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时,桑虞手机接到了一通电话。 她瞧着一目了然的来电显示,手机顿时变成了烫手山芋,下意识地想甩掉。 偏偏他们同在一个舞团一个剧目,桑虞担心是工作上的急事,不得不接起来,公式化地问:“沈导,有事吗?” 沈亦淮的鼻音有些重,不似平时的字正腔圆:“阿虞,我们可以聊一聊吗?” 桑虞了然了,他为的是私事。 “不可以。”她不假思索地回拒,“太晚了,你快回房间,不要打扰到其他人。” 虽然这家酒店的隔音效果做得不错,近乎听不到室外的动静,但闹得太大的话,声波应该也能穿墙。 沈亦淮压根没听进去,自顾自地说:“阿虞,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我们从前不是无话不聊的吗?” 他的音色着实奇怪,异常混沌,“现在连开诚布公地谈一谈,都是奢望了吗?” 桑虞眉心快要打成死结,光是凭借声音,她都能够确定他的怪异。 她禁不住再次凑向猫眼,认真细致地分辨,门外男人的脸颊似乎有非一般的酡红,眼神迷离恍惚,不是太聚焦,十有八.九是沾了酒。 一般而言,他不会喝酒的。 也只有在酒精的摧使下,沉稳的他才会如此失态,大晚上地找过来。 “沈亦淮,你真的够了,我已经结婚了。” 话已至此,桑虞也想和他讲清楚,连带着过去一段时间的所有,“你不是也有稳定接触的相亲对象吗?我们之间,不应该再有除了工作以外的关系。” “没,我和她解释过了,不会再联系了,让她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沈亦淮的酒量极差,不过两罐啤酒下肚,已是似醉非醉的迷迷之态。 桑虞平淡地退后到房间中央,抿了一口水,那根为他牵动数年的细腻情绪,早已不像两三个月前,会因他的只言片语,大起大落:“那也与我无关。” “你知道关你的事。”沈亦淮一句话堵死她,“阿虞,你知道我拒绝她的理由是你。” 桑虞放下水杯的力道没控制好,玻璃叩击桌面的尖锐摩擦声,远不及听筒里的刺耳。 她有些受不了,一股脑地回:“我以前喜欢你的时候,不见得你这样。” 此话一出,两人皆有愣怔,流入耳道的只剩微不可查的电流和逐渐沉重的呼吸。 那些小心隐匿在无知年少,牵扯不清的心照不宣,如何料到会在这一刻,彻底捅破窗户纸。 沈亦淮凄凄地笑出了声,是啊,她曾经满心满眼,无不是他的时候,不见得他有任何进一步的反应。 他天真地以为自己看清了两人因为背后家庭,因为那出舞台事故,只能惨淡的未来,以为可以若无其事地放手,甚至明言赞同她去相亲,去追求另外的幸福。 但事实证明,他做不到。 无论他表面营造得多么光风霁月,温文尔雅,内心也免不了卑劣的自私自利。 沈亦淮无法容忍她和别的男人成双入对,无法接受她清澈双瞳闪烁的星光,再也不是因为他。 “阿虞,我们还有机会……” “没有了。”桑虞加重语气打断。 她又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水,终于有机会、有勇气问出:“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时候知道,我默默喜欢着你。 没有完全问出口的话,沈亦淮接收到了 他顿了好几秒,哽咽着挤出:“你高考结束那天。” 桑虞捏握水杯的指尖轻微发颤,即刻涌现一个猜测:“你看了我写的那封信。” 那个蝉鸣连绵的盛夏,她独自在舞蹈室,从晚霞漫天等到月兔生辉,也没能等来沈亦淮。 回家后,桑虞左思右想,直觉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待得又一日,她旁敲侧击地问过沈亦淮,惊觉他压根不知道那封信的存在,许是不甚掉在了哪个犄角旮旯。 过了那个特定的时间,桑虞也丧失了告知青涩的勇气,便恢复了克己守礼,只当他的师妹。 “……是。”沈亦淮的音量不止低了一个度,心虚与惶恐暴露在颤颤巍巍的尾音里。 当年,他听出桑虞话里话外的暗示,在书包翻找出那封满怀少女心事的情书,感受是难以言喻的复杂。 有兴奋有冲动,更有不安和纠结。 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去面对桑虞,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沈亦淮的母亲没读两天书,言行举止比较野蛮粗俗,和桑虞那对皆是毕业名校,工作体面的父母不能相比。 她对桑虞有无缘无故的恶意,很早之前在舞蹈班第一回 见到她,就不喜欢。 他母亲不止一次地埋怨过:“你出门去见那个死丫头片子的次数,比在家陪我这个老妈子还多,你以后是不是都不管我和你爸的死活了?你干脆搬去他们家,当他们的儿子得了。” 沈亦淮足以肯定,他和桑虞若是往前一步,依照他妈妈的脾气,保不准会刮动一场腥风血雨。 他不喜欢撒谎和隐瞒,总想把每一步都走得稳当妥帖,因此打算等一等。 等他和桑虞再长大一些,能够凭借自己的本事在社会上立足,堵住父母的凿凿之言,再谈论两人的私事。 而这背后的一切,沈亦淮不愿和桑虞细说。 他清楚自己在她心中是怎样无暇的形象,不想让她窥探到他家庭的残缺处,更不想她和他母亲过多交涉。 一定会刷新她单纯无邪的世界观。 