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期末考试周,凌晨五点钟,前天熬夜温习的千岱兰还在睡觉,忽然一阵心悸,她爬起来,发现叶洗砚在给她打电话,她刚想接,那电话就断了; 千岱兰吃过早饭,头脑彻底清醒后,再打过去,提示关机。 她问了杨全,杨全也不知道,说叶洗砚去法国度假了;这一次,他带的新助理——辛辛苦苦、忙忙碌碌一整年的杨全,则是选择休个长假,回家陪爸妈。 “那边信号不好,”杨全说,“也可能是误触,洗砚哥如果有急事找你,一定会再打电话的,放心吧!” 之后,千岱兰也没有再接到他的电话。 她倒是又问了杨全,杨全回答,说叶洗砚已经回国了;不过,对方最近在忙新游戏内测的事情,估计要等春节前后才有空闲时间。 千岱兰说好。 2013年的这个春节,千岱兰在杭州和二老一同过年。 殷慎言也受到千军邀请,住进他们家。 春节期间,快递停运前后加起来快一个月,暂时闭店休息,千岱兰瞬间松快不少。 大年初一,当殷慎言邀请千岱兰去西湖边上走走的时候,她没拒绝。 杭州的雪较为罕见,今年的两人就没有“湖心亭看雪”的好运。 冬日的西湖仿佛蒙了一层薄薄白雾,隐约有雾气缭绕在上。 西湖旁边有小小的文创市集,殷慎言看千岱兰一直盯着某个松果耳饰,付费买下,送给她。 千岱兰笑得眼睛弯弯:“谢谢慎言哥。” 殷慎言说:“为什么不叫我小树了?这么多天,你都没再叫我小树。” 千岱兰诧异:“你之前不是不喜欢我叫你小树吗?” 殷慎言说:“你现在突然变了称呼,我很不习惯。” 千岱兰笑了,小虎牙尖尖可爱。 “慢慢地就习惯了,”她说,“其实很多事情,都是需要慢慢习惯的。” 说到这里,千岱兰往前走,轻松:“慎言哥,我今天早上还和爸爸说,让他认了你当干儿子——” “为什么?”殷慎言打断她,“这么突然?” “不突然呀,”千岱兰回身,诧异看他,“最近大半年,你每周回来照顾爸妈;他们也把你当亲儿子看待,哪里突然?哪一天,哥哥如果要结婚,爸爸妈妈也会给未来嫂子包红包送大礼——” 殷慎言眼神复杂地看他,很久后,他才沉沉地说。 “算了,”他说,“都随你。” 说完这句话后,殷慎言侧身,看到一个黑衣男子,看背影,很像那个令他恶心的叶洗砚。只是,男子的右臂摆动不自然,像是受过什么伤—— 只有背影,径直往远离西湖的方向走。 …… 千岱兰美妙的杭州假期,止步于一封律师函。 转行做原创的过程中,千岱兰也没有直接放弃XX风的衣服,没有强行转型。 她仍旧关注着某位网红的多个社交平台账号,对方有双木屐拖鞋出圈了,千岱兰就抢先一步联系一件代发的批发商来卖,一双木屐批发价12.9,千岱兰店里卖49.9,暴赚一笔。 这次也一样,另一位网红的小兔子挂件爆火,千岱兰同样找一件代发的批发商,一个月卖出去500单—— 她没想到,这个网红小兔子是有版权的。 版权方控告千岱兰售卖的小兔子侵犯了他们的版权,要求千岱兰给予销售额十倍的赔偿。 寒假还没结束,千岱兰研究着对方寄来的律师函,赵雅涵站在她后面,问:“咱们要不要找个被告经验丰富的?问问?” 千岱兰想了想:“殷慎言?他们公司经常被告。” 赵雅涵:“嗯……不是不行。” 殷慎言联系了几位法务部的同事,给千岱兰的建议是和谈。 这种事情很多,有些富人或公司,手中握着多个版权,字体,图片,或者某个独特的花纹,早就注册了版权;定期会有专员在网络上巡逻,一旦发现侵权现象,那就直接寄律师函——再谈和解费。 比如,某些商用网站,例如小说阅读网站,如果小说封面使用了他们的字体,无论小说付费还是免费,都算侵权,都可以控告他们要求赔偿。 “和谈?” 千岱兰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附记的版权声明,该小兔子造型玩偶的所有者姓名,赫然是“林怡”。 又是老熟人了。 确定是认识的那个“林怡”后,千岱兰第一个想到的,是前男友叶熙京; 只是,自从那巴掌后,两人再未联系过;现在过去求助,一个是不合适,另一个么,叶熙京也不是他妈妈的对手。 谈恋爱的那段时间内,千岱兰发现了,叶熙京真的被他妈妈拿捏——不,攥在手掌心。 PASS。 ——那,林怡会害怕谁呢? 千岱兰苦恼地思考许久,忽然间想到,叶熙京和殷慎言打架的那个晚上,叶洗砚也在。 那个时候,林怡同叶洗砚说话,也是毕恭毕敬。尽管是长辈,却温顺得像小绵羊。 千岱兰微微地皱了眉。 送糖包的殷慎言,也在此刻看到她的电脑屏幕。 刚蒸熟的糖包白白胖胖,蒸腾着香喷喷的白气,看着就烫;千岱兰暂时没时间吃,还在思考怎么把赔偿款压到最低。 “这个形象未必是她原创,只要找出早于她版权登记、相似的第三者,就还有谈判的余地,”殷慎言目不转睛地看,显然很有这方面的经验,“别担心,我们公司内部有个专用的搜索引擎,可以通过图片搜索出相似的东西,从而让素材规避侵权风险……” 千岱兰震惊:“你们已经规避侵权风险了?还被这么多人告啊?” 