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液体争先恐后地流淌进浴缸里,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蓄满一池。 在确定水深能没过自己后,他躺进浴缸里,身体滑下去,让水顺势没过他的脸,隔绝氧气。 其实,七岁那年流浪在外,他意外掉落冰河的时候,他就不该再挣扎,而是在那次就该去和妈妈还有妹妹见面。 那么如今也不至于过成这个模样。 好在现在也不算晚,他可以去找季筠柔,至少不会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路上。 就像他上次跟她说过的那样,黄泉路上有他,她不会孤单。 气泡不住从他的鼻息里泄出,好似他的生命在缓缓流逝。 时间仿佛变得很快。 浴室里很安静,没人来打扰他奔赴只属于他的阳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温砚白因为窒息而昏沉的时候,浴缸外突然响起玩偶的歌唱声。 一开始温砚白以为是自己幻听,直到歌声不散,他才意识到浴室里还有人。 霎时,他睁开眼,迷惘地朝水波荡漾的浴缸上面看去。 只见一旁正站立着一个绑着半批头的小姑娘,她歪着脑袋看他,似乎是在好奇他在做什么。 那张婴儿肥的脸上,充满疑惑。 温砚白陷入迷惘,刚要思考为什么自己的房间里会有个小孩,下一秒,浴缸里的水开始大幅度进入他的胸腔。 油然而生的求生欲迫使他撑着自己坐起,在空气里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小姑娘以为是自己的突然出现吓到他了,还踮起脚尖用肉乎乎的手掌拍了拍温砚白的后背,似在安抚。 温砚白猩红的眼,怔怔地盯着眼前让他无比熟悉的幼童。 她的模样看上去不过五岁,与他长势一样的大眼睛就差把“我是温砚白的直系亲属”几个字,表达清楚了。 “daddy?”季姩小声叫着他。 温砚白双唇不知是冷的,还是怎么,开始颤抖起来。 他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回应眼前的小女孩。 这时,温琢找进来了。 在看到浴室里的情形,尤其是浑身湿透的温砚白时,她顿时了然他刚刚在做什么。 温琢陷入愠怒,她过去一把将季姩抱起护在怀里。 温砚白:“奶奶,她是?” 温琢冷着脸,声音是触底的寒意:“把自己收拾好了再出来,省得吓着你和筠柔的孩子。” 说完,老者不再看温砚白,转身带着宝宝离开。 温砚白有些浑浑噩噩的。 他颓然地从浴缸里站起身,目光可以用呆滞来形容。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用浴巾将自己擦干,而后去换了一身正常的衣服,走向二楼小客厅。 那时,温琢正在用小熊玩偶逗弄季姩。 孩童清脆的笑声,充斥空旷的房间,是这座云城里不曾有过的童真。 温砚白走到奶奶面前,目光始终落在季姩身上:“奶奶……” “我把孩子给你带回来了,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让我亲眼看见我孙子的死样是吗?”温琢还在生气,是一眼也不想看温砚白。 温砚白眼底是抱歉:“我只是想去陪她……” “好啊,你尽管去。既然连你也不想要这个孩子,等你死后,我会把这个孩子丢去福利院。”温琢看着怀里的季姩,狠了心,“反正她爹妈都不要她,我也不留她了。” 温琢说这话的时候,是没想过季姩听得懂中文的。 结果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秒,季姩大大的瞳孔里很快充斥满晶莹的泪,她几下从温琢的腿上爬下,大哭着扑进温砚白的双腿,嚎啕起来。 “呜呜,daddy别丢下宝宝。” 温砚白低头看着不及自己胯骨的孩子,很是恍惚。 恍惚自己有孩子,恍惚这是自己和季筠柔的孩子。 他记得当初和季筠柔明明都有做措施…… 不。 好像有一次,他们是在她安全期做的。 这时,季姩像是爬树一样,扒拉着温砚白的腿,想要他抱她。 温砚白顺势把孩子抱起,揽在怀里,心疼地哄着:“乖,爸爸不丢下你。” “嗯。”季姩把脸窝在温砚白的肩颈处,脸上还挂着泪,眼底的惊慌被安抚不少。 温琢也无意再留在这里,她还得回老宅去倒时差。 “孩子我给你带回来了,怎么做,就全看你了。”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起身往门外走,想到什么,温琢对温砚白轻声道,“如果你真的爱季筠柔,就别让季姩受你儿时受过的苦。” 温砚白自然知道奶奶的意思。 他神情凄哀,眼眶泛红。 如果说有个孩子让他已经很是震惊,那么让他更惊讶的是孩子的名字。 当初在美国枪击案的前一天,季筠柔开玩笑地问他,若是他们有了孩子,叫什么比较好。 他说,纪念。 想来,那时候她那样问,就是因为她已经有了他们的孩子。 而那一次,他的选择同样让她失望了。 温砚白仰头,再也忍不住,炙热的泪滚落。
