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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靳看了他一眼，是那个华政的学生：“你只想去红圈？” “就是听说赚得多，都是特别厉害的人才去红圈。” “你们陈主任说，你们村里做海产，做旅游，以后如果学有所成，帮忙建设家乡也能因地制宜，做出自己的事业，不一定非去大城市卷。” 那学生听周靳这么说，脸上表情有些不乐意，“你刚刚也感受过了，我们这小地方，都是家长里短，没什么大案子，赚不了什么钱，到时候处处都是人情债。你们不也在厉害的律所上班，赚着比小地方律师多的多的钱吗？” “你如果是奔着赚很多很多钱学的这个专业，我其实不建议你做律师。”周靳说完，招呼陈松跟林清淼去吃饭。 三人走到门口，那学生喊了一句：“怎么？亏心钱只有你们大城市的人能赚，我们这种小地方的想都不配想？”
第29章 林清淼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把周靳的角色代入了自己，一时间居然有些想象不到自己会因为听到这句话产生什么样的情绪，会愤怒还是无语？好心被当作驴肝肺？她看向周靳，发现周靳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就跟听到别人问吃饭了吗一样平静。 也对，做这一行就是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会遇到，他情绪如果不稳定，也不会当律师。 “钱一直都在那儿。”周靳回头看了他一眼，“能不能赚都凭本事，不看城市。” しītτιē γǒsě 陈松招呼周靳：“准备了点海鲜宴，去吃饭吧。” 他略有些嗔怪地看了那学生一眼，这是他自己家里的小辈，表哥家的儿子，陈松一掌拍在他背上：“想赚钱就努力学习，本科都还没毕业，一天到晚想着赚大钱。” “先把饭吃饱了，考试考好了。” “毕业了你想赚什么钱就赚什么钱。” “天天背书的时候说大话，说要什么捍卫法律的尊严，要拿正义之剑，短视频刷得天天发朋友圈喊口号，真到了找工作的时候，底薪能自己租得起房子，有双休就阿弥陀佛了，少加班，吃得起麦当劳都算体面活着了，还法律的尊严，先保住自己的尊严，能正常生活才是要紧事哟……” 对成年人来说，这种小小插曲就像来那天漂在海面上的泡沫，浪花一打便散的看不见影了，陈松带着周靳和林清淼上了一艘渔家小舟，船漂着，缰绳拉着，四面通风，一张四方木桌上已经摆好了渔村的特色：卤水大墨鱼、虾膏腩肉、蒜香大生蚝、龙虾、香辣蟹…… 林清淼第一次在船上吃饭，好在这会儿水面平静，温度也适应，她全程听着周靳跟陈松聊天，大多数时候是陈松说，周靳听，一段倾诉一样的话说话，周靳帮他斟一杯酒，就他提出来的问题给他合适的解答，她发现周靳给人建议的时候从来都不高高在上，每一句话都能站在对方的角度出发，既不是有距离感的说教，也不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 “周律，我侄子不懂事，给您赔罪了，等他过两年毕业了找工作，可能还要麻烦你，年轻人，我们家也没这方面的资源。” “到时候简历给我，能不能上也看他自己本事。”周靳给了陈松一张名片，林清淼扫了一眼，这是他的私人号码。 陈松双手接过：“哎，谢谢谢谢，您别跟他计较。” “他有你这个舅舅他运气也蛮好的。” “我们小门小户，也就保证个温饱。”陈松说，“比不上周律你们这样的家庭， 能从一开始就给个好眼界，好平台，我们都只能普普通通生活，赚些辛苦钱。” 周靳只低头笑，没说话。 林清淼却知道他的家庭并不像旁人口中说的那样，为他铺平大道，反而多了不少糟心事。 她忽然记起来李欣月站在办公室里对她说的那句话，当时不理解，现在却有了些眉目，她家境优渥、生活物质水平富足，挑选伴侣的眼光远远高于平常人，而周靳…… 林清淼想到一句话：他知世故但是不世故，历圆滑而弥天真。 爱上他这样的人，本来就是极容易的事情。 林清淼发呆的时候，一条被完整卸下来的蟹腿肉沾上当地的酱料放进了她的餐盘，周靳的手边堆着蟹脚的壳，他用湿纸巾简单擦了擦手，视线从头到尾都在陈松身上，他在认真听陈松说话都时候，一心二用帮她拆蟹腿。 她低头尝了一口，肉质鲜嫩，很好吃。 林清淼扫了一眼桌上的菜，按照周靳的习惯拿了一个生蚝放在他手边。 礼尚往来。 等林清淼看他们吃得差不多了，她拿给周靳的生蚝，周靳看也没看就直接在说话间吃了，生蚝壳继续堆在蟹壳堆边。 确定不会再加菜后，林清淼借口去洗手下了船，找到老板，“我买单，请问我们这桌多少钱？” 质朴的渔家女看到她的瞬间笑了笑：“陈主任说不收你们钱，收他的。” “我们人多，吃得也比他多。” 渔家女摇摇头，林清淼听到她身后传来小孩的哭声，忽然心生一计。 一餐饭结束，陈松送林清淼跟周靳下船，周靳偏头跟林清淼耳语：“给钱了吗？” 林清淼点头，两人跟还不知情的陈松道别。 