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他说的是气话,也是实话。不说憋屈,说了又后悔,搞得自己心烦意乱。 他自认对她已经是面面俱到,不让她受累,伏低做小地哄着她。从没哪个女人让他做到这个地步,就冲这一点,她是一万个对不起他。 再让他卑躬屈膝是不可能了,他也有骄傲有尊严。就因为这样才不想当着修泉的面吵架,还非要在修泉面前摆出一副你威胁不到我的模样。 这种自欺欺人的方法,可以屏蔽一些他不愿承认的事实,比如说,他就不会知道自己爱的有多卑微。 关了水,拿毛巾胡乱擦拭短发,等着她来哄自己。结果等得瞌睡连天,她还没出现。 他冷冷地想,就这样吧,除非她主动道歉,细心哄着他,要不就这么冷着,看谁先受不了。 第二天,她起晚了。因为心事太多,翻来覆去睡不着,又忘了上闹钟,等醒来已经十点。 平常檀祁还能叫醒她,今天是不指望了,估摸冷战还要持续进行。她已经不想去哄他。 走出卧室,檀祁已经走了,阿姨竟然破天荒来了个大早。她一般下午才来,打扫完做一顿晚饭。 今天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早餐,三明治搭着阳春面,白灼虾搭着蒜蓉生蚝,甜品搭着水果,简直中不中洋不洋。 阿姨端着一盅陶罐出来,笑着说:“奚小姐,快洗漱了喝燕窝。檀先生特别吩咐的,买最好的燕窝,刚炖好,喝了养颜美容,病也好得快一些。” 她心里涌起些暖意,可一想起昨晚的话,又强行将整颗心关进冰箱里降温。最好冰冻千尺,万年不化。 她快速洗漱干净,抓起三明治就走。 阿姨又不敢拦,只得打起感情牌,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从七点做到现在,好歹吃点再走。 一旦有中年妇女对她关怀备至,她就会想起母亲,继而心一软,又反身回到餐厅,端起那盅燕窝一气喝完,抹着嘴说:“阿姨,我一个人吃不完,你要不嫌弃,把没动过的打包带回去吃。” 再迟些就中午了,争分夺秒赶去公司,不是为给张海东卖命,纯粹是为在周闯面前刷存在感。 一到公司,助理截住她往实验室去的路,将她请到老板办公室。 张海东坐在沙发上,正提着壶,将热水浇到茶宠上。树脂做的貔貅随着热水浇灌,立刻变得金黄。背上驮着颗寓意财源滚滚的滚珠,被水一冲,转得风生水起。 她想张海东倒是会享受生活,一副成功人士做派,悠然自得地把玩茶具。 一想到他每天在办公室里岁月静好,恨意就逐秒递增。 张海东摆摆手招呼她坐,语重心长地告诉她,已经知道昨晚的事了。 她点点头,第一反应就是那两人太不地道,写好了调解协议,竟然还要告状。可她也是受害者,倒不怕张海东挑刺,要挑也该挑许俏。 不出所料,他接着说:“有人匿名投诉你跟许俏,说你们殴打客户,让我一定要给他们一个处理结果,要不我们公司名声扫地。” “张叔叔,既然你知道昨晚的事,就该知道我也是受害者。” 他无奈地“啧”了一声,“我知道,你先别急。” 她心里腾起一股火,根本没急,他还非要做出一副包容她无理取闹的爹味神情。 “我刚才已经跟许俏谈过了,她承认人是她打的,客户是她得罪的,那我只能以解聘处理,好给客户一个交代。可周闯来找我,保下了许俏。他的意思是小许跟了他这么多年,又是团队二把手,哪里也找不到这么逞心如意的下属,所以嘛……。”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等着他继续放狗屁。 “只有委屈下你了,小涓,你不缺工作,甚至不用工作,但许俏不一样,她这个年纪被辞退,再找可就不好找了。况且周闯力保,我也不得不依。” 她听得想吐。知道解雇她多么方便,一个实习生,没签劳务合同,没有赔偿,不受劳动法保护。 可真这么简单吗?张海东还想借她发展人脉,怎么现在跟丢烫手山芋一样,说放弃就放弃。 除非人脉已经搭上了。一个念头冒出来,不会是檀祁主动找上了张海东吧。那张海东还不得做他的狗腿子,替主子得罪人。 但她不做毫无根据的推测,先不去怀疑,做正事要紧。 她拿出娇蛮劲儿,“计划书刚做好就不要我了,是不是有些过分。” 他那运筹帷幄的笑仿佛焊在了脸上,十分惹人厌。“别这么说,小涓,昨天的事我已经严厉批评了许俏,怎么能拉着你去应酬。你要真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檀家交代,我反而是在为你着想,快要结婚的人了,没必要这么拼,我还等着喝你的喜酒。” 他叫来助理,吩咐道:“带小涓去财务,该结的工资一分也不能少。” 她真想冲过去掐死他,站起身,拼尽全力调动出一个笑,“行,那我去跟周博士和许博士道个别。”探探他们的反应。 她离开办公室,径直走向实验室。张海东的两个男助理以百米冲刺跑到她跟前。 奚涓眼看着要踏进实验室,那两人一阵风似地越过她,一左一右堵着实验室的大门。 “不好意思,闲杂人等不能进实验室。” 她深吸一口气,透过玻璃窗寻找周闯的身影。他那颗大头不难找到,正背对着她,埋头忘我地工作。 又找许俏的身影,丸子头娇小个儿也很好找,正翻着报告,跟身边人说话。 她敲了敲玻璃,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敲了过来,除了周闯。 