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摸了摸小腹,脸上有大仇得报的快意。 在甲板上,她因为坐船和怀孕,忍不住呕吐,却正好看见温镜姝去帮季筠柔拿手捧花,那时,季筠柔的身边难得没有一个人护着。 她那张脸上的幸福是那么明媚,明媚到刺眼。 秦偌娴想啊,反正她弄死了温择陌,迟早是要接受法律的制裁,倒不如再带走一个。 反正香岛没有死刑,只要在法庭上一口咬定她只是失手而已,那么最多就是关上个几年。 而且她有她的父亲可以救她,她爸那么在乎她这个继承人,不会见死不救的。 纵使是温砚白,也奈何不了她。 所以她过去了,她把那个在整理婚纱的女人一把从后推入海水里。 回忆至此,秦偌娴低低地笑出了声,神情越发张狂,眼里的泪也掉得越发迅猛。 — 季筠琛得到季筠柔的死讯时,还是有些不能置信。 明明前一天,他们还在计划着怎么利用林舒语这个替身,代替她参加婚宴,然后由他偷偷掩护她离开。 但在婚宴现场,他确实看见季筠柔被推下去了。 之后邮轮里过于混乱,他没能找到被安排去替换季筠柔的林舒语。 所以会不会…… 季筠琛带着一丝希冀,去了殡仪馆。 他要去看一下那具遗体。 但像是对他有防备那样,浑身肃穆的温砚白见他到来,直接站起身,挡住他。 “让开。” 季筠琛的情绪自进来就被周遭的哭泣声所影响,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但他不相信躺在那的人是季筠柔。 “不许靠近她。” 温砚白像是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他不愿意让除自己以外的人去接近季筠柔。 因为除了自己,谁都有可能伤害她。 季筠琛直接抓起温砚白的衣领,愤懑出声:“当初让我带走她,就不会发生今天这件事!” 温砚白眼睛里是强忍眼泪的猩红:“我说了,谁也不许把她从我的身边带走。” “她是季家的人,不是你的。今天我这个做哥哥的,必须带她回去!”季筠琛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攥在一起。 灵堂上,两个男人对峙着,寒意四射。 温砚白寸步不让。 季筠琛咬牙切齿,眉心紧皱在一起,面目十分狰狞。 他妒恨温砚白,凭什么都是泥里的尘埃,而他却能得到季筠柔的青睐? 这样想着,季筠琛忍不住出言刺激温砚白:“你知道季筠柔跟我在一起的那两个晚上,对我说了什么吗?” “她说……” “她恨死你了,恨不得离开你,跟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让她窒息。” “温砚白,她一点也不想跟着你,她不愿意做你对付任何人的工具。她想要自由,懂吗,她想要自由。” 温砚白的嘴巴张了张,脸上的情绪未有波动,只是眼眸深处有浮现的一抹绝望。 他其实不太相信季筠琛的话。 但又好像无法骗过自己,因为季筠琛说的话,确实会是季筠柔说的。 他心里清楚,季筠柔自那次温镜姝的生日宴后,就一直有在怪他。 他也在极力抹去那次带给季筠柔的伤痛。 这些天的哄,还有她的黏他,让温砚白以为她已经原谅了。 而且明明她在婚礼前、他最后一次和她说话的时候,她还亲他了,说她最爱他。 原来不是吗? 她一直就没原谅过自己?
第33章 暂别 就在温砚白愣怔时, 季筠琛绕过他,准备去查看摆在正中间的棺椁。 谁料下一秒,温砚白的眼底划过一丝狠厉, 他顺手抄起一旁祭台上的酒瓶,直接猛砸在了季筠琛的后脑勺处。 酒瓶破碎, 里头的白酒溅射一地,还掺杂着季筠琛的血。 此情此景,引起周遭一片惊呼。 季筠琛捂着头转过来, 不敢置信地看着温砚白,身体还因为突来的眩晕而晃了晃。 温砚白眼底是死寂和肃冷, 还有不容人亵渎的自持:“我说了, 谁都不许碰她。” 他伸手擦去棺椁上,不小心沾染的液体, 声音清浅、不近人情,“我本不想在我囡囡的葬礼上见血,但若是谁再敢逾规越矩, 我就让他给我囡囡陪葬。” “温砚白!”季筠琛忍不住暴怒。 温砚白却是云淡风轻地嘲讽:“季筠琛, 你何必在我面前装什么爱护妹妹的好哥哥模样?” 他转身对上季筠琛的脸, 带着一丝冷笑,导致让旁人看起来,他的神情似有疯劲,“你真以为我查不到当初策划季筠柔车祸的人, 是谁吗?” 季筠琛僵在原地。 “当初, 她若是在香岛上出车祸死了, 你就可以毫无顾虑地继承季家, 还可以将这件事嫁祸于我。现在你来这到底想表演什么?” “你……” “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没先把你弄死。只因为筠柔很在乎你这个哥哥, 她很在乎所剩不多的亲人,所以我才没对你下手。” 说完这句话,温砚白转身,点香,祭拜,再是冷声吩咐苏镜:“送客。” “是。”苏镜连忙带着其他保镖,把骂着温砚白的季筠琛给拉走了。 