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闻亭丽忙说,“我已经叫了车行的车,多谢孟先生。” 孟麒光忽笑了笑:“闻小姐是不是把我看作洪水猛兽了,不然为何总躲着我?” 闻亭丽一愣。 “是因为杏初吗?”他直视着闻亭丽,那目光像能看到她的心里去。 “什么?”闻亭丽仍旧维持着迷惑不解的表情,却将眼睛看向一边。 “你一再拒绝我的帮助,是不是因为杏初?” 他的语气沉稳,偏偏如此锋锐,两句话就逼到她头上来了。 闻亭丽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孟麒光了然看着她:“杏初当初追求你,却又护不住你,这段经历带给你极大的侮辱和伤害,所以你对他失望透顶,你从此不想再接触与乔家相关的任何人,而我既是杏初的小表舅,自然也不被你待见。” 闻亭丽沉默不语。 孟麒光一哂:“可是你别忘了,我孟麒光可不是乔杏初,他护不住的,不表示我护不住。” 闻亭丽睫毛一颤,踮起脚尖向马路尽头望了望,疑惑地说:“车怎么还没来,我得回去打电话催一催,孟先生,要不——” 她刚转身,就被孟麒光拦住了:“你在怕什么?” 闻亭丽一抬头,孟麒光居高临下看着她。 “怕我只是一时兴起?”他看着她笑起来。 闻亭丽呼吸有些乱,看他一眼,反问道:“既然不是一时兴起,那看来孟先生是打算认真一回了,那么,请问孟先生打算对我认真多久?” 孟麒光一怔。 闻亭丽微微一笑:“看来孟先生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你只是偶然对我产生了兴致,既不打算对这段感情负责,也没想过让这段关系有个好的结果,你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理和征服欲,那我也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现在一心要考大学,不想因为男人的事分心,孟先生,你请回吧。” 她转身欲走。 却听见孟麒光在后头不冷不热地说:“那陆世澄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凑到他面前去,就不怕他也只是玩玩而已?” 闻亭丽恼怒回头,孟麒光:“据我所知,陆世澄这些年忙着搞他的两个叔叔没心情招惹女人,而以闻小姐的性子,除非你自己愿意,是绝不可能一再出现他身边的,所以——你是自愿跟他走动的。” 闻亭丽一时间想不出话来驳他,忽想起,她刚从寓所出来,孟麒光的车就出现了,可见陆家司机送她出来时,孟麒光的车也在附近,不然他不会出现得这么及时。 那他一定知道她今晚在陆家逗留到八点多才出来了。 孟麒光看一眼闻亭丽脚下的皮箱,话锋一转:“还是说,你接近陆家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再这样逼问下去,只怕被孟麒光觉察出什么,万一叫他查到厉成英那头就不好了。闻亭丽索性说:“我同谁来往,不同谁来往,与孟先生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陆小先生绝不会像孟先生现在这样为难我!” 孟麒光却并未被这话驳倒,一嗤:“我只是想提醒闻小姐,即便现在有个男人可以做你的靠山,这个人也绝不会是陆世澄。” 这话近乎是一种明示了,可是他为何不肯直截了当说他喜欢她?这个男人太自负,太精明,太懂得留一手! 他索性向她踱近几步:“只要你肯跟我,不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他的眼神跟他的语调一样,充满诱惑性,像毒蛇在吐信,无端搅乱人心弦。 闻亭丽却迅速后撤一步:“我想,孟先生还不大了解我,我不想‘跟着’任何男人,我只想自由安排自己的人生!孟先生,请你自重。” 孟麒光沉默半晌,面不改色望向街角的方向:“其实祥升车行的车早就来了,我让司机在那边等着罢了,你在这等个半分钟左右,车自会过来。” 说着,他走到马路边开门上车,闻亭丽松了口气。 孟麒光本已发动了汽车,忽又踩住刹车:“别怪我没提醒你,陆家的水很深,陆世澄跟他祖父和叔叔关系一直很僵,可他现在不仅斗垮了他的二叔和三叔,还独自接管了陆家的产业,他这样的人不为难人也就算了,真要诚心为难起人来,绝不会给你机会驳回去,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你可以再来找我,今晚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 他一踩油门开车走了,闻亭丽气极而笑,这个人终于不在她面前装正人君子了。也不知她做错了什么,需要他宽宏大量不同她计较。 孟麒光前脚刚走,祥升车行后脚就出现了,司机帮闻亭丽把行李拿上车,她拖着受伤的脚踝,一步步挪上车。 到了慈心医院,闻亭丽躺在病房里的床上几乎一晚上没睡觉。万幸她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跑。 孟麒光的话加深了她的忧惧。 她在忐忑中等待黎明的到来。 一方面,她希望自己提供的线索能够顺利帮着厉成英找出幕后主使,另一方面,她也为自己接下来的处境感到担忧,她可以带着小桃子和周嫂一走了之,可是父亲怎么办。 因为心里放不下,闻亭丽时不时爬起来看看父亲,到最后干脆搬着凳子坐到床边望着父亲的脸庞。 