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甜翻出手机查看日历:“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不算太宽裕,你自己加紧点。到时候我会联系你。” * 从78号回来的第二天开始,林隐就在三木的画室里潜心进行创作。 早来晚归,除了吃饭与睡觉,每天几乎有十五个小时都用在了画画上。 她不能不努力,多少年了,她就在等这样一个机会。 她要用画引起黄婉华的兴趣。 不是强行碰面,也不是半路拦截,而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不着痕迹地出现在这个女人身边,默默接近她,了解她,直至最后渗透她。 这当然并不容易,甚至是一种痴心妄想。 但若不试,她连一丝机会都没有。 更何况,画画本就是她唯一也是最擅长的事,除此之外,她好像也不会别的。 如果只凭一幅画就能成功引起黄婉华的注意,对她而言,已经是最简单也是最可行的办法了。 为了这机会,她足足等了十一年。 她从没有对任何人坦露过心底的这些隐秘,即使是蒋梨,也只是以为她如此努力,是为了有资格能与78号签约。 或许,这也是蒋梨喜欢她的另一个原因。 因为蒋梨知道自己永远都做不到如此心无旁骛、全情投入地去干一件事。 这么多年,她只不过是拼命摆出了一副努力奋斗的样子出来,实际上,却仍旧逃不脱父母对她的帮扶。 父亲的实业虽然垮了,但这么多年积累的人脉多少还是留了点下来。 这家咖啡店的店面是在他的帮助下谈下来的,租金比市价便宜了三成;一整套全进口自动咖啡机也是他托人从国外买回来的,又为她省下了一笔不小的费用。 她嘴里口口声声说的不想靠父母,最终却还是被父母无处不在的羽翼呵护着。 而这种“关照”,又恰是林隐这辈子渴望却不可及的。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所欲所求,就是如此的戏剧化。 * 画室的门上有一小截玻璃窗,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林隐此时正盘腿坐在地上,仰头对着面前的画架陷入沉思。 蒋梨有些心疼,在她眼里,林隐的灵感、天赋以及那份独一无二的才华,如果不能让她自由地发挥、自由地创作,那无异于绑住她双手,将她扔进浪涛里。 而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为钱所困的艺术家,还在浪涛里苦苦挣扎,却始终欲振乏力,最后只能妥协或者泯灭? 想到这里,蒋梨叹了一口气,起身倒了杯柠檬水走进画室。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帘淡淡地洒进室内,光影被分割成一道道长条形,均匀地铺在胡桃木地板上。 窗台上的薄荷草养得茂盛,蟹爪兰也开出了几朵红色的小花。 林隐安静地坐在画架前,若有所思地拿着笔,仿佛正在考虑下一笔该落在哪里。 “喝杯柠檬茶,加了点蜂蜜,不酸。”蒋梨一边将杯子递给林隐,一边端详着眼前的画作,“是向日葵?我一直以为你在搞那幅命题画呢。” 一幅对开尺寸的油画框上,铺陈着整片暗黑的底色,一簇俯视角度的向日葵如泼墨般在黑暗中绚烂盛开。最中间的几朵灿烈如艳阳,越接近边缘的花瓣越糜烂、越枯萎。 “这幅画就是为黄婉华创作的。”林隐放下画笔,接过蒋梨手中的蜂蜜水。 “这是主题画?”蒋梨完全想象不出向日葵与黄婉华之间的联系。 林隐看着画,似乎在斟酌措词:“她喜欢灿烂的东西,外放、绚丽、有冲击力。就像她的人,有刺,但也迷人。” “那为什么不画玫瑰?黄玫瑰尤其适合她,带刺、娇艳。” 林隐沉了沉眸:“因为一定早就有人把她比喻成黄玫瑰过了,这些话她听多了,就会不以为然。我只是想要另辟蹊径。” 蒋梨感到不可思议:“这种激进的做派不像是你的性格啊。” “也不算激进,只是觉得向日葵比起黄玫瑰,更加的外放和热烈,就像她。”林隐目光闪烁着,言不由衷地遮掩道。 “看来你对她的评价很高嘛。” “有么?”林隐听到蒋梨的话,轻轻淡化了脸上所有的表情,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我只是看见她那些照片才这么感觉的。” “你还记得么?”蒋梨继续看着画,忽然回忆起来,“其实你在桐高的时候,就喜欢画向日葵了。有一段时间,你在一本画册里从头到尾都画满了向日葵,各种各样的。我们差点以为你入魔了。只不过后来,你大概是画厌了,就把那本画册锁进了抽屉里,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林隐的心徒然颤了一下,脸上带着恍惚问道:“是么?” “怎么不是?”蒋梨还准备再揶揄几句,门外突然响起了顾客要点单的声音,她连忙推门走了出去。 林隐放下手中的杯子,沉默地看向眼前这幅向日葵。 再度陷入沉思。 7
