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这些的功夫,程遂已经结完账。但他并没有催促自己,而是靠着收银台,耐心地等着。 等自己宁的视线绕到他这儿,他才弯身拎起脚边的琴盒,问了句:“走吗?” 两人从地下通道走出去,十二月的寒风像冷箭,直直地往脸上划。 林沚宁把手缩在袖子里,把袖口捏紧,防止冷空气往里钻。 出口处有一家港式茶餐厅,绿色的门头,玻璃上贴满了港式点心,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哪儿来的默契,几乎异口同声地问对方:“要不要喝港式热奶?” 这一问,他们顺带在茶餐厅吃了午饭。 餐厅里放着容祖儿的《心之科学》,恰好唱到那段: 被爱概率,如宇宙阴森诡秘。 神也摸不透的,问你怎么与它斗气。 倾心变心,有什么定理。 缠绵有效期,谁都不似别去比。 林沚宁想起结账时摆在收银台上蒙灰的照片,她挑挑拣拣地跟程遂说起这件事,然后感慨:“你相信喜欢一个人也有效期吗?” “怎么突然这么问?” 林沚宁垂下眼,刀子的齿痕摩擦着公仔面上的牛扒,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几天,她的脑袋又不可避免地活跃起来,奇奇怪怪的问题变多,从一张老照片,一首无心的歌,她就能联想到好多好多的事,好像每天都陷在一个又一个的疑问里。 “就是觉得很多人很多事都源于新鲜感。”她意有所指地说:“比如说倩倩突然想当主持人,辛语芙组乐队,你突然买贝斯。不都是源于一时兴起的新鲜感吗?” 程遂盯着她,拢了拢眉:“我怎么觉得你在含沙射影啊?” 林沚宁居然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一时间,面上有种被太阳直射的灼热。 她低头咬了一口牛扒,含糊不清地说:“没有啊。” “觉得我对什么事都只有三分钟热度,朝三暮四是吗?”程遂把话说得更加直白。 “我没这么说。” 程遂认真思考了她的话。 “我不否认,这世界上大部分人对新鲜事物趋之如骛,发现一个的事物,疯狂上头,过了一段时间后,觉得这件事逐渐趋于平淡,于是放弃,再去寻找一件新鲜的事物。” 这样的情况太多了,他以往也有过类似的行为。 但与此同时,他又提出了另外一种假设:“那如果说,从一开始就不是源于新鲜感呢?” “什么?”林沚宁的心脏开始踩着鼓点跳动,似乎十分期待着程遂的回答。 “如果说,从一开始就不是源于新鲜感,那就不存在陷入新鲜感的循环吧?” “如果不是新鲜感,那还有什么?” “比如说目标一致、价值观契合、生活方式相似...总之,很多。” 林沚宁放下刀叉,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少年:“很难遇到的吧。” “嗯。很难。”他同意林沚宁的话,却又信誓笃笃地说:“但要相信,0.00487%的相遇几率都让我们碰上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他的语气很认真,将她所怀疑的、不确定的事抽丝剥茧开来,露出埋在深处最真实的内核。 程遂就差把‘只要你想,我们之间没有不可能’这句话明摆着告诉林沚宁了。 林沚宁其实也听出了几分意思,至少在他用‘我们’这个人称的时候,她真的觉得程遂在暗示她什么。 或许是太想要一份肯定的喜欢了,获得别人的喜欢,有时候可以给她带来满足感,哪怕很多时候,她都无法给出相应的回馈,但她还是选择贪婪地撕开关系的一角,隐晦曲折地调侃他:“不知道还以为你在表白。” 还以为话题会到此为止,没想到坐对面的少年更加直白地把问题抛了回来。 “是表白你就答应了么?”