灵堂再度变得安静。 温砚白轻轻将手搭在季筠柔的棺椁上,像是透过木板,凝望他心爱的人。 “自由?是啊,无论是小时候的季筠柔还是失忆的季筠柔,追求的都不过是自由。” 前期他为了护着她,不让景城的人来伤害她,所以限制着她的自由。 后来他为了让她待在他身边,无所不用其极,只为把她束缚在云城里。 可他忘了,季筠柔本就无比向往自由,不然也不会在美国的时候,让他有机会与她有过那样风花雪月的一段过往。 她做事向来随心,又怎会甘心被困于一隅之地;她也有壮志雄心,宁做孤苦鸿鹄不做富养的雀。 终究是他的自私自利,把她拴在手里,折了她的双翼,最后永远失去了她。 一连串的打击,让连日来的不曾闭眼休息的温砚□□神有些恍惚。 他的身形微微晃了晃,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才在棺椁前体面地跪下。 随后,他闭上双眼,随着意识变得朦胧,身体也歪倒在地上,彻底昏迷了过去。 “大哥!” “先生!” 在一旁始终观察他情绪的苏镜和温镜姝连忙冲过去托起他。 灵堂陷入了另一种混乱里。 — 后续的葬礼,全程由温镜姝负责处理。 她也秉承大哥的志愿,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季筠柔。 只是在入殓师给季筠柔换衣的时候,她隐约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季筠柔的肩上,并没有那朵妖冶得当初她非要缠着季筠柔给自己做裸背模特时的玫瑰花! 温镜姝吓得轻呼了一声。 这不免把一旁的入殓师吓得颤了颤手。 入殓师也是个小女生,结结巴巴地问了句温镜姝:“怎、怎么了?” 温镜姝摇摇头:“没什么,继续换吧。” 入殓师觉得奇怪,但还是忍着强有力的心脏,给亡者换衣服。 温镜姝跑出后台,面对高山和溪流,整个人是如遭雷击后的酥酥麻麻之感,似乎是因为屏息太久,还急促地喘息起来。 她看了看祠堂的方向,又连忙打开手机看了眼自己当初拍的季筠柔裸背上的那朵玫瑰,半晌后,呢喃出声:“刚刚嫂子……不,那尸体上真的没有玫瑰!” 所以!里面的人压根就不是她的筠柔姐? 意识到这点,温镜姝惊恐中带着一丝欣喜,她就要回去云城告诉温砚白。 只是才开心没两秒,她又想起祠堂里,那个季筠琛说的话。 她的嫂子,一直很想离开自己的大哥…… 所以她的嫂子还特意找了个一模一样的替身代嫁? 只是没想到秦偌娴那么狠,会在婚礼场地上就把那替身推下海。 所以,她的嫂子应该是还活着,只是逃了。 温镜姝有些犹豫,自己该把这件事告诉大哥吗?可如果告诉大哥,嫂子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被关起来,谁都见不了她。 而且嫂子逃婚对大哥的打击程度,应该并不会比嫂子去世的程度轻。 到时候,怕是找回来了,他们也不会幸福。 温镜姝迟疑地站在祠堂前,陷入挣扎。 — 温砚白病了有三天。 浑浑噩噩中,他的梦里都是季筠柔。 是他小时候给还是婴儿的季筠柔讲故事话本,他的话都说不利索,但是他也会努力在大人们外出工作的时候,哄季筠柔睡觉。 是她初中被小混混欺负,跑到高年级到他面前哭诉,然后在他与混混争执受伤后,她自责不已,给他的手臂上贴了HelloKitty的创口贴。 是她高中在国外被人告白,而他无法上前向旁人宣告她是他的无力感。但那天她好像给他做了最好吃的小蛋糕,很甜,和她一样甜。 也是她失忆后,总是喜欢黏着他,毫不吝啬地说爱他的画面。 其实季筠柔是爱他的,他很相信。 只是这些年来,他一直觉得自己不配被爱罢了。 他或许理解秦偌娴那句“温砚白,你迟早会因为那么多放不下的执念而痛伤自己”是什么意思了。 他想要温择陌为年少时的那些欺凌付出代价,所以哪怕自己已经与幸福触手可及,可他还是为了报仇不惜利用季筠柔,最后痛伤了深爱着他的她。 这些都是事实,是他无法在季筠柔心底抚平的伤痛。 可若真是这样,该死的明明是他啊。 心里重复着这句话,温砚白终于撑开了困倦的眼皮,他怔怔地看着熟悉的天花板。 他意识到自己正在他们的卧室,而他的鼻息间甚至还有季筠柔遗留的那抹香甜味。 这一刻,温砚白终于死心了,也终于在心里承认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季筠柔。 可他的情感上还是无法接受…… 明明前天,他们在这里抵死缠丿绵,今天却已是天人永隔。 不过没关系。 这世上,没什么能把他们分开了。 温砚白闭了闭眼,然后努力从床上撑着坐起。 他颓然又高大的身影,坚定地走进一侧的浴室,打开水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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