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刚过六点,时间上很充裕,只是又要安抚她的好闺蜜了。 央仪将手机拿给她看,言简意赅:“我还能待两个小时。” “……” 方尖儿给自己嘴巴来了一下:“我这破嘴。” 给玩闹加了时间限制,就没那么好玩了。 方尖儿索性把约会推到下次,没要包厢,就拉着央仪在吧台坐着。 只有尤加利叶装饰的极简小蛋糕上,烛影悠悠摇曳。央仪很配合地双手合十,许了个愿。 方尖儿没八卦地问许的什么愿,因为知道说出来就不灵了。她像平时那样凑到央仪脸旁,语气带着几分得意:“蛋糕是我托路周在他们店里订的,算他业绩,本来还附赠十八个帅哥跳腹肌舞呢!算啦,我看你今天无福享受,下次吧。” 果然是方尖儿风格。 央仪温柔问道:“这蛋糕不便宜吧?” “得看是谁了。”方尖儿说,“路周弟弟好讲义气的,一会走之前我给他充个十万八万的。” “……” 想起闺蜜的风风火火,央仪委婉提醒:“你可别又一时脑热。” “清醒得很。”方尖儿撅起嘴,“你看,我为了陪你滴酒未沾呢!” 饶是如此,央仪还是隐晦提了提当初张剑那事,叫闺蜜长点心眼。 闺蜜嘴比石头还硬,扒着她的肩问:“你这话说给自己听我还信点,明明是你跟路周弟弟怪怪的。他怎么光送你萤火虫,不送我呢?” “你生日又不是在这几天。”央仪道。 方尖儿用“这你就不懂了吧”的眼神看着央仪:“当一个人想送礼物给另一个人的时候,先不提生日,什么巧遇啊,心情不好啊,阳光特好啊,月光真美都能变成借口。我看呐他就是区别对待。小子还挺会,送一罐子萤火虫……” 央仪莫名:“萤火虫怎么了?” “你不觉得浪漫吗?”方尖儿拖长调子,慢悠悠道:“送你一夜月光。” “……” 送她月光的人今晚没出现。 会所边栋的豪华办公室里,满身珠宝的富态女人正翘着脚尖坐在老板椅里。黑丝袜底下那层白花花的肉,随着翘脚的动作微微颤动。 她将手里的烟撇到一边,眼睛在青白色烟气中微微眯起。 不可否认,眼前的青年确实长相周正,体格硬朗,有少年的灵动,又有成人的稳重。 尤其那双眼睛,很漂亮,会说故事。沉下来的时候是忧郁,扬起便是欢喜。 不过,再好的苗子不听话也是不行的。 女人边吐烟,边上下打量:“歇了那么几天,这个月打算怎么说?” 她好心提醒:“今天可是收账日。” 青年低垂眉眼:“我知道。我会还上的。” “你要知道,姐上边也是有大老板的,可不敢帮你宽限几天。”女人幽幽然说道,“今晚我看是还不上了,不如这样,姐帮你想想其他出路。” 办公室晦暗的光在这句话之后变得更为暧昧起来。 路周直觉不适,淡淡道:“不用,谢谢姐。” 女人笑了笑,吐了句“骨头真硬”后再次抿起烟嘴。半晌,她扯扯嘴角:“你要知道,这么辛辛苦苦还上的也不过就是利息。像你这样的情况啊,还不如趁着年轻力壮,身体好,多干点儿。” 青年眉眼依然垂着,肩背却笔直:“我会努力工作的。” “和我装什么不懂。”女人索性起身,踩着高跟鞋踱到他身边,染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从胸口拿出几张名片,手一贴,顺着胯骨一路摸索,塞进了青年裤兜。最后流连忘返地收回手,“拿着吧,这都是好生意,别忘了给姐六个点介绍费就成。” “那我出去忙了。”青年偏开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下一秒即将落在自己腹上的手。 “还出去忙?”女人皱起眉,声音逐渐不悦,“生意都给你介绍到家门口了,你不打算去?” “不去。”路周淡淡撇开眼。 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女人没太惊讶,只是恼火地弹了弹烟灰,旋即冷下脸,对着门外道: “进来吧。” 话音刚落,包裹着厚重隔音棉的大门被推开,涌进六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他们驾轻就熟,四个径直围住青年,其余两个在背后一使力。嘭一声,青年被直直压倒在桌面上。那枚仍在冒着青烟的金属烟灰缸硌在他腰部,一时竟分不清疼和烫哪个多一点。 路周咬住后槽牙,没让痛苦溢出。 他试图动弹,头还没抬起—— 砰。 几双大手齐齐箍住他的后脑勺,往桌上猛得一抡。 这次再忍,也没能忍住喉咙口强撑着的痛苦声音。路周闭眼,再睁,眼前仍然金星闪烁。 他看到女人酒红色的裙子在眼前晃动,随后白花花的胸脯和脸就凑了过来。像在看他,又像在看他的手。 “你是知道规矩的。”女人说,“一个月还不上一根手指,两个月还不上两根,让我看看,哟——” 她顿了顿,仿佛惊讶:“还一根不少呐。” 如果不是上次那刀被奋力顶开剁偏了,再加之他确实有张好脸,破天荒得到网开一面的机会,现在大概早就不是如此。 “这个月连本带利十六万七……”冰凉的刀背拍在他脸上,女人问:“你准备怎么还呢?” 一声叹息,连带阴冷的一句“可惜了这双漂亮的手”,路周拼命挣扎起来。膝盖磕在桌沿上,被身后狠狠制住。手背筋骨暴烈,死地求生般将实木桌面抓出几道血痕。 “等等。”他咬着牙。 女人笑着靠近:“啊,想通了?” 