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放下狠话要改造巷子,那说明他很想改变过去。这样的人如果在外面混得好,衣锦还乡便是他的梦想,锦衣夜行他将十分痛苦。 正是因为这两点分析,魏勇一直让社区警察盯牢吴大猛父母。一到年底,他更是亲自守在打铁巷附近,因为他深信只要自己等下去,就一定能抓住吴大猛。 夏木繁听完魏勇所长的话,明白魏所赌的便是吴大猛的“心理牵绊”。 吴大猛贩毒、杀害警察,罪大恶极,被全国通缉,只要是有点理智的人,都不可能再回到故土。 可是,因为他对从小生长的地方有感情,对养大他的父母有眷恋,因为他内心有强烈的牵绊,所以只要他活着、只要他混得还可以,他一定会想办法回来。 或许,这就是人性的复杂吧。 年轻人思想活跃,魏勇所长一说完,夏木繁、孙羡兵、虞敬便开始讨论,最后订下了追凶计划。 ——既然吴大猛舍不得从小长大的地方,那就对外宣扬政府有计划对打铁巷实施拆迁,引蛇出洞; ——既然吴大猛放心不下日渐衰老的父母,那就盯牢两位老人。不过这一回,夏木繁建议外松内紧,不派人盯梢,而是派煤灰出马,以逸待劳。 引蛇出洞这个计划,魏勇没有意见,迅速联系政府相关部门,临时成立一个城西拆迁办公室,开始放出风来,在社区居委会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开始调研。 可是以逸待劳这个计划,魏勇却觉得有些儿戏。第一次听说派小猫盯梢,怎么盯?一只猫而已,怎么发现异常、如何传递消息? 最后,在夏木繁的坚持之下,魏勇点了头。 走到巷子倒数第二户,夏木繁停下脚步,看着油漆快要掉光了的旧木门。 孙羡兵左右看看。 四下无人,巷子静悄悄的。 夏木繁弯下腰将煤灰放在门口,揉了揉它的小脑袋,轻声道:“看你的了。” 煤灰侧了侧脑袋,望向夏木繁。 【好嘞~】 “啾啾啾……” 头顶掠过一道灰影。 孙羡兵抬头看是只花尾巴的漂亮灰喜鹊,不由得有些惊喜。抬头见喜,这可是个好兆头。 夏木繁一眼便认了出来,这只灰喜鹊是安宁路派出所后院槐树上的灰灰,也是她的宠物之一,特地过来帮忙盯梢的。 她指着蹲在院墙上的灰喜鹊,冲煤灰抬了抬下巴。 煤灰撇了撇嘴,有点不服气地喵呜了两声,还不忘记冲喜鹊灰灰龇了龇牙。 【讨厌鬼!】 【知道了、知道了,我听夏夏的。】 【有什么事告诉它,它飞得快,我知道——】 夏木繁点了点头。 安排好一切,她带着孙羡兵躲在隐蔽处。 孙羡兵压低声音问她:“你把煤灰送过去,他们家能收?” 夏木繁没有回答,将目光投向吴大猛家门口。 喵……喵…… 煤灰开始用爪子刨门。 它的叫声娇憨可爱,带着股甜腻腻的味道。 看到这一幕,夏木繁眼中多了丝笑意。 城西派出所的人提供了一个消息,最近吴家闹耗子,在菜场买了老鼠药、老鼠夹,偏偏老鼠精得很,一只都没抓到,前几天吴大猛的父母和邻居说想要养只猫。这个时候把煤灰送过去,可不是瞌睡碰到枕头? 吱呀—— 门开了,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老人正是刘爱珍,她身上穿的土布棉袄打着补丁,脚上棉拖鞋看着脏兮兮的。 煤灰立马半立起来,将前爪搭在她小腿上,娇滴滴地又叫唤了两声。 “唉哟!” 刘爱珍看到是只猫,眼睛一亮,冲着屋里喊:“老吴,有只猫。” 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咳咳——” 不等吴伯谦发表意见,刘爱珍弯下腰将煤灰抱起,稀罕地看了半天,再左右张望了一下,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你是哪家养的猫?怎么跑我家来了?” “这么冷的天,冻坏了吧?” “你会抓耗子不?不会抓耗子的猫我可不要啊。” 话音刚落,煤灰耳朵动了动。 它动作快如闪电,飞快窜进屋去。 刘爱珍连忙跟进屋。 不一会儿,叮叮哐哐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喵呜——” “唉哟,抓了一只耗子!” “这只猫精神得很咧,老吴,我们把它留下吧。” 听到这里,夏木繁转过头看着孙羡兵,满意一笑:“怎么样?搞定了。” 孙羡兵“啧”了一声,“煤灰真能干,这就打入敌人内部了?” 两人相视一笑,转身朝着巷口而去。 孙羡兵依然有个疑问:“我们真不用摆个小摊守在附近?” 夏木繁摇头:“不用。” 孙羡兵不放心地看一眼身后冷清的巷道:“吴大猛如果只是传个消息回来,煤灰能分辨出来?” 夏木繁嘴角微勾:“放心。” 将煤灰放在吴大猛父母家里进行二十四小时监视,再让灰喜鹊传递消息,绝对不会错过任何蛛丝马迹。 十年过去,被杀害的警察荀阳州渐渐被人遗忘,吴大猛的警惕心也应该放松了。 回到安宁路派出所,夏木繁态度很放松,继续跟虞敬学开车。 看到案件组三个人轻松自在的模样,再听说他们把煤灰送到吴大猛家,就等着一只猫反馈消息,魏勇眉毛跳了跳,有点不理解。 这十年来,他一到腊月就会从公安局借一辆车出来,蹲守在打铁巷口,饿了吃点自带的干粮,困了就在车上晚一觉。 身体极度疲乏、精神高度紧张,这种近乎自虐地追踪,让魏勇感觉荀阳州没有被遗忘。 