殷慎言没有维护星云科技,只是让千岱兰将版权登记书给他一份,他去搜一搜。 千岱兰将版权登记书递给他。 殷慎言看到那版权登记书上的名字,身体微僵,在千岱兰书桌的空隙处放下盘子,转身,慢慢地走下楼。 窗外夜晚很深。 叶洗砚右臂上的石膏板刚拆,正尝试着握笔写字,忽然听到两声猫叫,他搁笔,看到一只长毛的橘猫轻盈跃入,身后跟着一只小三花。 叶简荷推门而入,含笑:“吵到你了?” “没有,”叶洗砚摇头,说,“我想去姥姥家住几天。” 姥姥姥爷早已过世,祖宅尚在。 “算了,”叶简荷说,“杭州冬季湿冷,本来就不利于你骨折后的手恢复;那边房子很久没住人了,湿气太重,你去了也不方便。” 说到这里,她叹气:“其实你该去北京好好养养。” 一月前,叶洗砚高山滑雪时,转弯速度太快,未来得及调整,撞上了雪道旁的雪包;他反应迅速,调整了姿态,只有右臂受伤最重,没有撞到脊柱,头也有头盔保护;直升机直接送他去医院,及时治疗骨折的右手——幸好只是轻度,没怎么耽误他的正常工作和生活。 叶洗砚说:“您在这里,我当然要来杭州陪您过年。” “是吗?”叶简荷揶揄,“因为我在杭州?” 说到这里,长毛橘猫立起身体,拼命地用前爪去扒拉叶洗砚的裤子,喵喵喵地叫着,像是饿极了,暖暖热热的猫咪肉垫触着他;叶洗砚俯身,用完好的左手将猫咪抱在怀里,又去找兔肉冻干喂给它。 叶简荷笑:“这小家伙,是个小滑头,刚刚给她俩开了罐头,现在又装没吃饱,过来骗你给她零食加餐。” 叶洗砚说:“哪里算得上骗?她们俩是您捡来的,流浪惯了,习惯了向人讨吃的而已。” 这样说着,他拆开兔肉冻干,均衡地倒在两只小猫的小餐盘中:“不讨,会饿死,她们习惯了这样生存而已,没办法。” “我知道你有洁癖,”叶简荷笑盈盈,“如果你不喜欢被她这样骗,我给你再介绍其他懂事乖巧的,好不好?” 叶洗砚只喂猫,轻轻抚摸:“妈,她已经很好了。” 停了一下,他又说:“我不认为懂事乖巧是好的形容词。” 叶简荷说:“我在说猫,你在说什么?” “我也在说猫,”叶洗砚抬头,看他的母亲,“我希望她能保持天性,即使这种天性会和我发生矛盾——那也是她。人不能只爱玫瑰而去拔掉她的刺,刺也是她的一部分。就像猫——您前几天还在同我提那些会拔去猫爪刺、磨掉猫尖牙的无良宠物商,怎么今天突然又说了这种话?” 叶简荷笑了:“所以,洗砚,你这些天在想什么呢?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将她强行留下?” 叶洗砚看着猫狼吞虎咽地吞食冻干。 “她不是猫,”许久后,叶洗砚才说,“我不能将她像猫一样关在家中,锁在笼子里。” 哪怕他能给予对方更好的物质条件、更舒适的生活、更能让她安心学习的环境。 也不能,不能。 不能拔掉她的利爪,不能磨掉她的尖牙,不能让她丧失捕食能力,不能令她只能依靠柔软的肉垫和喵喵声来向他乞讨。 他所需要的,是一个会和他争吵、活生生的、有自己脾性的人。 叶简荷不笑,仔细看自己的大儿子表情。 “您问过我,撞到雪包躺在地上时,心里在想什么,”叶洗砚说,“我那时没想工作,只是感到遗憾。” 叶简荷问:“什么遗憾?” “我遗憾,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太凶;倘若我那时真有不测,那我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句阴阳怪气的气话,她今后想起我,大约也只是那一句……还有那场争吵,不瞒您说,我当时说了许多过分的话。” 叶简荷说:“人要学会原谅情绪失控时的自己,这世界上没有人能永远保持理智。况且,那孩子年纪还小,你同她在一起,受她感染,偶尔做些幼稚的事、说些幼稚的话,也很正常;和叶平西结婚的时候,我也变得和他一样蠢。” 聊到这里,叶洗砚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 “我明白,”他说,“其实,我发现,我也只是不能接受失败而已。在这一点上,我和我曾嗤之以鼻的人,没什么区别。” 叶简荷若有所思:“马拉松比赛中,不走完全程,能说谁是失败?” 叶洗砚起身。 “你的名字,是你姥姥为你取的,她喜爱梅花,又喜爱山水画,才有’洗砚’两个字,”叶简荷说,“其实,当初为你取名时,我也希望你能看清黑白,但又是,看得太清也不好,没必要事事一定分得清楚干净。” 叶洗砚眼神清明:“我知道,就像墨汁画白梅——爱也好,恨也罢,总是一体的。生气,也只是因为在意——既然在意,为什么非要争个高低?您也说了,我年龄大,更不应该和年纪小的她置气。” 叶简荷问:“你打算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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