第7章 高一那年,她加入了“指令”社团,这是一个以田甜为首的独裁型社团,日常活动就是买买买和玩玩玩。 她天性孤寡冷漠,再加上经济窘迫,所以在社团里毫无话语权,每次活动,都被田甜及她的几个跟班当做劳力,为她们跑腿拎购物袋,时不时还要忍受众人的奚落和嘲讽。 好在这种时候蒋梨总会及时出现,替她解围、为她出头,并且把她领到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让她安静地待上一下午。 似乎从那段时期开始,她就迷上了画向日葵。她总是随身带着一本画册,在等待他们活动的间隙,一个人静静坐在角落里,默默画着各式各样的向日葵。 她当然不是因为喜欢,她只是单纯的着迷。 这种迷恋,更多的是一种来自于对血脉的执着。 是的,她母亲名叫艳葵,黄艳葵。 换句话说,如果她没有搞错的话,顾氏集团现任总裁黄婉华的本名,应该就叫黄艳葵。 所以,向日葵从来都不是她的“喜欢”,向日葵只是她的“求而不得”。 她画的永远是自己缺失的那部分,这是她的欲望,也是她的桎梏。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田甜,林隐接起电话。 “怎么样了?林隐。”田甜在电话那头问道,“进度如何?我们这边要开始先期布置了,确定画框的尺寸、灯光、位置,以及各种杂七杂八的事项。” 林隐的视线定格在画上,沉吟了片刻,说:“明天就可以交货了。” “真假的?确定明天么?” 林隐淡声道:“我确定。” 其实这幅画早在上周就已经完成了,但她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枯坐了整整一周,也还是没有想出来到底缺在了哪里。 或许这世上本就没有一幅画是完美的,一如人生。 * 翌日。 上午十点半。 林隐在蒋梨的坚持陪同下,带着打包好的画,来到疏影巷78号。 田甜早已候在了别墅门口,领着她们一路来到三楼的一间房门外。 这里原是旧主人的书房,现在经过装修,已经被改成了画廊主理人的办公室。 田甜轻轻敲了敲门,小心地打开一条缝,低声对着里面说:“顾先生,林小姐她们到了。” 得到门内人的许可后,田甜将门开大,向林隐和蒋梨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一间视野开阔的办公室里,朝南的落地窗外是大片郁郁葱葱的绿植,四月的阳光正是熙暖的时候,穿过树叶和百叶窗的缝隙,洋洋洒洒落在窗前一张大开屏的黄檀木书桌上。 桌前坐着一个戴银丝眼镜的年轻男人,面容俊逸、气质儒雅。 此时他正带着一丝歉意抬头看向林隐和蒋梨,声音沉静而温和:“我是顾云浅,叫我劳尔①就好了。抱歉——”他坐在一把电动轮椅上,一边从办公桌后面转出来,一边拍了拍自己的双腿,“腿脚不便,就不起身迎接两位了。” 田甜立刻在一边解释道:“顾云浅先生现在是我们画廊的新任主理人。” “顾云浅?”蒋梨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而且嘴巴比脑子要快很多,“你就是顾氏集团的二太子?那个残……”话没说完,她硬生生将残疾的“疾”字吞了下去,然后尴尬地咽了口唾沫。 “我是顾二,我是个瘸子。”顾云浅淡淡一笑,不以为意,“其实我也能走,但两条腿不齐,走两步就会累,所以倒不如干脆坐在轮椅上了。”他的眼神掠过蒋梨,落到林隐身上,微微颔首,“这位一定是林小姐。” 林隐没想到画廊的主理人竟然是顾氏集团的二太子,此时见他问到了自己,虽然还在暗中惊讶,但脸上的表情已十分克制,礼貌地应道:“你好,顾……先生。” “这位小姐呢,怎么称呼?”顾云浅将视线又转回到蒋梨脸上,顺势看了眼她的橙色短发,镜片后的双眸微微眯起,带着一点好奇和探究。 “我?不重要。”蒋梨朝后退了半步,将身体斜斜靠在墙边的一排柜子前,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只是个陪客,而且是个小人物。” 她对顾氏集团的人向来没有什么好感,譬如黄婉华和顾御。但看见面前这个男人从办公桌后默默转着轮椅出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在一瞬间好像有点破防了。 “谁不是小人物。”顾云浅晒然一笑,“可小人物也该有名字。不是么?” 蒋梨眉间轻微触动了一下,撇着嘴角道:“蒋梨,草头蒋,梨花的梨。” 顾云浅微笑地点了点头,向她们身后的沙发伸出手:“林小姐蒋小姐请坐。”等到她们入座后,又问道,“两位喝点什么?红茶可以么?” “所以现在画廊的主理人是你?”蒋梨知道有些话林隐不好意思问,所以替她问道,“那黄婉华的主题艺术展,还有林隐和画廊签约的事……” 芋泥1香5蕉整粒 “只要画没有问题,签约依然有效。” 顾云浅转动着轮椅来到一排矮柜前,蒋梨这才发现,这排柜子里摆放了各式各样的茶具。看来他还是一个好茶之人。 “其实你们上次来看薛嘉祥画展的时候,我也在,就在三楼这间办公室里。”顾云浅打开柜子,一边精心挑选着茶叶品种,一边解释着,“这家画廊原来的主理人史蒂夫打算近期回美国了,有意将画廊转让。那天随口聊了聊,刚巧我是个闲人,无事可做,所以就干脆接手了下来。” “难怪那天我看见顾……”蒋梨差点说出“顾三”这两个字,顿了顿,改口道,“顾御也在这里。” 顾云浅淡然一笑:“顾御是我弟弟。下个月是家母生日,她向来对艺术颇有兴趣,所以三弟对这次的主题艺术展也比较重视。” 林隐听见顾御的名字,眸色沉了沉,她抬眼看向顾云浅,口吻清清冷冷的:“你们两兄弟都对妈妈如此上心,顾太太真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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