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没搅拌的另一份白拉条子放在陈天佑面前,怕他不能吃辣,剩下搅拌好的面条则一分为二,重新挑起放在碗里,他跟杨秋瑾一人一碗。 “我也要拌一拌。”陈天佑把白拉条子推回到陈胜青面前,“我不怕辣!” “你确定?”陈胜青挑眉:“边疆辣椒的辣味,不输于我们川南省。” “我能吃辣!”陈天佑拍着自己的小胸脯说:“妈妈做得辣菜我都有吃,不信你问妈妈。” 杨秋瑾吃一嘴劲道热辣的拉条子,嘴里含糊不清说:“给他拌吧,我们川省的孩子,从小就吃辣,这点辣度,他能接受。” 这诨小子向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跟他说辣,他不会听你的,非得自己尝试,吃了苦头才会听。 她都这么说了,陈胜青倒嘴的话吞了回去,把属于陈天佑的拉条子拌好,特意多夹了几块鸡肉,递给他。 陈天佑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筷子面条往嘴里送,一股浓烈的辛辣味,伴随着鸡肉的肉香,土豆跟洋葱混合的菜香,辣的他不停咳嗽,眼泪花儿直流。但是对上杨秋瑾看好戏的眼神,他硬生生的吞下去,含着眼泪,逞能说:“不辣。” “不辣就好。”杨秋瑾给他舀上一碗熬得浓白喷香的羊肉汤,脸带戏谑道:“浪费食物是可耻的,既然不辣,要把属于你的面条吃完。” 于是陈天佑一边斯哈斯哈吃着拉条子,一边辣的眼泪直流,伸手擦着眼泪,不停的喝着羊肉汤。 一顿饭吃完,陈天佑的小嘴都辣红了,杨秋瑾压根就没有让他停下来不吃,或者要帮他吃,重新点一份的样子。 陈胜青默默地看着她的脸色,明白她这是在变相的收拾不听话的臭小子,他一路上已经见识过自家孩子有多熊,此刻只想说,杨秋瑾,干得漂亮! 吃完饭,陈胜青带着杨秋瑾母子转到乌市百货商店,购买锅碗瓢盆,桌椅板凳之类的日常家居用品。 东西太多,他们坐不了火车,陈胜青不知从哪找到一辆东风货运大卡车,一家人坐上货车后车厢,前往天山脚下的阿瓦地区。 从乌市到阿瓦,速度极快的东风货车都得跑一天一夜,除了中途停过两次,让陈天佑下车方便,其他时候一家人都挤靠在装满粮种的车后厢,在坑坑洼洼,一眼望不到边的戈壁滩公路上孤独行驶。 等到了阿瓦地区,这辆卡车的司机跟他们不顺路了,他们一家人在县城略微歇脚,陈胜青找到一辆绿皮蹦蹦车,跟师傅谈好价钱,把所有的东西放在车上,一家三口坐在车后斗,车子向着陈胜青所在的边疆部队行进。 蹦蹦车,是一种铁皮三轮车,跟拖拉机有点相似,但速度比拖拉机快,平时吧主要装些轻便的粮食货物啥的,现在用来装人,人在车上要老命了。 这时候的路大部分是土公路,虽然边疆地区少雨,路面并不是特别的泥泞难走,到底沙石众多,车子晃动的厉害。 上车没过多久,杨秋瑾就蔫了,靠在车斗上,闭着眼,脸色惨白。 活泼好动的陈天佑也不好受,紧紧靠在她的怀里,一双黑亮的眼睛失去光泽,无神的看着蓝天上空飘着的白云。 陈胜青看他俩不好受,将母子两人一左一右揽进自己结实的怀里,让他俩靠着自己,比靠着硬邦邦的车斗舒服许多。 杨秋瑾感受到他的动作,睁开眼睛看他一眼,她实在难受,这个时候完全顾不上尴尬不好意思,任由他结实的胳膊揽着自己,闭上眼睛紧紧靠着,以免自己吐出来。 蹦蹦车一路叮叮当当的行驶,司机是个哈萨克族的年轻人,是边防部队附近一个国营农场的运输司机,一路上他闲得无聊,用浑厚的嗓音唱着哈萨克族歌曲,惊得在空中盘旋的苍鹰展翅远去。 