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那条通往碧屿村的山路和他们想象中的一样漫长崎岖,狭窄的山道两侧全是光秃秃的灰黄色植被;路还是最古朴的那种土路,最宽处也仅仅只能容得下两人并肩而过;路面上不仅散布着许多碎石块,还掉落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粪便。 裴星铭说是牛粪,厅响说是羊粪,司徒朝暮和闻铃说是马粪,周唯月举棋不定,为此五人还进行了一场长达半小时的辩论。 半个小时后,几个人的注意力又被其他事情转移了。路边的植被从中掉落着许多枝杈木棍,起因是司徒朝暮想找根棍子拄着走路,节省体力,其余几人觉得这主意挺好,然后都开始去找棍子,找到最后,成了一场比拼谁找到的棍子最直的游戏,一比就比了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中,司徒朝暮最起码换了有四根棍子,一根比一根直,体力是一点没节省,全耗在找棍子这件事儿上了,还不小心在找棍子的过程中狠狠崴了一脚,左脚脚腕都快崴断了,一走就疼,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且这儿的海拔还高,氧气稀薄,一个半小时后,五人全都累到不行了,真是一步路都走不动了,也不管脏不脏了,直接席地而坐,一个比一个气喘吁吁。 “这他妈什么时候能到啊?”裴星铭握着他那根在比直大赛中以绝对性优势胜出的棍子说。 厅响摇头:“不知道。” 闻铃感叹了句:“该说不说啊,小宋家确实是有点远。” 司徒朝暮一边揉着发痛的脚腕一边问:“你们说,碧屿村里面能有学校么?” 裴星铭:“看样子不像。” 闻铃:“这种偏远地区只有县城才有学校吧?” 厅响:“闻铃说的对。” 周唯月努力保持队形:“嗯,说的对!” 司徒朝暮想了想,又说:“我们都走了这么久还没走到他们的村子,县城离这里更远,宋熙临以前上学岂不是很困难么?” 冬日冰冷的空气突然就凝固了。 众人齐刷刷地沉默着,许久后,裴星铭叹息着说了句:“感觉我兄弟好不容易啊……”语气中还带着一丢丢同情和心疼。 厅响:“不住校的话只能起早贪黑。” 闻铃:“怪不得他刚开始的时候看谁都不顺眼呢,要我我也不顺眼,凭什么你们上个学四通八达,而我却路漫漫其修远兮。” 司徒朝暮却说:“他可能也不是不顺眼,他只是不知所措吧,没想到山外的世界那么繁华开阔。” 她的话音刚落,周唯月突然大喊了一声:“有车!” 四人立即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真的看到了一辆牛拉车! 走在牛身边的是一位身穿灰色厚夹克的方脸老汉,老汉头上还带着一顶黑色的毛线帽,面色黝黑,皱纹深刻,双手负后,脊背佝偻,不紧不慢地跟着牛。 五人见状立即从地上弹了起来,兴高采烈地朝着老汉跑了过去。 “大爷,您是去碧屿村的么?”司徒朝暮双目放光地看着老汉。 面相朴实的老汉点头:“是。” 司徒朝暮:“我们也是,能捎我们一程么?真的累了!” 老汉狐疑地拧起了眉毛:“你们进村做撒子?” 司徒朝暮:“找人,找同学玩,宋熙临您认识么?” 老汉呵呵一笑,赶忙点头:“认得、认得!上车吧,但是最多只能坐三个人,太多了牛拉不动。” 五人激动不已。后经协商,裴星铭和厅响放弃了坐车的机会,只是把自己的背包扔在了车上,让司徒朝暮她们三个女生坐了牛车,他们俩则继续拄着自己费尽心机捡来的比直无敌的棍子走。 对于司徒朝暮她们仨来说,坐牛拉车也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好奇感和新鲜感是十足的,但却没什么安全感,木板车摇摇晃晃只呀作响,还向后倾斜,总给人一种混合着车马上就要裂开和马上就要被甩下去的危机觉。 本以为还要再走一两个小时才能到碧屿村,结果谁曾想,牛车才刚拐过一道山弯,前方的视野就开阔了起来,远处的青天白云下伫立着几座巍峨圣洁的雪山,近处的开阔地界上分布散落着大大小小十几栋正冒着炊烟的灰砖房子。 显而易见,吸引着他们跋涉千里的碧屿村到了。 老汉一拍牛屁股,牛就在山道上止住了脚步,与此同时,老汉又对他们几个说了声:“到喽。” 司徒朝暮他们几个却又懵了:这到的也太快了吧?距离他们刚才休息的地方可能还不到三百米。 原本还以为老汉是个热心人,三百米的路程也愿意拉她们,结果谁曾想,老汉竟然在她们仨下车的那一刻突然狮子大开口:“一人五十,一共二百五。” 司徒朝暮他们五个震惊又错愕:五十? 就这几步道,敢要五十? 司徒朝暮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老汉:“你刚开始怎么不说收钱啊?还有啊,坐车的只有我们仨女生,你怎么敢要五个人的钱啊?” 老汉直起了腰板,理直气壮:“他们两个是没坐车,但是东西放到车上了呀,再说了,我又不认得你们说得那个人,咋子就能给你们免费坐车嘛?” 司徒朝暮目瞪口呆:“你刚刚不还说你认得么?” 老汉:“我没有说!” 司徒朝暮:“……”真是遇上强盗加无赖了。 裴星铭也气的不行:“真他妈穷山恶水出刁民啊。” 厅响:“震惊我全家。” 