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街边发呆,满腹心事。 周闯的态度让她起了疑,他明显知道什么,可为什么要等到药物上市才说? 遇到这种谜语人真是又挫败又愤懑,恨不得扒开他的嘴,竹筒倒豆子般,倒出他的秘密。 这时候只想跟修泉一吐为快,拨通他的电话,问他在哪里。 他让她先回公寓等,应酬完就回来,钥匙在门口的垫子下。 星期天还要应酬什么,大概曾雯又拉着他到处相亲了。 她去超市买了点东西。因为有她常去,他家已经初具规模,像个家的样子了。她偶尔带去的日用品,油盐酱醋,各种小零食,以及许俏堆不下的娃娃,都替他攒了点人气。 刚到公寓,将两大包东西搁岛台上,微信叮叮咚咚地响起。 姚成智在工作群里@所有人,说周一有一家私募基金的高层来公司考察。让各部门做好准备,确保工作环境整洁,相关资料齐全,特别是实验室和会议室的准备。 她想了想私聊许俏:怎么这么突然,哪家私募基金啊? 许俏发来几个香槟酒杯,是个要半场开香槟的架势。她真把周闯的事业当成自己的事业了,总想着给他挣勋功章。 又弹出一条语音,“都谈很久了,这次投资十拿九稳。张总私底下跟我说的,两个月内能完成一千万的融资。明天让我代替周闯介绍研究项目。” “这算是要完成 A 轮融资了?” “嗯,听他们说 A 轮完成,后续找大型风投公司更容易。这笔钱直接推动我们的项目进展,二期临床终于要开始了,开心吧?” 许俏真以为她品行高尚,不为名不为利,就为通过研发新药来实现自身价值。 她没法为仇人的一帆风顺开心,郁闷得想开瓶酒灌灌自己。 没心情收东西了,打开恒温酒柜,选了瓶还剩一半的白葡萄酒。她用牙咬开软木塞,咣咣咣对着瓶嘴,一顿猛灌。 她觉得酒是好东西,既能让人忘却苦恼,也能让人觉得问题不再是问题。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酒精让她在即将烂醉之际,有胆子想出惊天动地的计划。 既然找不到任何证据,既然连唯一的证人都怀着蹊跷的心思,那就搞垮他们的理想,摧毁他们的希望。 她摊在沙发上,夕阳余晖搭在脸上,也不知是酒熏的脸红,还是阳光的余温给她留下点人色。 奚涓喝醉了,醉得坏水直冒,冒着冒着就笑起来。只要按着张海东走过的路走下去,那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怀着美好愿景,渐渐睡去。 等睁开眼时,天都黑透了。她撑起身,发现自己躺在柔软床垫上。幸好窗外有月光,屋子也能看清楚。 她第一次进修泉的卧室,家徒四壁,只有身下这张两米宽的大床以及一组衣柜。就像是投了所有钱装修,却没钱买家具一样,主打一个寒酸。 头很痛,太阳穴突突地跳,她捧着头想了会儿,感觉自己醉酒时的想法特别可笑。 当理智回归才发现困难重重。进入二期临床后,怎么避开众人使坏?就算避开了,她也不可能做伤及无辜的事。 她细细模拟了遍张海东的路,愕然发现老天爷都帮着他,使坏也要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 不仅头痛,连腹部也隐隐作痛。 她感到一阵空虚徒劳,太难走了,势单力薄,无从下手,始终走不出一条像样的路。 撩开被子下床,正好看见几团硬币大的血迹洇在雪白床单上。 喝个酒竟把大姨妈催了出来。 她没找到手机,也没拖鞋,便光着脚走出卧室找修泉。外面一片黑暗,顺着墙壁摸过去,始终没摸到开关。 这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响,她有些害怕了,扶着墙壁边走边喊修泉。 书房门被打开,从门缝里泄出一点光,人影钉在光里,那一点昏黄的光让他看上去像走进她的梦中。 曾经在她的梦里,他还是读书时的模样,他们沉浸在昏黄胶片色的午后,坐在香樟树下看书。 此刻仿佛回到了那时,刘海柔软搭在额上,戴着无框眼镜,衬衫袖子撸到腕上,难得的懒散随意。她知道他在看她,温柔得如同梦里午后的阳光。因为在梦里,太阳永远只提供亮光,而没有热度。 他笑着说:“终于醒了,喝了多少?” 她慢慢走近,说了声对不起。 “也不用为那半瓶酒道歉。” 她摇摇头,“床单给你弄脏了。” 这还是青梅竹马打下的基础,奚涓在他面前不需要矜持。她领着他进卧室,途中修泉看到她裙子后一团血迹,已经知道原因。 她永远舍得将狼狈的背影留给他,心底涌起一些柔情,想抱起她,让她别走路了。可只能想一想,现在不敢随便碰她,跟松鼠似的,一点风吹草动就要落荒而逃,躲进巢穴。 她说:“你把新床单拿出来换上,我去给你洗洗。” “你去洗澡,我来换。” “我准备一会儿回去了。” “十一点多了,刚才许俏打电话来,我说你睡着了,不回去。你就在这儿将就将就,别折腾了,我明天一早送你上班。” 即使是让她留宿在单身男子家一晚这样暧昧的事,也被他安排得干脆利落,毫无遐思。 他找出自己的 T 恤和运动裤,让她洗完换上,接着准备下楼买东西。 她说:“如果有安心裤,就买安心裤。” 他皱起眉问:“什么东西?” 她笑起来,“一看就知道没谈过女朋友。”