偶尔会有装满建设边疆青年的车子,从他们身边经过,路上还有附近村庄牧场的少数民族民众,赶着牛马车,或者成群的牛羊,在路上堵着。 陈天佑没见过这些风光,一开始还会兴奋的喊:“妈妈,快看,好多羊!” 到后来看到满地的羊屎牛粪,牧羊的人居然背着个胡杨背篓,把热乎乎的牛屎铲进背篓里装着。 陈天佑惊得合不上小嘴,闻到空气中传来的牛羊粪便味道,胃里更加翻涌的厉害,赶紧把嘴闭上,再没说过一句话。 一路舟车劳顿,下午六点左右,他们终于到达陈胜青所在的某部边防第二团驻扎地。 一下车,杨秋瑾腿软的都站不脚,幸好陈胜青就在她的身边,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小心。” “yue~”杨秋瑾就着他的手,一脸菜色,蹲在路边大吐特吐。 陈天佑也好不到哪里,也蹲在路边狂吐不止。 “吐吧,吐出来胃里就好受了。”自己的妻儿遭受如此磨难,陈胜青有些心疼的给他们拍着后背。 “陈营长,你回来了啊。”两人刚吐完没多久,一个穿着军装,背后背着步枪的士兵看见陈胜青,从营地门哨前小跑过来,向陈胜青敬个礼。 他看见陈胜青身边站着一个年轻女人,生得身形纤瘦,五官秀丽,梳着麻花辫,穿着有些土气,另外还有一个皮肤白净,眉清目秀,长得十分漂亮的小男孩,惊奇的咦了一声,“这是嫂子和侄子吧?” “是。”陈胜青点头,向杨秋瑾介绍:“这是阮向明同志,是我所在营的一班班长。” “你好,阮同志。”陈秋瑾向面前长得虎头虎脑,看起来老实憨厚的二十来岁小伙子点头。 “嫂子好!”阮向明站直身体,啪的一下给杨秋瑾行了一个军礼,“嫂子一路辛苦了。” “也不是特别辛苦......”杨秋瑾被他这一动作搞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陈胜青拍了拍阮向明的肩膀:“阮班长,你嫂子行李多,你去叫两个士兵出来,帮我们拎包裹。” “是!”阮向明抬头挺胸向他行个军礼,立正踏步,转身向营地跑去。 边防二团驻扎营地,不像军区那样拥有高大威严的建筑,外面修了一堵围墙,圈住里面一块宽大的区域,里面修建了部队营房、训练地、办公区、后勤区、家属区域等等,高墙前后门设立门哨,四面弄了塔楼,上面有士兵持枪携带望远镜在巡查,从外表来看,就是个普通的驻扎地,跟杨秋瑾想象中的高大上军区完全是两样。 阮向明去而复还,带着两个年轻力壮的士兵过来,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帮着杨秋瑾拎包裹,跟在陈胜青的身后,往营地里走。 杨秋瑾两口空空的牵着陈天佑走进营房,入目之处全是种植的各种胡杨树、垂榆树、小叶白蜡树等等,一排排整齐的种植在宽大的广场上,每排树之间的距离大约有十米左右,参天蔽日的树枝,将远处修建的部队三层红砖办公楼及训练地很好的隐蔽起来。 家属院在营地右侧位置,跟部队训练地是完全分割开的,进去往里走了大概一百多米,就有一堵墙屹立分割,里面还有士兵把手内门,没经过批准,不允许家属踏进去一步。 陈胜青领着杨秋瑾母子往家属院方向走,一路引来许多士兵及家属惊奇的目光:“陈营长,我没看错吧,你居然把家属给带来随军了!” 陈胜青作为边防部队骑兵巡逻营的营长,一年之中,他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边防巡逻或者在外执行任务,他本人其实早在三年前就到达副营职位,按照部队对偏远边疆地区的各种优待政策,那个时候他就可以申请营房,带家属来随军。 