是以那一天傍晚,沈亦淮在舞蹈室所在的教学楼楼下逡巡了几个小时,最终选择不进也不退。 他佯装不知道那封情书的存在,好让他和桑虞的关系维持原样。 沈亦淮哪里会想到,这自以为是的一等,会等来两年前的舞台事故,加剧了桑虞和母亲之间的矛盾,自那时起,母亲连她的名字都听不得。 他更意想不到,还会等来她突然结婚的消息。 得知耿耿于怀数年的真相,桑虞出乎预料地平静。 她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甚至懒得去探究因果,质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手机提示有其他电话进来,桑虞也没在意,望着陌生的酒店房间,忽地想到了正在巡演的这部舞剧。 西施的故事在国内耳熟能详,舞团定下要为这位绝色佳人的荒诞一生编舞时,草拟的剧目名称便是《西施》。 但桑虞和沈亦淮一致认为不够好,世人只知西施,又有几个人了解她本名施夷光。 他们还一块确定了这部舞剧的基调——一出荡气回肠,撕心裂肺的悲剧。 吴越乱战终止,关于西施的去向有不少版本,有人说她和范蠡再续前缘,泛舟游玩;有人说她是红颜祸水,由勾践赐死;还有人说她自知愧对吴王的宠爱,选择了自缢。 桑虞和沈亦淮综合众多版本,在舞剧中让这位奇女子如愿回归故里,却只得在复杂丑陋的朝堂之争和帝王诡谲下,成为兔死狗烹的典型代表,香消玉损。 世间因果轮回,昔年范蠡为勾践献上美人计的刹那,便注定了他和西施有缘无分,再无可能。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譬如他们。 思至此,电话另一头的沈亦淮倏地激动起来:“你来做什么?” 紧接着,是一道冷沉深戾的男声:“我来找我老婆,还要和你报备?” “我才应该问你,你这么晚蹲在我老婆房间门口,是想干嘛?” 桑虞猛然打了一个哆嗦,胡乱去衣架拉下一件长款外套,把自己包裹严实,开门出去。 果然,门前多出来的,和沈亦淮争锋相对的男人是岑野。 桑虞瞧他穿着灰色浴袍和室内拖鞋,不长不短的头发湿哒哒,凌乱地耷拉在额前,肯定也是才洗漱过。 “你……” 她还没问完,岑野斜了眼散发酒气的沈亦淮,阴翳眸光中有快要喷涌而出的盛怒,对她沉声开口:“这个房间,你还住得下去吗?” 桑虞一手拿手机,一手抓紧外套的门襟,生怕露出里面的吊带睡裙,茫然无措地眨了两下眼。 岑野脸色差到了极点,呼吸又急又重,仿若蓄势待发的猛兽,随时可能大动干戈。 他向她跨近一步,主意已来:“和我上去,看他还有没有胆子去堵门。” 作者有话说: 岑野:老婆当然不能睡这里,老婆要和我睡 (明后两天周末加更!) —— 感谢在2023-08-10 17:52:55~2023-08-11 17:5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困困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醉酒 ◎只会喜欢你。◎ 这家星级酒店的安保和房间的防盗系统做到了业界一绝, 但三更半夜,一个大男人蹲守在门口,他们之间还有丛林迷雾般复杂模糊的牵连,怎么看怎么奇怪。 桑虞神思混乱, 暂且没想到报警或者喊酒店保安, 一整天的工作加逛街加适才的耳闻, 她身心俱疲,无暇应对。 她晕晕乎乎地抽掉房卡, 关合房间门, 只拿了一部手机,同岑野去往顶层, 他的总统套房。 迷迷瞪瞪的沈亦淮欲要阻止,被岑野森寒迫人的气场和只能用总统套房房卡刷开的顶楼电梯挡了回去。 走出电梯轿厢,推开总统套房的门,桑虞瞧着里面开阔大气, 每一个不起眼的细节都在散发高贵奢华气息的陈设, 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弯。 她讲不明白为什么很快就答应了岑野的提议,在深夜孤身踏足他的领域。 或许是她知道这是最快解决两个大男人的纠葛,不让他们惊扰到其他人的方法。 或许是她今晚接收了颠覆多年世界观的信息量, 思绪实在算不得通畅清醒,急需一个角落,肆无忌惮地把脑袋埋进泥沙里,逃避糟糕的现实。 又或许是和沈亦淮不依不饶的守门相比, 与岑野待在一起, 她本能地认为更加心安。 桑虞面色僵硬懵懂, 走向客厅中心, 缩去沙发一角, 合拢外衫,双手环抱膝盖。 她不可避免地瞅见正前方的茶几上,摆放了一瓶未开封的红酒。 瓶身设计精致有格调,是桑虞没见过的品牌,她饶有兴趣地,聚精会神地打量。 她能喝酒,但碰得少,寻常只会在逢年过节,和三五个绝对信任的亲朋好友小酌两杯。 桑虞盯了盯那瓶酒,又直勾勾地望向岑野。 “想喝?”岑野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桑虞没否认真实想法:“可以吗?” 岑野瞅着她苍白暗淡,几乎没有表情的脸蛋数秒,去厨房取出两个高脚杯。 他今夜原本也是打算解决掉那瓶红酒的。 陪桑虞从美食街回来,岑野洗漱好,写完日记,便要坐去电脑面前,赶今日份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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