走在回民宿的路上，林清淼说：你猜我用什么办法让她收我的钱？” “猜不到。” “还没猜呢！” “怎么给出去的。” 周靳温柔地注视着她，林清淼也不继续卖关子，“今天见的那些阿姨，不是喜欢说媒吗？我就说陈主任是我们媒人，这是回请他的媒人饭，如果让他买单了，我们会过得不幸福。” 林清淼为自己入乡随俗的机智感慨，“这样她就开心地毫无负担地收我的钱了。不过这里开不了发票，我有付款截图，您记得给我报销。” 周靳看着她开心的模样，大脑思考着她说的话，他缓缓停下脚步。 “林清淼。”周靳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林清淼回头，看到周靳站在路灯下，跟白天参加喜宴时候的装束完全不同，此刻的他日常随性里带着不动声色的隆重，酒后微醺，人声音也变得暗哑，晚风吹过来，身后是无垠的海，飘在水面的船帆。“以后少开这种玩笑。” 那一句？ 媒人，还是会不幸福？ 林清淼一愣：“好，知道了。” 她知道他不喜欢张口就来，因为过去他全都信了。不过周靳不知道有些时候，说那些话时，林清淼自己也带了几分憧憬，也有过片刻的恍惚，期望于过自己说出口的话，能尽数实现。 就像大家没钱的时候都喜欢把刮刮乐中五百万挂在嘴边一样。 没人摁着彩票台子一天从头刮到尾，但每一个去刮的人，在刮开结果的前一刻，都希望中奖的人是自己。 在渔村的第三天，林清淼跟周靳在陈松的带领下去了赵卓家，出发前周靳带了电脑，林清淼看他拎着电脑包，知道今天是办正事的，庆幸自己出门前把电脑背在了身上。 但是到了赵卓家打开电脑，林清淼彻底明白了自己跟周靳的差距，昨天晚上吃完饭回到民宿已经是九点半，林清淼洗了澡，看了些海商法的内容，简单准备了准备就直接睡了，但周靳没有，他熬了个通宵，帮他们写了一份文书，规范到可以直接提交法院的程度。 除了这些，还有一张民宿提供的便签纸上写着，他们接下来具体可以怎么做的流程，他拿出一支新的录音笔，里面有小武和小文的录音，录音里提到了跟赵卓在船上换铺位的。 “周律师，我们可以用这一段去告吗？” 应该不行，林清淼在心里想，她没见过这支录音笔，周靳是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记录用的。 “我们这个录音是非法证据，只能在大家心里说明，赵卓是上过船，在船上失踪的，还不能当作法庭证据。” 赵卓妻子眼睛里的光又黯了下去。 “但是你们可以以这个为突破口，包括但是不仅限于寻求警方帮助，去他们没来得及彻底清扫的房间提取赵卓 DNA 组织，做比对。也有可能房间里的东西可能被收走了，着重留意公区。” 周靳还给了他们一张律师名片，是香港这边认真做法援的律师，当初周靳在港工作时，认识的同事。 林清淼看着周靳眼下的黑眼圈，专业上的她帮不上忙，只能做好助理工作，这儿没有什么人喝咖啡，林清淼勉强买到条装的雀巢和桶装的香飘飘奶茶，她问超市里的人要了水，林情淼把香飘飘里的东西都拿出来，用这个纸杯冲了咖啡。 递给周靳时，周靳看了一眼就皱眉：“我不喝奶茶。” “这是咖啡。” 刚刚到恒天报道的时候，周靳让她冲了八杯，她觉得他幼稚，越到后面越糊弄，但这一杯，她冲得真心实意。 周靳接过去拿在手里，低头继续跟赵卓的妻子讲。 一下午的时间眨眼即过，林清淼找打印店打印装订文件的时候，跟打印店的店主提出多打一份，她把多打的那一份放在了自己电脑包里，准备以后写相关的资料时，就以这个当范本和参考。周靳写得比她在律所看到的那些模板多了不少细节，她前段时间在这上面花了不少时间，一眼就能看出来区别，林清淼如获至宝。 赵卓的妻子在他们走的时候拿出晒好的鱿鱼干和墨鱼，装了满满的一口袋，周靳当着他们的面收下，让他们安心，转头就跟林清淼去而复返，把东西放回了他们家里的一楼大厅。 做完这件事两人对视一眼，直接开跑，林清淼跑在周靳身后，渔村的黄昏跟香港很相似，周靳跟林清淼去了码头，周靳问林清淼要不要拍照，林清淼把自己手机递过去。 某一刻，林清淼觉得那年夏天香港的热风又一次拂过自己的脸，周靳让她朝着镜头笑，她已经许久没有像当初做孙桃一样笑过，可能因为生活里没有什么能让她感到开心的事情。 但是今天林清淼很开心，她觉得自己明白了一些，前一段日子在律所里那些令她觉得枯燥无聊的工作也不是全无意义。她仰头看着周靳的镜头，她拢住被风吹乱的头发，笑得肆意。 回程路上，林清淼久违地发了一条朋友圈，配着这张周靳拍的这站照片，文案是又来看海了。 她朋友圈里人杂，最近新加的都是律所的人，大家平常都没什么往来，这一次她点开消息列表，发现有了不少赞，周靳的头像，排在第一个。 他还评论了一个：摄影师技术不错。 林清淼怕同事看到，不回也不礼貌，纠结了一会儿打字回：感谢摄影师。
第30章 叮—— 林清淼跟周靳走出电梯，林清淼正准备说再见，忽然在楼梯间里看到李欣月，这里一梯两户，总不可能是来找她的，她识趣地把自己变成一个透明人，默默走回自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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