然而他一直没申请营房,就住在军官宿舍和边防哨所里,驻扎地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英雄事迹,知道他如果不是三年前得那次错误,以他单兵作战王的能力及军功,他现在说不定都升到副团长了。 这样一个优秀的人,长得又英俊,还有文化,听说在老家听从父母包办娶了一个乡下老婆,他多年没回家,也没让家属来随军,许多人都猜测他根本就不喜欢乡下那个老婆,随时都会跟他老婆离婚。 为此家属院多少军嫂都动了心思,经常向部队打报告,把自家姐妹妯娌接到部队来玩,其目的是想让她们跟陈胜青多相处。 万一她们跟陈胜青看对眼,陈胜青跟他乡下老婆离了婚,那她们不就能当上军官夫人,怎么都比嫁给那些阶级工人、或者泥腿子强。
第24章 面对众人好奇的目光, 陈胜青神情淡然说:“有什么奇怪的,现在我们边防部的条件比以前好很多,我爱人跟孩子过来随军, 不会吃以前的苦。” 此言一出, 围观的军人军嫂们哗然,议论纷纷:“乖乖, 这陈营长怎么转了性子, 护起他那乡下老婆起来了, 别不是被他老婆一哭二闹三上吊给拿捏住了吧。” “瞎说什么呢,人家陈营长从未亲口说过不待见他妻子。他爱人是乡下来的咋拉,你这思想要不得, 咱们祖上, 哪个不是泥腿子出身, 你歧视乡下人就是忘本, 你还是军嫂呢, 说这话也不嫌丢人,我看你得让你家老李好好的给你做做思想。” “我咋丢人了, 你看他那老婆穿得土里土气, 皮肤黑不溜秋的, 孩子都老大了,还梳着麻花辫子,哪比得上我们营地白白净净的姑娘。” “得了吧。”有人嗤笑:“老李家的, 你该不会看人家家属来随军了,你那妹妹跟陈营长没戏,在这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就是, 谁不知道陈营长生的俊朗,有文化, 还有本事,平时出手相当大方,是个前途光明的军官,多少未婚的姑娘都盯着他呢。” “现在好了,人家家属来了,收起你们那些歪门心思吧。我看那嫂子长得挺不错,皮肤是黑了点,看她那个架势,指定是个干活能手。她牵着那个小男孩,长得忒俊,皮肤白的跟瓷器一样,跟陈营长特别的像,哎哟,这小子以后长大,得迷死多少姑娘啊......” ...... 众人议论的声音很小,但杨秋瑾的耳力极好,将她们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她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觉得陈胜青魅力挺大啊,这么多军嫂想给他做二婚媒。 可惜啊,他不离,还带着她来随军了。 家属院挺宽大的,跟部队营房一样,外面种了许多胡杨树、梭梭树之类的高大树木,把里面成排的家属房给遮挡隐蔽着。 家属房都是前几年重新修葺的红砖瓦房,有些房子有半人高的院子,里面种满瓜果蔬菜,晾着一家人的衣服,还养着鸡鸭,有些没有院子,只有光秃秃的院坝,不少小孩正在院坝嘻嘻哈哈的玩耍。 现在正是饭点时间,不少家属房的房顶都冒着青烟,都在做晚饭。 陈胜青申请的家属房在家属区第三排最里面,靠近外围高墙的位置,是一个闲置已久,左右有两个房间,中间夹一个客厅,右侧有个小厨房跟厕所,还有一个没砌墙的光秃秃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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