第56章 心里预测过程遂的反应, 不外乎两种,要么插科打诨地绕过话题,要么顺着她的话继续把关系撕得更敞亮一点。 前者是不喜欢, 后者至少对她有点意思。 听程遂的口吻, 林沚宁已经能分辨一二了, 这个时候, 她只要再往前迈一步,就能得到一个昭然若揭的回答。 但是, 人就是非常的奇怪, 说是没做好准备也好, 又或者刻意保留那一份隐晦的神秘感也好,明明上一秒的时候非常渴望答案, 却又在无限逼近的时候不想知道了。 林沚宁就是这么一个会在任何关系中临阵脱逃的人。 正如辛语芙形容的那样, 她仍旧是渴望亲密关系的, 但她想要的是像卫兵一样绝对的忠诚,像锡兵一样坚定的选择, 不巧地是, 她想要的这些,只能通过一次又一次地推远,反复地验证, 才能得到。 茶餐厅坐落在商圈中心, 正值午饭的时间, 有人陆陆续续地拨开厚重的塑料帘进来, 冷风贴着复古的瓷砖地游走,林沚宁感受到一股从头到脚的寒意。 又听到《心之科学》的那句‘被爱概率如宇宙阴森诡秘’, 她浑身一个激灵,突然发现, 哪怕自己再如何努力地自愈,童年时无法补足的依恋关系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她心里种下了霉斑,好像有什么湿冷的东西粘在身上,瞬间浸透四肢百骸。 这时,坐在对面的少年突然倾身,说了句:“小心——” 林沚宁回神的时候,恰好看见他单手扶住了被她撞倒的不锈钢水杯。 手背上不慎沾到了柠檬水,林沚宁突然松了口气,原来不是她的臆想,而是真的碰到了杯子。 程遂看她神色怔怔,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又抬起杯子,抹干玻璃桌上的水渍,眉眼间又重新沾染了散漫落拓的神色。 “至于么?吓成这样。你要是觉得没冒昧,就当我是玩笑话。” “没觉得冒昧。”林沚宁也是怕他不自在,毕竟这事是她挑头在前,落荒而逃在后,没有把这个包袱丢给程遂一人的道理。 她以玩笑话敷衍带过:“但你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实在很高。” 程遂没懂她意思:“什么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别以为我不知道。学校不允许早恋,你刚才那话,就是想吊着我,让我分心,保住你年级第一的位置。” “到底谁吊着谁啊。”刚打算点到为止的程遂,乍一听她颠倒黑白的话,气得逼近了一步:“问是不是在表白的也是你,现在岔开话题的也是你。那我被人吊久了,也是有脾气的好么?” “什么叫我吊着你?”这话林沚宁不爱听,她对程遂也算坦然,就没干过这种不入流的事:“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 “我还血口喷人?”程遂把那杯水掷地有声地往她面前一摆,整个人环胸靠上椅背,面前切好的漏奶华也不吃了,就这么大剌剌地敞着腿,冲她抬了下下巴:“你知道我改名了吗?” “什么?”林沚宁觉得他莫名其妙:“为了高考写名字的时候多争取几秒钟的时间?” 程遂脸上挂着一个大写的‘服’,解释说:“我曾经在慈爱天父,亲爱的主耶稣基督面前起誓,我,程遂,从今往后只跟林沚宁当普通朋友,若有心思逾界之时,自愿改名叫程旺。” 他演完这么一套,又恢复平时讲话的腔调:“程旺你应该认识吧,就是你隔壁奶奶家那条被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大狗。” 林沚宁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想跟自己只是普通朋友。 听出这层意识后,林沚宁的耳朵开始发烫,她看了一眼头顶轰轰作响的中央空调,怪老板把暖气的温度调得太高,高到超出了她对自己体温的掌控。 她不是没被表白过,在拒绝这件事上绝对能做到游刃有余,但是之前的拒绝都是出自不喜欢,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说什么都潇洒果断。 这次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她能感受到那种尚未得到就害怕失去的阴影笼罩在自己的身上。 她不喜欢这种无法控制的情绪,于是出声打断道:“你面前的漏奶华还吃吗?不吃我就吃了。” “嗯。你吃。所以我的意思是...” “我想吃那个豆豉排骨,可以帮我挪过来一点吗?” 又被打断,程遂把那小蒸笼直接端到她面前:“还有事?” “想捞一个云吞。” 到这儿,程遂也算是明白她的意思了。 餐厅内换歌的间隙,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也漏了一拍,但他也适可而止地没再说什么,一手托起她的空碗,另一手拿着汤匙帮她捞云吞:“里面的竹升面也不错,尝尝么?” 林沚宁点头。 吃到后半程,二人之间的氛围不算太好,她只能通过不断地进食来缓解寂静的尴尬。 直到后来,程遂的手机响了,他开始接听电话,林沚宁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看她接完,问他是不是有事。 程遂主动报备说“许宥打来的。” 林沚宁已经默认许宥是个‘没事找事’的人了,所以也没把他的电话放在心上。 看她吃得差不多了,程遂问:“要走么?” 林沚宁听出弦外音,放下餐具:“我吃好了。可以走。” - 程遂没在周日的时候找她聊天,虽然平时聊得也少,但是出了昨天那样的事后,林沚宁还是不可避免地胡乱猜想,总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十分古怪。 写完作业,她点开q.q的好友列表,熟悉的朋友头像亮成一排,基本都在线,除了陈纾麦。 林沚宁跟陈纾麦的聊天会更频繁一点,她的对话框一般出现最近联系人的最前列,昨天回家,她询问陈纾麦竞选结果,陈纾麦一直没回,聊天框就被辛语芙盖了下去。 猜测她可能在忙,鼠标光标在陈纾麦的头像那儿短暂停留后,移去了和辛语芙的对话框。 她跟辛语芙之间其实只聊一些乐队的事,最近听到一些风声,说是文中的元旦汇演十分严格,节目至少经过三次审核,才被允许出现在舞台上,她问辛语芙审核的流程,辛语芙让她别焦急,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聊完这些,她才半遮半掩地问辛语芙:“你跟解枞之间有尴尬期吗?” 问完,觉得自己的问题太模糊不清,又补了一句:“就是谁也不理谁的那种。” 辛语芙十分敏锐:“你跟程遂吵架啦?” 林沚宁在电脑面前咬唇措辞:“也不算吧。” 她没办法提起‘表白’的事,只能举相似的例子:“你就当我们意见不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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