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颂下意识点头。 贺南枝要笑不笑的:“想的美,你以为他真傻?” 她还欠着谢忱岸三百万债务呢,本来打算装死过去,要还跑去找他支援…… 万一这狗男人想起怎么办??? 谭颂看桑落塞着耳机在打追综艺,顿了几秒,压低声音:“这年头未婚夫妻感情这么塑料吗?” 他都忍不住想,这两人看着有婚约在身,平时却一副有事才想起烧纸钱的做派。 细品之下。 不太像是会和和美美的携手步入婚姻啊。 “还真是。”贺南枝实话坦白:“在接下杨弋那部电影之前,我跟他老死不相往来很久了,反正别问,问了就是有私人感情恩怨未了,你这个闲工夫肖想谢忱岸的钱,不如多替我接点戏。” 谭颂:“女一号的戏哪有这么好接。” “我又没番位癌。”贺南枝窝着专座里,抬起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蛋说:“何况以前剧组到处客串的角色我不演的挺好的吗?” 谭颂沉默几秒,一时间竟然觉得好像没什么大毛病。 很快他清醒似的摇了摇头,险些被贺南枝这个没有事业心的十八线敷衍过去:“大美人,采访一下啊,这世上就没有让你上点心的事了?” 贺南枝膝盖裹着薄薄的浅金毯子,流苏沿着雪白的脚踝轻轻荡漾,在旁边放着一堆极厚的剧本。 每份都是被她秉灯夜烛翻阅过的,正想拿起给谭颂好好瞧瞧。 她怎么不上心了。 “叮铃——” 包里的手机铃声蓦地响起。 贺南枝摸索着翻出来,在反射出微光的屏幕上方,来电显示:「林惊鹊」 不知何时前方的道路不在堵塞,只是雨还在下,也衬得车内光线暗淡。 她指尖微微用力握了握冰凉的手机,吸一口气说:“有啊。” 谭颂:“?” …… 在这通电话结束后的四十分钟。 谭颂的车改道,在天彻底黑下之前,来到了老城区的一家戏剧院巷子前。 这地方挺难找,破旧的街路两旁都是些烟火气息很浓厚的商铺,往里还有几栋名人故居的别墅,许是下雨的缘故,像是将这些蒙着了层古旧的面纱,好在有贺南枝这个导航在,不然的话都得研究半天路牌。 等车子停稳。 谭颂降下车窗,远远地就看到在雨势停歇的深巷前,有一抹穿着素衣的清丽女人,手腕提着的灯笼晃出浅白光晕,也将纤瘦的身影衬得柔旖似蒲柳,仿佛顷刻间就跟这古香古色的地方融合成了一幅画卷。 “她是你师姐?” 半响,谭颂回头往车厢内的贺南枝,心想学戏曲的,这仪态都绝了。 贺南枝点点头,解开安全带要下车。 一旁桑落默默地拿下耳机,弱弱地说:“我特别喜欢非遗戏曲文化,可以一起下去吗?” 贺南枝怔了下,还未说话。 谭颂以为这个小助理是想监控她的一举一动,好跟黎麦汇报,便板起严肃脸色说:“有多喜欢?也没见你能哼上两句,人家师姐妹见面,带个小尾巴做什么。” “不是,我真喜欢。” 桑落小小声反驳,还翻出手机给谭颂看她追过的戏曲大师,其中有个叫小鲤的昆曲博主断更新好几年了,她都一直舍不得取关呢,可惜谭颂铁公无私,等贺南枝前脚一下车,后脚就狂踩油门把车开走了。 …… 戏剧院一到夜晚就点起灯笼,很少用明晃晃的雪亮灯光,院内被打扫的一尘不染,风微微刮过时,中央那棵百年历史的榕树的树帘就会垂落几片叶子,跟浅绿色小蝴蝶似的。 贺南枝抬起卷翘眼睫凝视了许久,直到林惊鹊细碎的步声停下,轻轻将灯笼搁在一旁石凳上,音色清透,每个字都带着点儿古典韵味:“上周刮风打雷,扶黎一清早就喊着老榕树被吓晕过去了,后面还是成竹发现根部的泥土开裂……” 她提到的名字,都是昔日孤儿身世的同门。 挑了几件趣事说,比如丁扶黎天天被街上买麦芽糖的阿婆投喂,有一天夜里睡醒过来,发现枕头都是血,殊不知是牙齿蛀掉了颗,以为身怀什么绝症了去敲暴脾气祝白梦的门。 还有柳成竹在台上唱戏时热晕中暑,下了台就一口气吃了十根冰棒。 钟灵叔的儿子出生了。 她代表戏剧院,去吃了满月酒。 就好似贺南枝还是这个大家庭的一员,林惊鹊不知何时话停下,视线温柔地看着被月光莹莹照映着的清艳少女,唇边却略微发涩:“小鲤儿,这次师姐有事相……” 求这个字,贺南枝含着水色的眼眸隐隐泄露了情绪,没有给她机会说出口:“不要说这个字好吗?” 林惊鹊垂手立在原地,静默了会。 “你在电话里说的我都知道了。”贺南枝很快就调整好心态,半绕着石桌慢步走着,主动提起,也知道林惊鹊要不是别无他法,是不可能打这通电话:“季家跟贺斯梵合作要拆迁老城区——” 她还没回贺家去问清楚情况,便先一步来这里。 “小鲤儿,季嘉述那个恶棍何止要拆了这里,他还出言羞辱师姐,说什么她穷兮兮的苦守着这个破剧院,当这个不值钱的昆曲非遗传承人,不如洗手找个豪门嫁了!” 扒拉在门内偷听的丁扶黎突然冒出了个脑袋,对着贺南枝纤美的身影告状。 林惊鹊微侧的脸望去,唇来不及出声阻止。 丁扶黎清脆有力的嗓音又传来:“他还说要把老榕树给挖走,种在自己的大别墅院子里,这样不知道能不能把小鲤儿请到家里——” 季嘉述??? 贺南枝漂亮眉尖拧着,是有点印象的,原因很简单。 在年少时期,他被谢家双生子的哪个堵在家门口往死里打了一顿,至今在泗城豪门贵少圈都是个未解之谜。