那瞬间路周想到的是送到他面前的那份合同,白纸黑字,意味着所有债务一笔勾销。无论前方是什么未知,总比烂在眼下要好。 何况…… 他自嘲地想,就他这样的烂命,能值什么钱。即便有什么等着他跳得坑,也是抬举他了。 思索间,大门忽得被顶开。 冰凉刀锋悬在手指之上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在路周眼里泛着骇人的冷硬光泽。 “红姐。”酒保在门口喊。 听到来人的声音,路周闭了闭眼。 他缓慢地活动着已经发麻的指骨,知道自己还有数分钟的时间可以组织语言——要怎么样才能渡过这次劫难,要怎么样才能让这些老奸巨猾的人相信他没有撒谎,确实有还债的能力。 可是下一秒,酒保却说: “红姐,路周这小子又开张了。” 女人语调上扬哦了一声,酒保解释说:“上次来的老顾客,刚才临走前给他充了十万业绩。” 路周眉头不自觉皱起。 酒保似笑非笑:“长得好看确实有用啊,人不在还能赚钱,这小子手段真是可以。不过人家客户说了,下次来还得是他。” 这话无意中保了他一局。 有出手阔绰的客人青睐,总不能让人家倒了胃口。谁会喜欢残缺不全的宠物呢。 女人对着彪形大汉恹恹挥了挥手:“出去饮茶吧。” 钳制他的力量消失了,剧烈跳动的心脏却没因此缓下来。路周撑着桌面起身,他一节节地捏过手指,仿佛在确认它们的存在。 女人玩着烟嘴打量回来,面色和善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她又点燃一根,笑:“怎么愣在这?这个点,客人应该还没走远吧。”
第17章 手帕 央仪在前台刷卡的时候, 方尖儿一直好笑地看着她。不是欲言又止,而是满满揶揄,就等着周围没人时再好好嘲笑一下自己这位好闺蜜。 和方尖儿这么多年好友, 哪里不知道她想什么。 结完账,央仪将卡和手机扔回包里,趁方尖儿没开口, 就堵了回去:“我不喜欢欠人情。” 方尖儿捏着嗓子:“什么人情呢, 这么值钱~” “萤火虫。”央仪说。 “Nonono,萤火虫才不值这个钱。”方尖儿捧住自己的脸,“值钱的是一夜月光呢!” 两人并肩往外, 方尖儿忽得缓过来:“哎?” 央仪学她:“哎?” 方尖儿悠悠剜了她一眼:“你这就没意思了。” 方才几步路, 方尖儿想明白了。 十万块换一份生日礼物的人情, 她原本以为是闺蜜着了男狐狸精的道。但仔细一想,这事儿不对。 譬如她站在男狐狸精的角度, 要是图小钱, 目的达成了。要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怎么也得使些欲擒故纵欲拒还迎的小把戏, 不至于在云州那么久只弄了一罐萤火虫的交情。 如果不图钱,图感情,那更明白了。 这十万块钱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告诉对方——不好意思, 一笔归一笔,两清。 这是诛心。 不过也是。 和孟总相比, 什么狐狸精都相形见绌。 “你确定他懂你这意思?”方尖儿问。 央仪笑了下,低头看表,随后望向街口, 随心道:“奶奶都说了,他很聪明的。” 方尖儿朝天翻了个白眼:“和你们聪明人玩真费劲。你就不怕人家没懂, 理解成你看上他才给他充钱,一会追出来——” 话还没说话,街边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回头,目光同时落在步履匆忙的青年身上。他头发凌乱,胸前衬衣褶皱得厉害,比起狼狈,柔软和可爱却更多一点。 他就这么双手撑膝停在数十步外,后背躬出弧度,欲言又止。 方尖儿低低吐槽了一句“我这嘴哦……”,随后摆摆手,很没义气地退后:“我有替人尴尬的毛病,后面就不围观了。晚点微信说!” 等方尖儿撤退完,对方只是在原地直起了身,却没靠近。 央仪望一眼街口,腾着薄雾的空旷街道上没见着车来。她想了想,索性转进最近一家便利店。 在等结账的间隙,玻璃门终于又响了。 央仪望过去,看着路周一步步过来,于是伸出手,将手里一罐咖啡递过去,自己起开另一罐,送到唇边。 他不动,央仪问:“不喝吗?” 男生握着那罐咖啡僵硬地站着。半晌,才起开易拉罐。 “这怎么了?”央仪用手背碰碰自己的额头。 路周领会到,随即将脸偏向另边:“……出来时撞门上了。” 他来不是为了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的。 于是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要充钱?” 和速溶相差无几的味道在舌尖慢慢泛开,央仪温温柔柔地笑了一下:“不是说好的吗,回来给你冲冲业绩。”她微顿,随后说:“而且我很喜欢那份生日礼物。它很特别。” 路周想问有多特别,但他隐隐知晓,自己是没有立场这么问的。他张了张嘴,又想问然后呢?这是两清的意思吗?却没有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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