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安也伸手去回抱住他,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就像在安慰很多年前,那个因失去母亲而悲痛欲绝的他一般。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陈泽野在耳边说:“谢谢你宝贝。” 谢谢你花心思为我做的一切。 …… 祁安和陈泽野最后还是决定留在江北过年。 嘉嘉知道这个消息后难过了好久:“我在家里买了超级多零食,还有飞行棋、麻将和纸牌,还想等你们回来一起玩呢。” “对不起啊。”祁安隔着电话给她顺毛,“我们俩都太忙了,真的是抽不出时间。” “好吧好吧。”嘉嘉心里虽然有点小遗憾,但还是能分得清什么更重要,“年后我和蒲兴再去找你们。” 天气预报说接下来气温会有小幅度回升,可那一周江北都在下雪。 律所给实习生放了年假,宁冬和其他几个外地的女生纷纷打包行李回家过年,祁安闷在家里没事做,自愿过来帮忙。 腊月二十四那天,祁安从法院听完庭审回来,带教律师过来在她桌上放了很大一个红包,说她这段时间加班辛苦,也提前祝她新年快乐。 祁安给红包拍了张照片,发给陈泽野:【老师给的。】 【我厉不厉害?】 字句中带着几分小小的骄傲。 陈泽野那边估计是在忙,隔了十分钟才回复。 【Abyss:宝宝好棒。】 【Abyss:下班带你去吃大餐怎么样。】 祁安想了想,在键盘上敲字:【可是我更想吃男朋友做的饭。】 【Abyss:好。】 【Abyss:想吃什么都给宝宝做。】 祁安仰靠在办公椅上,盯着这几行小字来来回回地看,屏幕一点一点熄灭,反射倒映出一张正在傻笑的脸。 她想起来很久之前,偶然在网上看见的一句话。 恋爱会让人变幼稚。 看来这话一点都不假。 快要下班的时候,祁安把开庭要用到的文件整理好,拿过去和带教律师确认。 砰—— 律所的门猝不及防被人撞开,凛冽的寒风钻着空隙灌进来。 街景霓虹被头顶的白炽灯冲散,进来的是一位中年女人,棕褐色卷发乱糟糟披在身后,枯草一般的质地,脸型瘦窄且长,眼窝深深凹陷着,浑浊的眼球中布满红色血丝。 身上那件黑色棉服破败陈旧,袖口处有灰白色棉絮露出。 祁安回过头顿了下,礼貌地询问:“你好,请问你有什么需要——”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她直直朝着她们这个方向过来,眼神恶狠狠地盯住带教律师,语气不善:“都是你!” “都是你毁了我们家!” 女律师不适地皱了皱眉,下意识往后退,想和她拉开距离:“请问你是?” “我弟弟和弟媳过得好好的,都是你们挑拨让她离婚的对不对!”女人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以压迫的姿态控诉着,“还污蔑我弟弟让他坐了牢!” 她语气越来越激动,一把攥住女律师的手腕,歇斯底里地发泄:“那个贱女人把我们家唯一的孙子带走了!现在我妈还一病不起躺在医院里!这一切都是你们害的!!” 女律师被攥得很痛,一边挣脱一边试图和她讲道理:“你弟弟长期对妻子实施家暴,已经构成故意伤人罪,接受法律制裁是理所应当的事。” “哪有夫妻不吵架的!”女人面红耳赤地反驳着,“我弟弟从小胆子就小,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就算动手也肯定是那个贱人有错在先!” 祁安听完这番荒唐的话,刹那间只觉得难以置信。 身上的血液逐渐冰冷,肩膀也在不明显地发抖,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为什么要对受害者产生如此大的恶意呢。 明明她也是女性。 对方已经完全丧失理智,双手死死扼住女律师的脖颈,氧气的缺乏很快让她面色惨白,胸腔起伏也更艰难。 祁安没处理过这种状况,惊慌与无措占据大脑,后背也惊起细细密密一层冷汗,皮肤黏住衣衫。 她连忙跑到另一侧的办公桌上抓起手机,颤抖着拨通报警电话。 机械音冰冷而漫长,终于接通的那个瞬间,她喉咙生涩地吞咽了下,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你好。” “这里是金城律师事务所,有人正在闹——” 事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猛烈的痛意从脊背处出来,女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后,一把将她的手机砸在地上,然后揪住她的头发用力向后扯。 “还想报警是吧?” 女人显然已经恼羞成怒,嘴里说着各种辱骂的话,想起还在监狱里的弟弟,恨意达到顶峰,她从口袋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匕首,五指收拢攥紧刀柄,抬手朝祁安身上刺去—— 头顶的灯光在刀刃上反射出寒凉,刺痛双眼,祁安右手被她钳制住,根本无法逃脱。 脊背僵直绷紧,生理性恐惧偶天盖地般袭来,她下意识闭上双眼。 可就在下一秒,手腕被另一道温热覆盖住,肩胛撞进一片坚硬的胸膛,周身里传来让人心安的薄荷雪松。 陈泽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及时将她从女人的桎梏中解救出来,可自己却没有机会躲避,刀刃擦过锁骨处的皮肤,殷红的鲜血很快将衣领渗透。 