观鼻鼻观心，周靳将手里的一个袋子递过来，林清淼愣着接过，“这是？” “回去换身行头，穿轻松一点。” “啊？”林清淼打开口袋，里面是双沙滩拖鞋。 “怎么不像个律师怎么穿。”周靳一锤定音。 林清淼回到自己房间，她就一条碎花裙是准备不见客户的时候穿的，没想到带对了，她拿出自己的背包简单搭配了一下，最后习惯性地把证件都了进去。 十一点，林清淼、周靳还有陈松在民宿一楼碰头，林清淼穿着一条碎花连衣裙配沙滩拖鞋，路过大厅坐着的游客之后，往后退了两步，她默默取下自己的墨镜，看着一身海南岛岛服的周靳：“周律？” “走吧。” 有了这样魔幻的开场，林清淼觉得接下来陈松开出的三轮车也在情理之中了，日头毒，林清淼有些庆幸自己擦足了防晒，三轮车走街串巷，最后停在一个餐馆的门口。 陈松说：“那个赵卓的老板，也算是我们这儿少有富裕人家，出门都带着保镖，要是看我们穿得一板一眼的，保镖肯定就直接拦下来了，连人的面儿都见不着。 咱们随意点，靠近他们都时候都低调点儿。” “那这个餐馆今天是……？” “那个杨老板的儿子今天娶媳妇。” 林清淼：？ “我带你们去的那桌的人，都是跟赵卓一起出了海的，你们一边吃饭一边打听打听。” 林清淼没想到当律师原来还需要会表演，她紧张地站在周靳旁边，感觉这开场过于魔幻，周靳看了她这架势：“害怕就在外面等我们。” 她是来上班的又不是来旅游的。 林清淼：“不怕。” 陈松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大声地说着恭喜恭喜，领着林清淼和周靳朝里走，餐馆里挂满了红绸，新人的巨幅婚纱照放在大厅，路上的红地毯上摆了不少花篮，林清淼下意识地挽住周靳的手，“我们演什么？” “陈主任的远房亲戚。” “我喊你什么？” “老公。” 林清淼笑了，她觉得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认真的？” “不然？”周靳看着她，“你想当我妈，还是当我女儿？” “我……”林清淼语塞。 说话间，杨志然一身西装，领口别着新郎父亲的胸花，陈松跟他握了手之后， 给他介绍林清淼和周靳，杨志然打量的眼神从他们身上划过去，林清淼挽着周靳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入座吧。”杨志然乐呵呵地说，笑得满脸都堆起了褶子。 陈松说：“我们跟小文和小武坐一桌吧。” 说完便给林清淼和周靳使眼色，林清淼边走边跟周靳耳语：“我怎么觉得我们跟演电视剧一样？不过电视剧里干这种事情的都不是律师。” “是什么？” “是警察或者特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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