闻铃还在试图跟老汉讲道理:“我们也没想占你便宜呀,但是就这么一点路,你要个五块十块的我们就给你了,你怎么敢要五十一个人啊?” 司徒朝暮:“对啊,而且你要是跟我们说就剩这么一点路了,我们肯定不做你的车了,走也走来了。” 老汉:“我不管,今天你们要是不给钱,就别想走出我们这个村子!”说完,直接往地上一躺,开始撒泼打滚,扯着嗓子大喊,“打人喽!诶呦!诶呦!打老人咯!” 五人:“……” 这辈子都没有遇见过这么刁蛮无理的人,甚至五牛头村那边儿的人跟他比起来都算是文明人了。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道清清冷冷的少年音:“陈老四,你又在坑人。” 五人同时循声望去,看到了一头健硕的浅棕色大马,坐在马鞍上的少年眉清目朗,身姿挺拔,并且从他手握缰绳的那份从容和稳健的腰身就能判断出他应当是相当熟悉马背的人。 不是宋熙临还能是谁? 他的脚上依旧踩着一双大家早已熟悉了的白色飞跃板鞋,蓝色牛仔外套配黑色休闲裤,明明是一套质朴不到不能再简单的行头,却难挡他骨子里的那份独树一帜的俊朗与不羁。 “气宇轩昂”和“风流倜傥”这两个词,应当是对他最好的形容。 五人中,眼睛瞪得最大的并不是司徒朝暮,而是裴星铭和厅响这两个男生—— 裴星铭的眼是真的要放出精光了:“我艹!兄弟!你真他妈帅啊!” 厅响也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贼酷!真的贼酷!” 而宋熙临的目光中却尽是惊慌与错愕。 他只是听到了陈老四大喊大叫才策马过来解围的,并未仔细去瞧被陈老四为难的人是谁。 如果早些看到的话,他一定不会来。 他也从未想过,这帮人竟然能够找来这里。 他的世界像是被撕裂了一道口子,那些极力隐藏的、不欲展现的一切皆在顷刻间被强行曝光了,令他不知所措、羞愤难当。 司徒朝暮是最先从最初的惊艳和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兴高采烈地就朝着宋熙临跑了过去,虽然跑得一瘸一拐,双眼却始终是闪亮亮的:“我们可算找到你了!” 陈老四见状迅速地从地上翻了起来,一边没事人似的拍着衣服上沾的土一边说:“哎呦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司徒朝暮神采飞扬地朝着陈老四看了过去,底气十足地说:“我都说了我们是来找朋友的!”说完,又朝着马背上的宋熙临挑了挑眉毛:“是吧?” 宋熙临却只是冷笑,戏谑的笑意中又带着难掩的愠怒。 是啊,真是一群会自作聪明的人。 车水马龙与穷乡僻壤也终究是有区别的,城里面的少爷小姐怎么会懂山里的世界呢? 他们未经他的允许,不请自来,光鲜亮丽地闯入了他的世界,还自作多情地认为他会很高兴么?他是不是还应该对他们几个感恩戴德啊?感激他们不辞辛苦地跑来这种地方对他施舍好意和关怀? 宋熙临逐渐收敛了唇畔的笑意,居高临下地盯着司徒朝暮,面色铁青,声色冷硬,一字一顿地开口:“现在就给我滚。” “……” 如同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司徒朝暮明艳飞扬的神色瞬间凝固了,又像是被无端打了一巴掌,疼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惊愕与无措,接踵而至的就是伤心和委屈……不欢迎,可以直说,为什么要那么凶得让她滚呢? 她的满心期待和欢喜尽数被这声“滚”给碾碎了。 另外四个人也被宋熙临的这一声“滚”给搞懵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裴星铭,直接朝着宋熙临冲了过去:“你这人有病吧?你知道我们在路上折腾了多久么?” 宋熙临哂笑一声,冷冷道:“所以呢?我该对你们千恩万谢?” “我艹?”裴星铭彻底被气懵了,“你是真他妈的不知好歹啊。” 闻铃和厅响也都有点儿生气了,周唯月则是不明状况。 陈老四却是能看透状况的人,赶忙劝说了句:“小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一路辛辛苦苦地跑来找你玩,你不好好招待人家就算了,还让人家滚,你不占理呀。” 宋熙临不为所动,直接牵动了缰绳,掉转马头。 裴星铭气得要死,拔腿就要去追,却突然被司徒朝暮扯住了胳膊:“算了,回家吧。” 裴星铭气急败坏:“凭什么算……”他的话还未说完就戛然而止了,因为他看到自己妹妹眼圈红了。 眼泪也已经开始在她的眼圈里打转了,但她又特别倔强地坚持着、隐忍着,不让那两滴眼泪从眼眶里掉出来,鼻尖都忍红了。 肉眼可见的委屈和伤心。 裴星铭又气又心疼,咬了咬后槽牙,不甘心地看了宋熙临的背影一眼:“他妈的走就走,老子今天也算是开了眼了!” 不等他的话音落下,司徒朝暮就已经开始往回走了。 闻铃立即上前两步,牵住了司徒朝暮的手,冲着背后的一人一马大喊道:“有些人就活该没朋友!”又对着司徒朝暮说了句,“你哭什么哭?泪没地方流了?在这种稀巴烂的地方给谁哭丧呢?” 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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