女人却依然没有停手的意思,挥舞着刀刃还想继续,陈泽野第一次打破底线,拳头朝她身上挥了过去。 匕首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他唇线绷直,眸光中多了几分阴戾,眼疾手快地抓住女人手臂,用力朝反方向压扣。 骨头错位的声音响起。 祁安重新拨打了报警电话,鸣笛声划破夜的宁静,女人很快被警察带走调查,陈泽野也被送往医院。 蓝红交织的警示灯穿梭在大街小巷,祁安坐在陈泽野身边,被吓到发白的脸色还没平复,眼睛一眨不眨的,注意力全在他的伤口上。 浓重的血腥填满鼻腔,她拿出医用药棉按住伤口,试图帮他止血,可根本就是无济于事。 血液染透棉花,顺着她的手指滑落,埋藏进掌心里的纹路。 祁安一颗心被狠狠揪住,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陈泽野反握住她的手,一点一点帮她将血迹擦掉,夜色将他的眉眼浸染得温柔,语气更温柔,放低声音哄她:“别哭啊宝贝。” “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你有没有受伤?” 祁安眼圈红得厉害,感受到他手里冰冷的温度,语气里哭腔更重:“我没有受伤。” “受伤的是你。” “没事的。”陈泽野想去抱一抱她,又怕血迹会弄脏她的衣服,掌心轻抚着她的脸,指腹擦掉她的泪痕,“没事的宝宝。” “我一点都不疼。” 话虽然这样说,但他的声音很虚弱,尾音都在不明显地颤抖。 祁安怕他体力消耗太多:“先不要说话了。” 女人力气很大,伤口很深,需要做缝针处理。 陈泽野从急救室出来的时候,身上麻药还没过劲,人也昏睡着,嘴唇的颜色很难看。 再醒来的时候,是晚上八点。 祁安不愿让陈泽野再担心自己,努力把所有情绪憋住,可睫毛上还是湿漉漉一片水痕。 “想哭就哭吧宝贝。” 陈泽野用没打针的那只手碰了碰她:“别憋坏了。” 祁安哽咽着道歉:“对不起。” 陈泽野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因为我总是连累你,害你受伤。” 五年前就是这样。 “宝贝。”陈泽野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声音听起来更坚定了点,“别这样说。” “我其实很高兴。” 祁安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白色床单上留下水痕,鼻音很重:“你说什么傻话啊。” 哪有人受伤了还高兴的。 “我没有骗你。”陈泽野捏了捏她的指尖,“因为我终于能保护你了。” 十岁的时候,陈泽野最大的心愿是快快长大,这样就能保护好母亲。 可还没等到这天,母亲先一步离他而去。 十七岁的时候,陈泽野最大的心愿 是保护好祁安。 可她被坏人绑架,被恶语中伤,最后又被迫承受与他分离的痛苦。 这些年他始终在自责和怀疑中度过,他总是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现在他二十二岁。 多年来的愿望得以实现。 他终于能保护好心爱的女孩。 “所以别难过了好不好?”陈泽野低笑了下,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绞尽脑汁去逗她,“你不是我的公主吗。” “骑士的任务当然是要保护好公主。” 祁安抬手将眼泪擦干,还是有点不放心:“可是会留疤的。” “我一男生留道疤怎么了。”陈泽野不太在意地说,“而且——” 他唇角挑起弧度:“这是我的功勋章。” 担心伤口会感染发炎,医生说陈泽野要挂两天水才能出院。 陈泽野反倒和祁安撒起娇来:“能不能回家啊宝贝。” “我真的没事。” “不可以。”祁安在这种事情上不给他商量的余地,“要乖乖在医院打针。” “可是床太窄了。”陈泽野一本正经地说着不正经的话题,“不好发挥。” 祁安脸蹭一下羞红,急忙去捂他的嘴,像被惹炸毛的猫:“你乱讲什么!” 陈泽野闷笑,把人搂进怀里,轻抚着脊背服软:“我错了。” 江驰逸不知从哪听说了这件事,拎着水果过来看望。 祁安刚好要回家取些东西,拜托他帮忙照看一会儿。 江北的晚高峰一如既往拥堵,出租车开了快半个小时才到。 祁安把身上的血迹处理干净,将陈泽野的换洗衣物装好,又想起病房里暖气给得不好,担心他半夜会着凉,打开衣柜想把家里的毛毯带走。 毛毯放在最上层,她踩在椅子上才能勉强拿到。 视线被遮挡大半,祁安抱着毛毯勉强站稳,耳边却传来哐当一声响。 垂眸看过去,一个金属置物箱掉落在地,里面的东西也跟着凌乱散落。 祁安并不知道这里还有个盒子,想着应该是陈泽野放上去的,把毛毯放到一旁后,蹲下身子去捡。 然而神情在这一瞬怔愣住。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边框处微微泛黄,应该被人拿起看过很多次。 照片的角度看起来是偷拍,女生穿着蓝白色校服,黑发拢成低马尾,耳边几缕碎发被风吹起。 身后的校牌上写着几个金灿灿的大字—— 临舟实验附中。 照片上的人正是祁安。 那是她的十五岁。
第102章 糖纸 祁安对着这张照片呆愣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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