邓院长在时,父亲的情况明显好转,邓院长一出事,父亲的某些指标又出现了恶化。拖了这两月,父亲几乎瘦成了一具人干。 假如她无法继续在上海考大学,她该如何跟父亲解释?退一万步说,即便她可以改而到南京、杭州、甚至北平去考大学,她又如何能在这个当头撇下父亲不管? 不行,她不能把父亲留在慈心医院,要走,一家人一起走!然而,以父亲目前的身体状况,绝对受不了路上的颠簸,因此她还得想好路上该怎么走。越想,越觉得为难,疲累到极点,倚在父亲床边睡着了。 朦胧间,有人推她:“小闻,小闻,有电话找你。” 闻亭丽猛地抬头,是刘护士长。 陪护和周嫂在打鼾,小桃子也睡得正酣。看墙上的钟,才五点半。 这个点…… 闻亭丽二话不说跟刘护士长出去,当然并没有所谓的电话,厉成英在上次的药库里等她。 闻亭丽迫不及待掩上门:“怎么样?” 厉成英嘴边噙着一丝笑意:“另一帮同伴已经确定是白龙帮的人做的,白龙帮跟陆三爷暗中勾结不是一两天了,北平那边一得到消息,就开始着手在白龙帮内部和陆三爷身边布局,我专程来告诉你一声:你这边的任务圆满完成,往后可以不用接近陆世澄和邝志林了。” 闻亭丽一懵,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她掩不住眼底的惊喜。 “真的?!” 厉成英含笑点头:“昨天你听到的天星货栈是宁波的一家老字号,该字号在上海有十间仓库,昨天傍晚有人在汉口扣了天星货栈一批重要物资,老板无计可施,只得向陆世澄求助,可是在此之前,我们的同伴已经查到天星货栈真正的幕后老板是陆世澄,而且你猜巧不巧,刁难天星货栈的不是别家,正是‘力最时’洋行。” 力最时!汉口那间有问题的货运公司。 “一查才知道,力最时洋行不只一次跟天星货栈作对,天星货栈也屡次三番拦截力最时的货,但我们都知道,力最时洋行刚成立一年,论理没这个实力跟陆世澄作对,能叫陆世澄诚心反击,对方又有这个实力回击的,只有一个白龙帮和陆三爷了,得知这一消息,我们埋伏在码头的人连夜开始调查宁波帮,宁波帮现在极恨力最时洋行,一查就查到力最时洋行幕后的东家不在汉口,而是在北平,因为该洋行此前所有的汇票都先寄往北平,加之前些日子我们查到的种种线索,我们已经确定,被邓院长送去前线的那批药,正是白龙帮委托北平的陆三爷私自从南洋调过来的。” 身为陆家子弟,却要靠私自贩药来牟利,被陆老先生知道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所以陆三爷只能借用白龙帮的名义将批药放在市场上高价贩卖,可还未正式兜售就被邓院长截胡,白龙帮侦知真相,自然容不下邓院长。 所以才有了后头三番四次的暗杀。 闻亭丽到陆世澄与刺杀邓院长无关,心情松快了几分。 “还有一个好消息,邓院长能说话了,她想见你一面,待会我就带你去见她。” 闻亭丽脑中一空,激动得捂住自己的嘴,厉成英忽又道:“向之说你把行李箱搬到病房来了?怎么,你打算连夜去什么地方?” 闻亭丽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 厉成英无奈从口袋里翻出一张五千大洋的银票,另有一小箱金条。闻亭丽看得目瞪口呆,厉成英叹气:“当初请你帮忙时,就承诺过不会让你身陷险境,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做了两手准备。” “厉姐……”闻亭丽有点惭愧,走过去,像个孩子似的把脑袋搁在厉成英的肩膀上,厉成英神色温柔下来,很体谅地摸了摸闻亭丽的脑袋。 闻亭丽忽又把脑袋昂起:“那陆世澄那边——” 此时此刻,陆世澄也在陆公馆等消息。 他心里很清楚,假如闻亭丽是陆克俭的人,昨晚她一离开陆公馆,就会立即将娄老板急着找他的情形告知陆克俭。 而此前为了迷惑陆克俭,他令人分别几批货放在不同的关口货仓,闻亭丽这通电话一打,陆克俭随即会知道天星货栈的货才是最关键的一批,以此人惯有的作派,会连夜动用全部力量将滞留在汉口的这批货转走。 事实上,这批原料宁波的工厂足足等了小半年,陆克俭这一动,免不了让他伤筋动骨。 但昨晚得到消息后,他只是让天星货栈频频跟汉口那边通消息,背地里却选择静观其变。 他必须先搞清楚闻亭丽究竟是什么来历。 为了及时调整策略,昨晚他几乎整夜未睡。 他站在书桌旁凝神看着窗外,不知不觉间,整座花园已经笼罩在淡青色的晨光中。 汉口那边,也该尘埃落定了。 思忖间,就听见花园前的车道上传来响动,少顷,邝志林匆匆进了书房。 邝志林神色很是轻松,一进门就说:“汉口的人顺利将天星货栈的货调出来了。” 陆世澄目光一动。 【陆克俭那边呢?】 “一整晚都没动静。” 陆世澄一静。 邝志林:“这样的好机会,照理陆克俭绝不会错过,听说他为了筹措资金,如今都把主意打到运贩私药上去了,假如昨晚及时拦下那批货,足够他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可那边昨晚竟毫无反应,除非——” 除非闻亭丽压根就不是陆三爷派来的人。 毕竟陆克俭得知这一消息后不可能不行动,即便不能将货及时拦下,也会连夜将货船烧毁。他这位三叔向来如此,为了损害他这边的利益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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