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沚宁其实不太喜欢语文老师这种阴阳人的方式,她挺想站出来帮邵弋周说话的,但她知道邵弋周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在看看来,接受别人的帮助相当于是承认自己的怯懦,林沚宁如果贸然出声,反而会弄巧成拙,让他觉得下不来台。 她直起的脊背又慢慢地恢复曲度。 这个举动,被程遂看在眼里。 下课的时候,许宥喊他打球,他趴在桌上,半张脸埋在臂弯里,看向许宥的时候眼睛没有完全睁开,眼眶骨架明显,有道浅褶,倦懒地吐出一句:“不去。” “缺你一个呢。快点。” “说了不去。”刚说完这句话,视线所及处看到了邵弋周的影子。 他走到林沚宁的位置旁,说了声:“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程遂没完全撩开的眼皮动了下。 等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教室,他慢吞吞地直起身,眼里还是那副无关紧要的神态,语气却有点呛人,冲许宥说:“走啊。” 许宥莫名其妙被他呛了一通:“你不是说不去吗?” “教室太闷。出去走走。”他拉开椅子,一把拉上校服拉链。 许宥本身就是一个坐不住的人,用老孔的话来说就是屁股长刺有多动症似的,程遂说要出门晃,他巴不得跟在他屁股后面,也就不计较他说话的语气了。 天色还是灰蒙蒙的,像是被扯散了的鹅绒丝,稀稀疏疏地挂在天际。 许宥冷得一哆嗦,把拉链拉高,下巴缩在领口,弓背取暖,刚想说这么冷,要不还是回教室吧,一扭头,看见程遂丝毫不畏寒,张嘴时有热气,但是身子并没有因为天冷而站得歪七扭八。 气场上怪唬人的。 许宥不自觉地往后耸肩,挺了挺腰背。 腰背打直后,视线也由地面往上挪,他这才发现,不远处邵弋周和林沚宁正站那儿讲话。 怪不得刚才说什么都不肯出来,现在又上赶着出门,碰上林沚宁的事,他那好兄弟总会间歇性地失去主张。 “你喝酒那天不是说怕她有压力不自在,刻意保持距离吗?怎么现在又盯得这么紧?贼心不死啊你?” 程遂没说话,算是默认。 “但他俩聊啥呢?”许宥好奇地抻着脑袋:“平时也没交集,能聊这么久?” “没交集么?”他怎么记得前段时间邵弋周生日的时候,林沚宁送了他一盒吉他拨片:“都到送礼物的地步了,怎么算没交集?” 这明晃晃的醋意,隔着十里地都能闻出来了。 既然他好兄弟贼心不死,许宥打算帮人帮到底,他一把搂住程遂的肩,带着人往前走,边走,边扬声说:“啊。对啊。平安夜那天你生日嘛。生日有什么好过的,我今年就不给你准备蛋糕了,反正你芒果过敏。” 他的声音在走廊荡开,留下十足的信息量。 林沚宁和邵弋周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们一眼。 - 临近元旦晚会,礼堂和艺术楼那块每天都很热闹。 音响无休止地播放着,现场乐队的穿透力好似要把墙砸开。 贝斯的声音拉得很长,在最终彩排结束的阶段,整个礼堂都被低频的震动包围着。演出效果十分不错,孔托站在台下,赞不绝口,逢人就说:“你怎么知道他们一个月不到就排练出这么完美的演出效果。” 人压根没问。 反正等他们下台的时候,孔托捏起了拳头:“有志者事竟成。大家就是要有这种‘只有我不想做没有我做不成’的冲劲。” 说完,又转头对隔壁班的班主任说:“是啊。你怎么知道他们一个月不到就排练出这么完美的演出效果。” 林沚宁:... 当天排练完,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校园的林荫大道上没什么人,从闷热的礼堂出来后,气温断崖式降低,天气像凉薄荷,从鼻腔猛地灌入喉管,虽然冷,但也起到了提神的作用。 “明天就是正式的演出了。”辛语芙表现得很兴奋,絮絮叨叨地在那儿盘算着:“听说可以邀请家长来看演出的,你们邀请了吗?还有演出服,下午的时候全部搬去孔老师办公室了,明天记得去领。乐器的话陈新墚会帮忙搬...我有没有落下别的事?你们快帮我想想。” “没了没了。”庾倩拉下她的手:“你也太紧张了。” “这是我第一次干统筹,当然紧张。哦对了,我还给秋裤哥准备了一张门票,他明天会跟我妈一起过来。你们明晚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们演出完一起去搓顿宵夜吧。” “先把演出弄好吧。”一直没吱声的解枞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辛语芙觉得他扫兴,一时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好像有什么细小的颗粒簌簌地砸下来。 “下雪子了。”庾倩喊了一声,惊喜地伸手去接:“今晚是不是要下雪?” 一说下雪,大家一个个都兴奋起来。 然而,雪子就下了一阵,甚至打光去草丛找的时候,都没找到几颗,当夜无雪,第二天又是阴沉沉的天气。 参加演出的同学只上了半天的课,下午的时候,就被拉去化妆换衣服。 