第34章 暂别 三个月里, 香岛出了不少大新闻。 秦家大小姐因怀孕被保释出狱; 警方在无名海域发现了景城前富豪温俊生儿子的腐尸; 温家公布了一个太孙辈。那孩子被香岛金融圈称为温瑞长公主。 机场高架上,一辆豪车在冰冷刺骨的雨幕里飞速行驶。 后座的秦偌娴用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轻抚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听着广播里的播报,她烦躁地翻了个白眼, 低哑的声音,尽是嘲讽:“长公主?那野孩子也配?” 她揉了揉眉心,用膝盖顶了顶前座的司机:“把电台关了, 吵死了。” 随后,她又想起什么, 给自己的女佣发消息:“Ada, 我刚出狱,浑身都是臭的, 你在公寓里把洗澡水都备好,放点香薰。” 把语音发送了过去,秦偌娴百无聊赖地抬头看向车窗外, 眉心不禁再次蹙起。 这……好像不是回家的路? 意识到不对劲, 秦偌娴看向司机, 他怎么会带她来如此偏僻的地方?! 秦偌娴抄起一旁的矿泉水瓶砸在了司机的脑袋上,痛斥着:“于海,你是瞎了吗,这是回星辰的路吗!你要带我去哪啊?” 司机没有回头, 只冰冷地吐出两个字:“地狱。” 秦偌娴愣在原地, 一时间有些无法反应过来。 这时, 司机猛地踩下油门, 十足的惯性,使得秦偌娴整个人被迫贴在椅子上。 也就是这时候, 秦若娴完全反应了过来。 眼前开车的司机,是那次进星城公寓帮自己制服温择陌的人,也就是……自己之前买通的温砚白身边的人,海仔。 秦若娴瞬间手忙脚乱。 她疯狂想要打开车门出去,但车门被落了锁,纹丝不动,车窗也是。 她的呐喊声被封闭在小小的车里,无人能救她。 而道路的尽头是香岛最深的水库,碧绿如蓝,深不见底。 — 冬雨簌簌,打在繁密的树上,让云城这座徽派的建筑,交叠在仙境之中。 有佣人撑着伞带领客人进到云城的主厅里。 来者看到正在餐厅给孩子喂饭的温砚白,顿时扑通地朝他跪下。 见这阵仗,温砚白抬了抬鼻梁上的金丝边镜框,脸上的情绪毫无变化,只冷漠出声:“秦叔,你这是做什么?吓到我家姩姩了。” “小白,不不不,温总,叔叔求你救救秦氏。”秦海洋双手合十,拜托着。 温砚白给女儿的嘴角擦去饭粒,而后把她交给了一旁的欣姨:“带她去后花园消消食。” “好的,先生。”欣姨抱起孩子就走。 等餐厅没有旁人后,温砚白用餐巾布擦了擦手,他指着不远处的座椅:“秦叔,坐。” 秦海洋哪里敢坐,只满脸凄哀地求着温砚白:“温总,叔叔已经叫人处理掉了那个不孝女,求你,救救秦氏,它是我们秦家几代人的心血啊。” “虎毒不食子,秦叔,你够狠啊。” 嘴上是那样说的,但温砚白丝毫不怀疑秦海洋话里的真实性。 香岛的几大家族里,都不会让家里的子弟破坏家族的荣耀,一旦有人做了粥里的老鼠屎,就会成为弃子。 秦海洋忍着悲痛:“是我教女无方,才让她做出那样的事,现在她以命偿命,也是该得的。” 温砚白嘴角勾起一丝冷嘲:“对,一码归一码,她死是她活该。但秦叔,是什么让你觉得,你来求我,我就会答应救秦氏。” 秦海洋呆呆地自言自语道:“可我……我都把你最痛恨的偌娴送走了。” “呵。”温砚白呵出冷笑,“秦叔,你该庆幸我吃了斋、念了佛,跟我奶奶一起已皈依佛门,不然今日你这云城怕是有来无回。” 说着,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秦家的掌权人,眼底划过杀意:“你难道不知道,当初若不是我奶奶的阻拦,我想要的……不单单是秦若娴一个人的命。不过若是你现在也能给我的话,我就出手救秦家。” 秦海洋愣住,昔日东城的王,此刻犹如困兽一样看着立于香岛之最的年轻小辈,不敢置信他的冷漠与狠戾。 而见秦海洋如此神情,温砚白眼底划过一丝嘲讽。 他极度优雅地朝保镖挥了挥手:“带出去,别脏了云城的地。” “是!”几个保镖过来,大力扯着秦海洋离开。 秦海洋见自己做的那些事徒劳无功,而自己先前为了投诚还派人去弄死了自己最中意的女儿。 他无能狂怒地怒骂温砚白:“温砚白,你他妈的不得好死!” 温砚白歪着头,镜框底下的眼里有股邪劲:“求之不得。” 送走秦海洋,温砚白径直去了后花园。 他高高站立于长廊上,看季姩在水榭里快乐地和欣姨玩耍。 那对万事万物已经漠然的双眼,划过一丝欣慰。 许是之前养过季筠柔,养出了经验,在面对小号季筠柔的时候,温砚白也算是信手拈来。 季姩很乖,和小时候的季筠柔一样的乖。 她们不爱吃的东西是一样的,喜欢吃的也都类似。 每天看着季姩,温砚白都觉得像是在面对季筠柔。 是一种幸福,却也是一种……煎熬。 就在他发愣期间,季姩看到他了,迈开并不长的腿,蛄蛹过来,最后蹦跶一下,出现在温砚白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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