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找到那本杂志,她要知道那本被父亲撕烂的杂志里,缺失的两页纸上到底写的是什么。 起初她并没有在意,只是某天晚上在茶几上看见了一本名字叫《ONE财富》的杂志。她以为这又是父亲从出租车里带回的“战利品”。 父亲是个司机,每当有乘客忘记带走随身物品,不重要的那些诸如杂志报纸之类的,他都会拿回家充当厕所读物。 林隐随手翻了翻,内容尽是些名流富商的专访以及顶级奢侈品的广告。在她这个破旧又逼仄的家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但第二天早上她奇怪地发现,这本杂志不见了,并且反常得没有出现在阳台那个堆满回收物品的角落里。 似乎是父亲有意将它藏了起来。 林隐虽然性格孤冷,但也已到了有好奇心的年纪。她趁着父亲上班,在家里四处寻找。 杂志并没有藏得太隐秘,就在父亲床头柜的抽屉里。 它好像也没有了隐匿的价值,因为其中有两页已经被撕掉了。 那无疑是最重要的两页,是不能让她看见的两页。 林隐默默看着杂志中缝那条丑陋的缺口,缺口上还有零星几个不算完整的字,依稀能辨认出是“黄小姐”以及“绘画艺术”等。 她的眸底顷刻间刺痛,仿佛被针扎了般。 她记得父亲曾经说过,她的母亲就是姓黄。那么这两页纸上写的,一定是有关母亲的信息。 念头一旦开始,便迅速扩张,她徒然间变得异常焦灼。 这一定是父亲不能让她窥见的秘密,而她与父亲之间最大的禁忌,便是关于母亲的一切。 她惴惴不安地翻遍了整个屋子,企图找出缺失的那两页纸。 但怎么找,都是一场徒劳。 三个小时后,她终于相信,父亲已经将它们刻意毁掉了。 这两页纸就像一记闷棍,猝不及防地击穿她的心,在那里留下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她记下杂志的期刊号和封面图,她奔上大街,她要把那两页纸找回来,就像找回她的母亲。 但这座城市的书报亭仿佛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她站在长街上,烈日当头,四顾茫然。 * “听说黄婉华最近势头很猛,这两年顾氏集团的营业利润一直在创新高,全是出自她手。财经杂志已经连续三期都给她做了专访。看来集团董事长的位置也早晚会是她的囊中之物。”蒋梨似乎对顾氏集团颇为关注,一路上都在向林隐解说。 说了半天,见林隐没有回应,她转头看了眼,猛然低呼:“林隐,你怎么满头都是汗?” 林隐茫然地停下脚步,抬头看是艳阳高照。 她伸手挡住眼睛,光从指缝中穿过,晃得她不知所措。 她仿佛还站在十一年前那个被烈日灼烧的街口,努力睁大双眸,却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额头汨汨不绝流下的汗水渗进眼里,痛到她浑身颤抖。 “林隐?你别吓我。”蒋梨紧紧抓住林隐冰凉的手。 林隐将指尖狠狠掐入掌心,这是她多年来应对自己慌神最有效的办法。刺痛果然让她立刻清醒,她大喘了一口气,侧头看向蒋梨:“我可能太热了。”说着,解了外套的扣子。 “真的没事?”蒋梨突然自责起来,“早知道不约今天了,我只是想着你回来已经有段时间了,所以特地带你出来散散心的。你要是觉得难受,我们现在就回去。” “不用,我没事。”林隐默默调整了一下呼吸,肯定地说,“我就是来散心的。” 她当然不是来散心的。她来这里,就是为了见到黄婉华。 这本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 只是她远远没有料到,即使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在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她还是会抑制不了自己的失态,她仍旧放不下那种剧烈又钝痛的感情。 这一刻,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 蒋梨见林隐缓了神,却还是有点恍惚的样子,便用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也是奇怪,你说这些有钱人,总是喜欢逛各种艺术展,然后花大价钱收藏名家作品,好像这样就能彰显出他们的品味来。其实我看呐,哪有那么多懂艺术的人,大部份还不是看个寂寞。” 林隐淡漠一笑:“所以大部分艺术家的目标客户,其实就是有钱人。反正一样看不懂,有钱人至少还舍得花钱。”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走向别墅。 还没到门口,一个白胖的圆脸女孩就风风火火地跨下台阶,一边伸出双臂迎向她们,一边叫道:“蒋大小姐和林隐学妹大驾光临,我亲自来给你们做向导了。” “田甜,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浮夸。”蒋梨叹息着摇头,朝向林隐问,“还记得她么?当初欺负你的人。” 田甜立刻白了蒋梨一眼,上前热络地拉住两个人的手:“至于么?陈年往事还在这里提什么。我和林隐早就和解了。” “和解?”蒋梨不可思议地看向田甜,“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而且以你的性格,会与林隐和解?” 林隐轻轻一笑,截过话头:“人长大了,很多事情自然而然就和解了。” “对嘛。”