许俏发现了她,瞪大眼睛呆呆看着她。 奚涓朝她招招手,意思是让她出来聊聊。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许俏竟然不予理会,埋下头,继续看起报告。 她咬着唇,参天的怒火在胃里灼烧。张海东还没让她多挫败,许俏是实实在在给了她当头一棒。 她昨天还在为她着想,今天就遭到背弃,气得要命,转头就走。 助理在背后喊:“奚小姐,还没结算工资。” 她在心里大声叫骂,留给张海东以后坐牢买厕纸吧。 走出大厦,一时毫无头绪,又不想回到牢房似的家。就漫无目的走了会儿,等气消了,理智回归,思路也清晰起来。 怎么能意气用事,该学学张海东的思考方式,情绪足够稳定,才能为非作歹,稳住江山。 她不能就此放弃,不能因为许俏的态度,就生气伤心。 林雨霖那样的冷嘲热讽她都受得住,这又算什么?反正她在大多数人眼里就是厚颜无耻的女人。 可他们懂什么?她一无所有,必须为自己争取,从休学到复学,踏过一条九死一生的路,她早就成为别人无法理解,也不想接近的人。 刚复学那会儿,学校里关于她的议论从没停过。 父亲犯案自杀,被催债的围堵,一年多就还清巨债回学校。简直是传奇般的人物,成为大家的谈资。 甚至传到她耳朵里,说她找了个金主,既还债又供读书。 传奇人物也分好坏,她属于毁誉参半那种。 毁的说她没有底线,誉的说她特别有手段。 他们说的千万句话,都是对她桃色绯闻的解读,却从不提她拼命读书,读到专业前三,也不去了解她成为孤儿后经历的人情冷暖。 因为没人想了解一个罪人的后代如何艰辛讨生活。 她不辩解,不想强装无辜。就算没被包养,但交了个有钱男朋友,也真的只是因为男朋友有钱。 可是后来越传越离谱,说金主六十张了,几个儿女都比她大,身高一米六,大腹便便,温州商人,属于普通话困难户,一说起话来就是人肉洒水器。不知道谁编排的,有可能口口相传,人人都添点料进去,便越传越细节。到一定地步,几乎以假乱真了。都深信不疑,她是老头子养在外面的情妇。 她也没辩解,拼命自证只会落入更深的舆论漩涡。 后来看她上了一辆迈巴赫,驾驶位上坐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跟她浓情蜜意地说话。又编出新花样,疑似拿下了老头子的儿子,上演一出现代版少爷与姨太太的戏码。 不论如何,总能往不堪处编排。 她那时已经没有朋友,欠债的时候大家就已经避之不及,债还完,名声更不好了,就更没有人肯接近她。但她并不当回事,很清楚原因,大家在通过冷暴力惩罚她。 或许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就可以肆意宣泄不满。 所以无所谓,心脏早就经历过千锤百炼,她总拿一句话锤炼自己,切视他人之凝目如盏盏鬼火,大胆地去走你的夜路。 只有大仇得报,她才允许羞耻心回归。一切阻碍她复仇的情绪都是负面情绪,包括对檀祁的歉疚感,对许俏的失望感。 她坐在写字楼一楼的咖啡厅里,等了一下午,给自己做了一下午的心里建设,紧盯着进进出出的人,就为堵人。 她知道实验室一般都要加班,轻则八九点,重则十一二点,但周闯是例外,加不加班,每天都待到十一二点钟。 今天运气好,居然七点就下班,这时人最多,一簇簇往外涌。她紧盯着不放,在人群中找到许俏。 许俏正好刷卡过道闸,奚涓上前拦住她的去路,许俏本来在看手机,一抬头见是她拦着,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问她怎么在这里。 奚涓说:“俏姐,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有话跟你说,现在有空吗?” 许俏迟疑片刻,点点头。 奚涓松了一口气,既然要攻略人心,就从最简单的开始。已经不敢再贸然跟周闯说话,当她得知他受过张海东恩惠后,就不敢轻举妄动了,怕他早成了张海东的伥鬼。
第19章 视而不见他的温柔 她已经制定了一套话术,旨在激发许俏的恻隐之心,从而了解事情全貌,再进一步拉拢她。 许俏作为实验室主要人物,是第二个她需要维护好的关系,另一个是周闯。 她在仇人身上学到了真功夫,收买人心,为我所用,才能事半功倍。 所以先选最容易的攻略。 她猜测许俏不敢面对她,多半是因为心虚又愧疚。跟许俏相处这段时间,很清楚她心直口快,内里没一点花花肠子。老实人是这样,受不了一丁点道德压力。 奚涓没有咄咄逼人地追问,而是很体贴地先为许俏着想。 “俏姐,你为什么不理我,是因为张海东说了什么吗?我能理解你,也理解周闯,比起我,团队更需要你。丢工作无所谓,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许俏捧着咖啡杯,脸上的情绪像播片一样来回转换,一会儿感动,一会儿内疚,一会儿又欲言又止。 奚涓接着打感情牌:“我就是觉得太不公平了,什么都让我承受,你还不理我,一时想不开,就想来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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