第30章 “护食” 老榕树是戏剧院百年来的根, 是每个入门学戏曲的孩子都会虔诚拜一拜,亲笔在红绸里写下心中所愿,然后被恩师高高系上榕树的枝丫上。 丁扶黎入门最晚, 那时病入膏肓的符心洇已经教不了他什么。 所以他反倒是跟着林惊鹊学, 又跟年纪相仿的贺南枝感情最要好, 说话也没个把门:“小鲤儿, 季嘉述白天就派了一群黑衣保镖过来砸场子,还把白梦师兄打伤住院了。” “师兄他——” 贺南枝乌黑的眼瞳里滑过惊慌,好在林惊鹊先纤嫩葱白的手指轻拉住她手腕,“白梦胳臂扭伤了, 有成竹照顾。” 担忧丁扶黎继续抖出点什么吓人的事。 林惊鹊眼睫极轻地扫过去, 轻飘飘的一个眼神,让他又把脑袋缩回了门内。 院内重归安静,唯有榕树细碎的残叶无声地飘零下来。 要换以前,贺南枝肯定会过问林惊鹊有没有跟贺斯梵打个电话通融一下, 但是自从知道了师姐不为人知的隐晦情意,她默默地把话咽回去, 启唇轻声说:“我一直记得师傅说过昆曲团不能散,要守着,师姐你放心, 我不会坐视不管。” 贺斯梵要敢拆了这剧团, 她就把贺家给拆了。 大不了贺氏那些规矩大于天的老顽固念叨起来的时候, 她也学谢忱时来个人间消失, 去外面避一避风头。 林惊鹊望着她那双像清澈到宛如浸过水的月亮, 纯粹又坦诚, 心尖倏地被这抹温暖透进来般, 正要开口。 身后没关严的大门先被推开, 一个身形瘦削修长的男人穿着蓝色调西装走进来,那浸润在光下的面庞很是清俊,高挺的鼻骨上架着副窄边的金丝边眼镜,而镜框下是一双狭长微挑的眼眸,几乎半秒,就落在了贺南枝这边。 气氛蓦地一寂。 当贺南枝回过身时,他开口:“好久不见,小鲤儿。” 看到季茵茵引以为傲的这位直系亲属堂哥,贺南枝怔了片刻,都快忘了距离上次见面是何年了,只是他比记忆中成熟清贵不少,但是有拆迁的事得罪在先,也懒得装,直接板着漂亮到不行的脸蛋:“我们很熟吗?” 季嘉述直视着她,眉眼里浮掠起玩味笑色:“看来贺大明星在娱乐圈见多了人,开始忘以前的人了,我好歹也是斯梵多年好友,你父亲的学生之一。” “你攀贺斯梵的关系也算了,反正我刚打算跟他断绝一下兄妹情……”贺南枝清冷冷的姿态,摆明了在逐客:“但是少攀我爸爸,他不过是看你字写的丑,发善心提点了几句而已。” 季嘉述倒是不怒反笑。 半响。 脸庞微侧,那金丝边眼镜下的视线,淡冷又不失礼貌地看向林惊鹊时,就没那么好说话了:“看来林小姐是不满意我提出的丰厚条件了。” 林惊鹊对有两幅面孔,且性格伪善的男人没什么好谈的。 她蹙着秀气的眉尖:“那你还来做什么?” “听说我手下的保镖白天不懂事伤了人。”季嘉述走过去几步,将信封里的钱缓缓递到青石桌上,指骨敲了敲:“一点歉意。” 林惊鹊一身素白的衣裙站在原地不动,学戏曲的,那股要命倔性是长在了她身体里,纤瘦笔直的背哪怕一记鞭子不偏不倚地打来也不可能弯下去,所以这钱,倘若真接了就代表还有底线可退,能随意被人羞辱。 她不接,季嘉述也意料之中。 倒是没想到贺南枝会拿起来,白细的指尖随意翻了下,然后原封不动地扔他西装裤角下:“季家是要破产了吗?” 季嘉述垂目一扫,继而提醒她:“小鲤儿,这片老城区你贺家也投资了几十个亿。” 他言外之意很清楚,总不能因为这破剧团不能拆,老榕树不能搬,就让这些投资款打水漂吧? 以贺斯梵利益为先的冷血无情性格,又怎么会把这几个坚持传承非遗文化的小人物放眼里呢,季嘉述语调放暖和些,以免激怒了这位火药味很浓的金枝玉叶:“这样吧,你去跟你哥面对面谈。” 贺南枝是有此意。 她先握了握林惊鹊的手指,出声安抚:“等我消息。” 随即,踩着细细的高跟鞋朝外走时,也顺带警告了一句季嘉述:“少叫你的人来这骚扰师姐他们。” * 贺南枝刚出剧院的大门,没走多远,就被大步而来的季嘉述追上。 “我车就停在巷子前面。”他温和的伸手隔开旁边擦肩而过的路人,怕这位被冲撞,态度一度压低:“这里难打车,就委屈贺大明星赏个脸,让我体验一下司机的职务。” 贺南枝起先是懒得搭理,直到季嘉述做出保证:“拆迁事宜没尘埃落定之前,我不会再派人过来。” 细高跟顿了秒。 她似是染了冷色的眼尾扫过去:“你最好是记住这句话,要敢反悔的话,我会把它写在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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