田甜一左一右勾住两个人的臂弯,转身走上台阶,“谁还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呀。” 三人踏进了别墅,田甜松开蒋梨和林隐,先是与门口一个工作人员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后返身对她们说:“要不我们先去那边喝点饮料吧。”她伸手指向大厅东南角,又小声解释道,“黄小姐现在正在二楼看展,你们暂时先不要上去,回避一下。他们规矩多。” “嚯!还真拿自己——”蒋梨翻起白眼刚准备抨击,立刻迎来周围几个工作人员的侧目。 林隐伸手拉住蒋梨,平静地说:“走吧,我也刚好口渴了。” * 大厅东南角有一片区域被单独隔了出来,摆放了几张沙发及桌椅。 巨大的落地窗外,几棵棕榈树参天而立,阳光透过枝干照进室内,仿佛给场景增添了一层柔光的滤镜。 田甜带着蒋梨和林隐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落座。 侍应生走过来低声询问,三个人各自点了饮料和甜点。 “对了,你那家咖啡店最近生意怎么样?”田甜靠在沙发里,翘起了二郎腿,好像回到主场般自在,她瞥向蒋梨,“我回国以后也忙,一直没空去你店里看看。听说你还在卖画,要不要我介绍点客户给你?” 三木的墙上一直循环挂着几幅蒋梨早年间的画作,偶尔会有感兴趣的顾客愿意花钱,几百元就能买到一幅江美艺术生的作品,也算是互惠互利了。 “不需要。”蒋梨捋了把头发,“我还没落魄到要靠卖画谋生的地步。”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她与田甜表面上和好了,但两个人只要一碰面,言语之间还是会不自觉的针尖对麦芒。 田甜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疏懒地笑了笑:“我不是在炫耀啊。不过我现在和这家画廊的老板挺熟的,你要是真有好的作品,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在这里寄售。”顿了顿,她继续,“你知道的,来这里的都是顶级藏家,一旦被他们看上,你的画分分钟能卖五六位数以上。” “拉倒吧。”蒋梨懒懒地倚在沙发里,“就我的水平,能卖上四位数已经偷笑了。你以为我当年是靠什么毕业的?”她斜睨向田甜,“和你一样,靠这个。”她伸手做出了一个数钱的动作。 田甜略显嫌弃地瞟了她一眼,转头朝向林隐,语气温柔了许多:“林隐,刚才的话对你同样有效。而且——”她眼眸一转,口吻突然正式了起来,“眼下刚好就有个机会。下个月底是黄婉华的四十八岁生日,她家两位少爷想在这里为她办个主题艺术展,画廊正是用人之际,有没有兴趣?” 5
第5章 见蒋梨慢慢瞪大了眼睛,田甜补充道:“别误会,不是黄婉华自己的作品,是以她为主题的艺术展。要求整个展内所有的创作都以她为主题,题材不限。”她又对着林隐追加了一句,“所以你的作品一旦被她看上,价格可是很有吸引力喔。” “你以为这是私人定制么?”蒋梨不屑地撇了撇嘴,“艺术靠的是感觉、是氛围、是灵光乍现。现在这算什么?命题创作?” “钱到位就好了。”田甜斜了她一眼,“我自己是没这个能力,我要有水平我都想画,只要被他们看上了,几百万买下来收藏,你们拿钱不香么?”她冷笑着继续,“就算是艺术家也是要吃饭的,更何况给顾氏集团的董事长夫人创作,多少人趋之若鹜想往上扑呢。” “得了。”蒋梨挥了挥手,“我可不爱干这个,简直是自缚双手。” 田甜讥诮道:“对不起,我可没问过你。”她看向林隐,仿佛在暗示着什么,“林隐,考虑考虑。机不可失。” “多少人趋之若附都得不到的机会,凭你一句话就能搞定?”蒋梨一脸狐疑地对着田甜,“你现在的话语权这么大了?” “你耳朵刚才打八折了?我是说我和画廊老板的关系还不错,没说一定能成功,只是试着推荐一下。” “疏影巷78号诶!”蒋梨啧着嘴,“想当年在我们学校里,这是多少人心目中的圣殿啊,这辈子只要能有一幅作品挂上78号的墙,都算是人生赢家了。” “现在也是圣殿,别说得好像它没落了似的。” “看样子这两年,你确实混得不赖。”蒋梨喝了口咖啡,调侃地睨向田甜,“薛嘉祥想必就是你在英国认识的吧?” 薛嘉祥是这次画展的作者。出生在港城,二十岁随父母定居英国,这次来江城是专程与画廊签约并且举办个展的。 田甜垂了垂眼皮,懒懒地解释:“你们也知道,我正儿八经没有画画的天赋,去英国学了个艺术管理,本来只想混个**的,没想到发现自己在做策展、搞企划,还有联络客户方面倒算是有点天赋。” “嘉祥他早几年就想在江城开展了,只是一直找不到门路。”说到这里,田甜的口气有些得意起来,“78号向来不接素人个展,他虽然在港城那边有点名气,但局限也就是那片弹丸之地。后来我想了个办法,让他先去国外得几个大奖,再回来给他包装一下,你们看,这不就成了。” “不过当然了,他自己也有实力。否则包装再好,归根结底画廊这边还是要看内容。”田甜生怕蒋梨和林隐误会薛嘉祥的作品有水份,赶紧又补了一嘴。 蒋梨正准备讥嘲一番,大厅入口处突然响起了一阵纷杂的脚步声。 三个人不禁转头望去,隔着老远,就看见七八个身穿职业套装的男男女女正簇拥着一个高瘦英俊的男孩颇有阵势地走进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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