说完想掌自己嘴,他没有女朋友,很可能与她息息相关。 他倒神色如常,没接她的话,让她干自己的事去。 等到了楼下小超市,问老板娘有没有安心裤。老板娘说有,要哪个码。他半天没说话,老板娘也不舍得为难这面皮白嫩的帅小伙,便贴心问,女朋友多少斤? 他是个凡事力求真实客观的人,不打无意义的仗,不讲无根据的话。仔细回忆手感,最后说:“每个号码各来两包吧。” 老板娘又推荐了红糖,跟荷包蛋一起熬煮,不忘细细教导他:喝了就通畅不痛了,小伙子,不通则痛,懂不? 老板娘话糙理不糙,让他对女性生理期又有了进一步了解。 买回来时她还在洗澡,他敲了敲洗手间的门,“我给你放床上。” 水声戛然而止,门打开,伸出一只湿淋淋的胳膊。他递上塑料袋时,碰到她温热的指尖,忽然产生一种悸动,想拉过她的手,留住爱情的余温。 要命的不是凭空想象,是以前见过全貌,现在却只能浮想联翩。男女一旦有过肉体关系,很难再促成一段纯粹的友谊。他有些不齿自己这种过于隐秘的情绪,像常年在阴冷潮湿的环境下,皮肤上生出的癣,又痒又疼,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去了厨房,先煮了碗阳春面,接着一面看网上的食谱,一面搅拌红糖。身后响起一串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她连脚都懒得抬起来,趿拉着拖鞋就来了。
第32章 旧欢如梦 他回过头看她一眼,她拿 T 恤衫当裙子穿,衣摆到膝盖,露出两条笔直修长的小腿。头发刚吹干,披散到腰际,又黑又亮,像一片午夜的湖水,在月光下静静流淌。 想起六年前分开时,她头发才齐肩,还总说想剪得更短些,方便做实验。人真是随时在变化,不知不觉变成他看不懂的模样。 他将面和红糖荷包蛋推到她面前,“吃吧,吃了好睡。” 她坐到岛台边,凑到碗前闻了闻,在缭绕上升的白烟里展开心满意足的笑。 等身体舒坦了,现在想要进一步得到心灵的慰藉,她提出了更过分的要求,“我们一起睡吧,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躺着说话舒服。” 之前的那场剖白令她变得有恃无恐起来,知道修泉任她予取予求。 果然他半点不惊讶,甚至不局促,就像借住同性亲戚家,床位不够就凑合睡一张床。他只淡淡地说了声好。 等收拾完,他洗完澡躺到床上,她闻到跟自己相同沐浴露的香气,感到无比安心。气味将他们变成一个人,无关情爱,纯粹的精神交流。 她跟他讲起今天发生的事。 他们都仰躺着,她盯着天花板,一会儿说,好想搞把枪杀了张海东和陈少峰。 一会儿说,如果有恶魔,我愿意给他灵魂,换他们两的狗命,诸如此类非常幼稚的话。 他两只手垫在脑后,一言不发听她发完牢骚,很冷静地下结论:“你做不到。” 她冷笑,“给我把枪,你看我做不做得出来。” “我说你做不到像张海东那样,在背地里使坏。” 默然良久,她叹了口气,“你说得对,二期临床会涉及人体试验,我不可能干出丧尽天良的事,患者是无辜的。” 接着撑起身,看向他,问:“我该怎么办?找不到证据,周闯什么都不说,张海东也要拉到投资了。如果一直这么顺利下去,他就名利双收了。” “关键是周闯,他要说的话肯定对现在的工作不利。” “我也这么想,你觉得他当年是不是参与了陷害我爸爸的事?” 修泉说: “如果真参与过,他不可能让你回公司。有可能他以为是自己的原因,但那时他妈得了病,需要钱,又有张海东在旁边挑唆,情况太复杂,他身在其中很难看到事情本质。” “那就算等到他坦白,也只是毫无意义的赎罪,还是不能揪出张海东。我应该让他相信是张海东的问题,可万一他知道张海东的行为,就是为了感激而包庇,那该怎么办?” 她颓然倒下,接着说:“我看过一个新闻,千万富婆雇凶杀情夫,十多万就可以买一条人命,可在哪儿去找杀手呢?” 他的语气凌厉起来,“你在想什么,真要搭上自己以后的人生?现在刑侦技术这么强,那些杀手就是社会上混的渣滓,你以为还训练有素,查不出来?张海东死了,还有陈少峰,难不成你两个都要杀,然后呢,为你爸正名了吗?” 她怔愣半晌,“那我问你,无权无势,如何伸张正义?” 气氛僵了一两分钟,他才缓缓开口:“睡吧,办法不是一时半会儿就想出来的。” 她没再说话,抿着唇,一副憋着气的模样。接着地动山摇地翻了个身,给了他一个愤怒的背影。 他侧躺着,一直看着她,两个人都没动,半小时后,她发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他撑起手臂支着头,端详她的侧脸。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恬静如一无所知的婴孩,真的睡着了。 他垂下头,附在她耳边轻唤了声,涓涓。 奚涓兀自沉入酣梦中。 这女人色香味俱全地躺在他身边,是无数个夜,挥之不去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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