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惊觉,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一年了。 奚涓难得清闲,身边的人却忙了起来,忙着过年。 赵晓嵩要回老家过年,将窃听设备留给她,让她每天查看一次就行,每次通话都会自动录音。 而许俏跟着爸妈去泰国旅游过年。周闯也难得放假,带着老母亲回乡探亲。 宋家珍体恤她独自过年寂寞,提议让她跟着一起去。她委婉拒绝了,跟他们提前吃了顿团年饭,就算是尽了做干女儿的心意。 而修泉与檀祁忙得不可开交,两人都一个星期没出现。她也不好打扰,知道他们越到年关越忙。 她闲得发慌,给自己找事做,买了一堆年货回去备着,独自过年也讲究个仪式感。 当她从经年累月的战争中抬起头,才发现除了自己,大家都过着充满烟火气的寻常日子。她当然羡慕,正因为羡慕,才更向往平淡生活。 除夕头两天下起大雪。屋子里开了暖气,她放了几颗砂糖橘在暖气片上烤,接着开始做大扫除。做完后,又马不停蹄地贴春联,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可心里满满当当的,仿佛游子归家,倍感踏实。 刚贴好福字,左看右看,越看越不对劲,总觉得歪了几寸。 又揭下来重新贴,退后用眼睛当量尺,跟欣赏名画一样专注。 没注意身后来人了,更没留神脚下,退到台阶处一下踩空,被后面来人一把撑住。 她惊魂未定地回过头,绽开笑容,“你怎么来了?” 檀祁将她扶正,见她桃腮粉面,气色好的不得了,皮肤比外面的雪还要细腻。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单身后倒越发明艳了。 他有些不是滋味,挪开目光,淡然道:“小心点,又想再扭一回脚?” 她看他肩上有雪,很自然地掸了掸,“下这么大雪还来。” “过两天我要去新加坡,来看看你。” 他们进了屋,奚涓说:“那挺好,我们提前团年。” 屋里暖和,他脱了外套,奚涓从暖气片上拿了颗橘子,剥开皮,掰了一半给他。 她放进嘴里,外面温热,一咬开里面的汁水沁凉,顺着喉咙甜到心里去了。甜的她眯起眼,一脸餍足的笑。 他想原来以前的魂不守舍,心不在焉也不全是因为他。只要大仇得报,她那颗心迟早回春。 他将自己那半也塞她嘴里,“跟我一起去吧,你一个人过年多冷清。” 奚涓摇摇头,“你妈看到我,还不得把我撕了。” “没让你去看他们,等我应付完他们,就带你到处玩儿。” 她还是摇摇头,这已经超出了朋友该有的距离。 檀祁没再坚持,伸长胳膊抓了两颗烤热的橘子,剥了皮递给她。刚要扔皮,她立刻拦住,“不要扔,妈妈教过我,橘子皮放回去继续烘,味道又好闻,等烘干还能泡水喝。以前冬天她总爱这么弄。” 他听她说起妈妈,心莫名柔软,笑着将橘子皮摆在暖气片上。 “不跟你过年,我倒不习惯了。”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也有这样的感觉。 这几年来,她一直都跟檀家一起过年。他们本家在新加坡,檀家枝叶繁茂,亲戚不论远近,总有百八十个,而檀宗是族长,每年要回去主持祭祖。 那时她总很烦,现在回想起来却另有一番滋味。 檀雪曾告诉她,林雨霖极力反对檀祁带她回家过年。檀祁从来不听,仍然我行我素。正因如此,她没少受林雨霖白眼。 等过到第三个年,林雨霖都有些妥协的意思了,有心培养她,让她跟着见见客人。那天林雨霖请一群贵妇太太喝下午茶,让她做陪客。太太们真厉害,放着精致的法式甜点不吃,硬是只端着不加糖的红茶细吮慢抿。她无聊得要命,又没人当她回事,全程吃东西,一个人吃了一半。 林雨霖用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说,多吃点,别客气,给脑子也喂点,别光长肉不长脑。 檀祁回来时,林雨霖当着她的面跟儿子抱怨:你那碎嘴子老姑问我,你平常是不是饿着她了,那一张小嘴儿只见进不见出,一句话也不说,光吃。 檀祁看了她一眼,她坐在沙发上,当时以为他们要母子同心,联合起来教训她了。 她埋下头,准备好迎接狂轰乱炸。 那时她倒很无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总不能既要也要。既然不喜欢应酬,就该积极承受他们的指摘。 态度端正到一定程度,在人家眼里成了逆来顺受。 檀祁说:“不挺好吗?既能吃,还长不胖,多大的福气。就老姑那身材,远看像路墩,近看像铁桶,肯定是羡慕嫉妒恨。” 林雨霖噎住。 而她一不小心就笑了出来,太形象了,檀家老姑的形象活灵活现。 檀祁又用调侃语气对她说:“还笑得出来呢?多长点心眼吧,以后这种聚会少参加,吃多了人家要心疼茶水钱。” 林雨霖盯了儿子好一会儿,末了冷笑道:“可真行,拿石头当良玉,到头来砸了脚,有你难受的时候。” 檀祁笑道:“放心吧,妈,砸疼了我扑你怀里哭。” 那时听着特别刺耳,现在再一想,又觉得母子两说话都挺逗。 她埋下头笑, “傻笑什么?” 她摇摇头,不准备告诉他。往嘴里塞进一半橘瓣,牙齿咬下一半,酸涩布满口腔,酸得她一张脸皱起。 剩下的全给他了,吃不了一点酸,对她来说,水果酸了跟坏了没区别。 他放进嘴里,神色如常。 “不酸吗?” “人跟人的差异就是这么大,对你来说很酸,对我来说却是甜的。” 她心有戚戚焉,比如说我们在一起的五年,身体在一处,心却是各过各的。 才刚过五点,外面已经黑了,雪也越下越大。忽然响起烟花破空的声响,在空中炸开,亮起小小一撮橘黄色花火,印在窗户上。 有人在楼下放小烟花。虽然城市早禁了,但也禁不住私底下偷偷放。放个一两响,也没人真去投诉举报。 檀祁靠在沙发上,静静看着她的侧脸。 外面天寒地冻,屋里温暖如春,弥漫着橘子味的香味。间或有烟花爆竹的声响,让他真有些现世安稳的感觉,忍不住想要对她剖真心诉衷肠。 他一展长臂,搭在她身后,手指轻敲沙发椅背,考虑着该怎么开口。 其实中心思想很简单,就想告诉她,他一直没有停止过爱,希望能给他一次机会,他们重头再来。 他在腹中打草稿,她忽然说:“修泉最近很忙吧,他不仅要忙我的事,还要忙你公司的事,怎么忙得过来,我都不好意思打搅他。” 她这一句话效果显著,立刻堵住他满腹感性发言。 檀祁索然无味,“他这几天没来公司,应该挺忙的。” 她摸出手机,嘟哝着说:“也不知道他晚上能不能过来,我们一起吃饭吧,我包了好多饺子,今天就算吃个团年饭,顺便好好感谢你们两。” 他咬着牙装大度,“对,我也得好好感谢他。” 奚涓对他笑笑,仿佛是赞他识大体,他也就不得不自个儿吞下这份窝囊气。 她给修泉打过去,问他有没有空,过来吃饭,檀祁也在。那边三言两语就答应下来了。 窗玻璃结出冰花,外面的爆竹声已经停了。他们等到八点过,人还没来。 奚涓有些焦急,怕他路上出事,又打电话过去。 这次接电话的不是修泉,是一个女人。 奚涓一直聆听着,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说了一句,好,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她立刻起身穿外套。 檀祁见她脸上毫无表情,动作却毛毛躁躁,差点打翻茶几上的水杯,立刻上前拉住她,问怎么了。 她仿佛才想起他还在,神色怔忡,眼圈泛红,连声音都在颤抖:“快......快去医院,修泉出车祸了。”
第48章 不祥之兆 当时接电话的是一位医护人员,语气肃然,只说患者出车祸,正在抢救。 就在那一刻,绝望的情绪如海啸般卷没她的理智。 她外面看着再镇定,里面早就被巨浪毁得一片狼藉。 他们赶到医院时,修泉还在手术室抢救。 她明明不累,却喘不过气来,四肢如同灌铅,虚脱得几乎站不住脚。 幸好檀祁紧紧揽着她,才不至于垮掉。 医护人员告诉他们来龙去脉。 修泉在经过一个交通信号灯时,突然发现前方有一辆车因大雪天打滑,急停在了他行驶的车道上。他立刻踩刹车,但车子在冰雪覆盖的路面上完全失去控制,因巨大惯性,径直冲向路边的防护栏。 前保险杠严重变形,连车盖都弹了起来,冒出阵阵蒸汽。幸好有行人目击全过程,及时打了急救电话。 她一颗心被恐惧攫住,焦急询问:“现在手术怎么样?” “坐着等等吧,现在没法给你确切答复。” 医护人员走了,她坐到椅子上,紧紧盯着抢救室的大门。 门楣上悬挂着液晶屏,上面亮着正在抢救的红字。这四个字在她眼里如同浸了水的墨迹,全都晕开了。她产生荒唐的幻想,只希望他完好无损走出来,告诉她只是一场恶作剧。 当然不会发生,她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受煎熬,神经质地呢喃:“都怪我,不该让他来。” 檀祁的担忧不比她少,却握紧她的手安慰:“别想这么多,肯定不会有事。” 走廊里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她回过头,呆怔地看着来人。 曾雯和修国凛忽然令她感到陌生。 他们在她眼里从来都是从容不迫,风度翩翩的长辈,小时候对她更是慈爱有加。就算后来出事,他们虽冷漠但也维持体面。 可现在,两人神色仓惶,步履踉跄,特别是曾雯,对她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曾雯狠狠瞪着她,“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们家哪里对不起你了,忙也帮过,钱也给过,为什么非要扒着他不放?” 她愧疚不已,埋下头不说话,摆出任她打骂的姿态。 曾雯继续指着她说:“为了你,他要跟我们断绝关系,你知道吗?是不是你指示他跟我们对着干?因为他私自接你那个高利贷的案子,被律所停职了,现在很可能被吊销执照。他爸要他回西雅图,他也不回去,接了你一通电话就要走,还说我们如果不接受,就当没他这个儿子。你就是个害人精,非要害我们家破人亡!” 她愕然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曾雯,嗫嚅着嘴唇,无力辩解:“我......我没有......” 檀祁紧蹙眉头,听出来修泉在家里怎么被威逼利诱了。修国凛在律所有绝对话语权,修泉停职大概率是他一手促成的。应该还威胁了他,如果不回西雅图,就让他无法继续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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