有校团委的警告在先,他们在挑选衣服的时候不敢选太重金属的穿搭,而是选了中规中矩的美式学院风,相当于是另一款统一的校服,校服再怎么穿都穿不出花样来了,但在大家看到林沚宁妆造的时候,还是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她卷了头发,半扎马尾,画着辛语芙倾情指导的碎钻爆闪眼妆,唇膏化的很淡,但用唇线笔勾勒了线条,她的嘴唇本就饱满,轻轻勾勒后,多了玻璃质地的水润,呼吸感很强。 用辛语芙的话来说就是:“女团味都快溢出了。” 林沚宁从小被人夸到大,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她并未谦虚,大方地说了句‘我知道’,然后不吝夸奖地说:“大家都很养眼啊。” 全场唯一把这话听进去的就是许宥,他一边理着西服外套,一边拿小指勾自己的刘海:“是吧,我也觉得我很养眼。” “面前就是镜子。”辛语芙泼他冷水:“你看看你身后程遂的脸,再考虑要不要收回刚才那句话。” “我不看。我不看就不用收回。” 大家被他逗乐。 “再说了。今天他是寿星,他最大。我让让他,不跟他比。” 说到寿星,大家才记起今天是程遂的生日。 一声又一声的‘生日快乐’此起彼伏地充斥着整个化妆间。 林沚宁浑水摸鱼,含糊带过。 辛语芙坚持自己的提议:“看在程遂生日的份上,今晚更要一起搓一顿了!” 程遂破天荒的没拒绝,笑说:“行。我请。” “听者有份啊!”化妆间又是一阵起哄声。 林沚宁趁着这个空隙,瞥了程遂一眼。 他穿着西装外套,里面搭着蓝色衬衣,衬衣纽扣解了两颗,领带还没绑好,松松地挂在衣领后,不太正式,跟他的性子倒是很像。 林沚宁看向他的时候,他正被几个男生围着,男生听说他请客,扬言要好好宰他一笔。他们聊得热闹,林沚宁以为程遂不会感受到他的视线,没想到下一秒,他似是感觉到女孩的眼神,偏头看过去,在撞上视线的那一秒,她又突然挪开了眼,跟没事人一样跟辛语芙和庾倩聊天。 话里聊到家长来看汇演的事,问起林沚宁今天谁来,林沚宁说没人来,她甚至没告诉虞姜英学校有元旦晚会的事,她知道虞姜英不会来,所以没提,因为提了就会有期待,有时候,期待就是一场无声的冷暴力。 等所有人都做完妆造,还有一点时间,大家又彩排了一回,彩排结束后,陈新墚帮忙搬乐器,大家陆陆续续地往礼堂走。 开场前,辛语芙他们去校门口接人,几乎所有人都带着家长过来看演出,只有林沚宁、程遂和邵弋周没有喊。 邵弋周参加乐队本来就是瞒着他妈,根本不可能跟家里人提及,至于程遂,他表妹倒是吵着嚷着想过来看,他有私心,今晚只想跟林沚宁待在一起,用两张电影票就把人打发走了。 此时,场下只有他们三个人。 两人剑拔弩张,事件的主角却踮着脚,在为台上的主持人陈纾麦加油助阵。 一直到元旦汇演正式拉开序幕,她才安静地坐回位置。 他们的节目比较靠后,等待的时间也就变得紧张焦躁。礼堂里都是人,空气难以流通,在里面呆久了,缺氧的感觉扑面而来。 她双颊绯红,呼吸不畅,加上心里还有一桩悬而未决的事,难免多思多虑。 节目一个个过去,林沚宁扭头看了一眼挂在墙后的时间,等时针走向数字7的时候,她突然站起身。 辛语芙问她怎么了。 她说里面太闷了,出去透透气。 推开礼堂大门的那一刻,风急遽地往里灌,新鲜的空气钻入鼻腔,她一头扎进黑暗里。 礼堂里灯火通明,沸反盈天,外面反而没什么人,除了偶有一些来迟的家长,越往校门那儿走,越是寂寥无声。 林沚宁在里面闷了太久,差点忘了外面已是零下的天气,她出来没穿外套,只有薄薄的西装短裙,虽然穿了光腿袜,但是路上的冷风仍是刮得她小腿发麻。 保安室就在前面了,她跑动几步,跨上石阶。 等她从保安室里出来,手里捧着一束花。 包装纸在夜风簌簌作响,她低头往石阶下走,没注意到石柱灯前站着一个人。 那人手里拿着件黑色的羽绒服,看到她出来,疾步往前走。 衣服一下子披在了她的身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头顶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外套都不带。觉得自己身体素质好,不容易感冒?” “程遂?”她分辨出他的声音,试探着问:“你怎么出来了?” “你不是说不舒服么?陪你出来待会儿啊。”说着,视线落在她手里的那束花上:“你买花了?” 林沚宁‘嗯’了一声,递到他面前,问他:“好看吗?” 室外昏聩,看不清具体的花色,只有若有若无的香气。 但他离林沚宁站得这样近,一时半会儿,也分不清,这股香气是从哪儿散发出来的。 “好看。”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林沚宁的那句‘生日快乐’虽然说得敷衍了事,但她起码用心地给他准备了一束花。 看在这束花的份上,程遂也不计较她是否走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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