虽然不理解年轻人的行事作风,但魏勇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行,要是有什么消息,及时通知我。” 既然选择让他们承担责任,那就放手让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去做事吧。 三天后。 夏木繁身手敏捷、胆大心细,学车很有天分,不过几天便掌握了要领,可以开着吉普车在派出所门前的小路转悠一下。 刚将吉普停进派出所后院,灰喜鹊灰灰便落在引擎盖上。 【有消息,有消息!】 【抓了五只老鼠。】 夏木繁的心情大起大落。 刚听到有消息,以为吴大猛终于和家里人联系,心中一喜。结果接下来却是汇报煤灰的战果,简直让人啼笑皆非。 夏木繁走出驾驶室,伸出手招了招。 灰灰扑愣着翅膀飞起,停在她手掌之中。 这一幕落在孙羡兵、虞敬眼里,感觉夏木繁神奇无比——她似乎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和小动物的关系十分融洽。 不管是豆豆、煤灰,还是眼前这只灰喜鹊,都特别亲近她。 孙羡兵盯着这只花尾巴的灰喜鹊看了半天,疑惑地问:“这喜鹊是你养的?” 夏木繁笑了笑:“这不就是在老槐树上做窝的那几只喜鹊嘛。” 在孙羡兵眼里,所有灰喜鹊都长得一个样:“哦,平时你就给它们喂了点剩饭,怎么和你这么亲近?” 夏木繁示意孙羡兵伸开手掌,右手一挥,灰灰便稳稳落在孙羡兵的掌心。 灰灰还调皮地低下头,在孙羡兵手心轻轻啄了一下。 孙羡兵并没觉得痛,只觉得手心痒痒的,不由得咧嘴大笑起来,越看灰灰越觉得稀罕可爱:“这只喜鹊真聪明!” 夏木繁看着灰灰问:“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孙羡兵笑得更开心了:“你可真有意思,你问它,它会回答你吗?” 灰灰啾啾几声。 【买鸡吃。】 【菜场买的。】 【一边炖一边掉眼泪,念叨大猛的名字。】 灰灰没有煤灰聪明,缺乏主语,讲话没什么逻辑,不过夏木繁听明白了。 吴伯谦中风后嘴角歪斜,常流口水,走路后跟一拖一拖的,他怕招人嫌,平时很少出门,买菜、购物都由刘爱珍完成。 因为收入低,老两口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买菜都是挑便宜的,一个月最多两次荤腥。这几天不年不节,也不是谁过生日,怎么突然买鸡吃? 炖鸡就炖□□,怎么还一边炖一边掉眼泪,还念叨儿子名字? 有问题。 想到这里,夏木繁对虞敬、孙羡兵说:“我们去打铁巷看看?” 虞敬从副驾驶室走下来,看一眼立在孙羡兵手掌心的灰喜鹊,再望着夏木繁:“是有什么消息吗?” 夏木繁摇了摇头:“就是想去看一看,我有点不放心煤灰。” 虽然食堂马上要开饭,但虞敬却选择相信夏木繁,立马转身拉开驾驶室车门:“那那还等什么?上车吧。” 将车停在打铁巷巷口,虞敬坐在车中等待。 时近正午,夏木繁与孙羡兵穿着日常棉服,肩并肩而行,看着像两个走亲戚的年轻人。 一股浓烈的鸡汤香味传来。 孙羡兵吸了吸鼻子:“谁家熬鸡汤?太香了。” 他是农村娃,家里喂鸡一般用来下蛋,舍不得炖了吃,只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杀一只不下蛋的母鸡开开荤。这股鸡汤味成功勾起孙羡兵肚子里的馋虫,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伸长脖子四处张望,寻找到底是从哪家院子飘出来的。 夏木繁准确指向巷子倒数第三家:“吴家炖鸡汤呢。” 孙羡兵顺嘴说了句:“日子过得还挺好嘛。” 刚一说完,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脸看向夏木繁,眼中闪过一道兴奋的光:“他们哪来的鸡?会不会是……” 夏木繁懂他的意思,立马接上:“对,我们去问问。” 咚!咚! 木门声敲起来声音很沉闷。 刘爱珍过来开的门,看到夏木繁、孙羡兵两个年轻人,立马警惕起来:“你们找谁?” 夏木繁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证件:“大妈,我们是市建委拆迁办的,想找您了解一下情况。” 刘爱珍眼睛一亮:“拆迁办?”一直听说这几条老旧巷子要拆迁重建,前几天拆迁办的工作人员过来调研,只是没有进到家里。现在看到夏木繁手里证件,刘爱珍半点怀疑都没有。 夏木繁微笑道:“是的,领导让我们来了解一下住户情况。” 在这老破小的巷子住了几十年,刘爱珍早就想离开,她笑眯眯地让开路示意夏木繁与孙羡兵进屋,态度很热情。 喵呜—— 煤灰飞扑而来。 刘爱珍担心吓着贵客,忙伸脚拦住煤灰,看着夏木繁解释:“你别怕啊,这是我养着捉耗子的猫,没吓着你吧?” “没事。”夏木繁一边摆手,一边用目光示意煤灰离远点。 煤灰哼哼唧唧蹲在房间角落,没有再凑到夏木繁身边,而是兴奋地开始汇报工作。旁人听着只是几句“喵喵喵……”可落在夏木繁耳朵里却是清晰无比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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