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临走时问了医生,过去了一年,她跌跌撞撞已经学会了很多离开了眼睛也可以做的事情。 把桌子上的外卖收拾了之后,靳卓岐去浴室调了水,又叫她去洗澡。 聂召站在旁边,想说她虽然看不见,但在医院的一年多时间,已经对很多东西熟门熟路了。 可最后还是没吭声。 或许是因为她现在跟半个废人一样,她的骨气让她说不出一些什么类似于求助的话,她在决定办理出院时,也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一个人生活,只不过是看不见而已,很多盲人不都可以生活吗? 可被靳卓岐带来这里时她才发现,她想得太天真,就算是成为一个盲人,也需要学习真正盲人的世界是怎么生活的。 等准备脱衣服时,也能明显意识到靳卓岐还在房间没出去。 走进浴室,她刻意没关门,旁若无人地脱掉了全部衣服,坐在浴缸里泡澡,没两秒,听到浴室门的声音“哒”一声被关上了。 她洗完澡自己摸索着出来,穿好睡衣,又摸了摸旁边的灯,是开着的,便坐在床上点着手机。 或许是因为太安静,她时常不能适应这种过于安静的感觉。 思忖了两分钟,聂召就穿着拖鞋下了床。 她先是敲了敲靳卓岐卧室的房门,声音是从旁边书房里响起的。 “怎么了?”隔着距离发出男人询问的声响。 书房里发出椅子移开的声音,以及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聂召朝着书房的方向问:“你没睡?” 靳卓岐站在门口靠着门,低眸看她“嗯”了一声。 聂召又问:“你在干什么?” 靳卓岐的回答散漫又轻浮:“看片。” 聂召:“……” 她一时之间竟然没话说。 靳卓岐轻笑了声,瞧见聂召一副不知道要怎么说话的表情,才正经地应:“在处理工作,过来。” 聂召听到他说,试探着小心翼翼摸索进了书房,书桌旁边给她拉了个凳子过来,聂召就坐在旁边,听着靳卓岐哒哒敲着电脑的声音。 键盘的声响节奏感很强,聂召也没打扰他,只不过听着听着就有些犯困,不知道什么时候,趴着睡着了。 她时常犯困,跟以前怎么都睡不着不一样,生了病之后好像越来越爱睡觉了。 没听到旁边微弱的动静,靳卓岐下意识扫了她一眼,手里的工作还没处理完,被他暂时放在了一边。 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靳卓岐拿出手机对准人拍了一张照片,又低着头看了眼照片,又照着看了眼她。 他的相册里基本没拍过什么照片,里面所有照片都是她一个人的,早先从文艳手里买到的,一些她的电刊,以及现在他自己拍的这张。 把之前的壁纸换掉,换成了聂召的睡颜,才合上电脑轻轻抱起人回卧室。 书房的门半关着,横抱着她时,靳卓岐停顿了下脚步抵开门,聂召像是有一秒被惊醒了,迷迷糊糊伸着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额头还在男人的胸膛处蹭了一下,这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动作,所以在仅有的一秒清醒后也下意识找旁边能够抱紧的东西。 对她睡觉时的姿势过于熟悉,靳卓岐知道她没醒,站在原地低垂着眸看了一眼怀里的她。 靳卓岐从来没觉得聂召也是这么脆弱,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呼吸弱的像是她养的那只胆小又怯弱的小猫。 跟向来她给人的印象天差地别。 又或许是因为生了病,骨子里很需要人,便总会流露出属于小动物才会有的羸弱讨好。 把她放在床上,靳卓岐也跟着躺在她旁边,给她盖好被子侧着身,轻轻揽着人,把她环在怀抱里。 下颌埋在她的脖颈,能闻到那股淡淡的沐浴液的味道,沁人心脾,仿佛能够褪去一切的疲劳。 只有即将干涸的人才会心甘情愿吞下毒药。 靳卓岐紧紧抱着她,又害怕把她吵醒,深吸了一口气,面对着刺眼的灯光,眼皮紧闭脑袋往她身上埋了埋,像是久旱的人逢了甘露,手臂紧紧抱着丝毫离不开她似的,朝着聂召的耳畔说了句晚安。 聂召第二天醒来时靳卓岐已经没在了,她不记得什么时候被抱进房间的,只是平躺在床上,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耳畔又满是寂静。 摸着旁边的手机,收到了来自靳卓岐的一条短信,她换了手机,适合她这种看不见的人,熟练地点了几下,机械的女声开始播报他发了什么。 ——客厅桌子上放了我做的早餐,记得吃,如果凉了就放在微波炉里热一热。 她坐起身,抓着手机去了客厅。 牛奶还是温热的,旁边还另放了一杯温水。 聂召只喝了一口水,又拿起三明治,捏着刀叉吃了一口沙拉,又是只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 她的胃伤得很重,在医院也没有人能够事事照应她,长期不规律的吃饭让她有些厌食症,有的时候想吃也觉得很恶心,胃里像是翻天倒海似的,吃多一点便会吐到浑身脱力。 医生却告诉她必须要每天强制自己吃下去,逐渐习惯之后调节饮食。 医院的餐食并不算好吃,聂召也越来越瘦。 为了不让靳卓岐发现异常,她还是强忍着多吃了两口,倒是把整杯水都喝完了。 住在这里好像跟医院一样无聊,一整天的寂静之后,聂召想给靳卓岐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又在想,她或许也可以找一些自己可以做的事情。 他应该会很忙,除了她之外他有自己的工作跟生活,医院的医生都是一天只能见到两三次的。 她也并不喜欢自己每天绕着一个人转的感觉。 靳卓岐今天回来的比昨天更晚了一些,即便还是在八点到九点之间,聂召却清晰地记得,上次是八点刚过,这次他进门时没多久就已经九点了。 靳卓岐看着餐桌上剩下的东西,眼神倏然一停,早餐她没吃,午餐也没吃。 一整天只喝了一点水。 盯着餐桌上剩下的食物顿了好一会,靳卓岐一边解着外套拉链,一边出声随口问了一句:“吃不下吗?” 聂召摇了摇头。 “也没,就没什么胃口。” 聂召清晰地感觉到靳卓岐脱下外套走过来时,那一抹很淡的酒气,充斥着鼻息,不太好闻。 他去酒吧了? 聂召歪过头,忽然叫了一声:“靳卓岐。” 靳卓岐喝了杯水,嗯了一声。 “怎么了?” 聂召说:“你今天回来得很晚。” 靳卓岐下意识去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十分,比昨天晚了一个小时。 他故意没吭声,微微挑眉,等着聂召继续说。 “你晚上没事还是早点回来比较好。”聂召一本正经说。 靳卓岐应和着:“我们家有门禁么?” 我们家。 聂召静了一秒,随后说:“你不是说,我们俩试试吗?” “我立的你听不听。” 靳卓岐轻笑了声,笑意震着胸腔,他迈着长腿坐到沙发旁边儿,给她倒了杯温水:“听。”
第47章 从那天之后靳卓岐很少出门, 让她有些怀疑他是故意在等她开口说些什么,才会乖乖待在她身边。 他的活动范围跟她一样,被限制在这个几百平方米的公寓里, 早上会亲手做早餐,中午一般会点外卖, 后来的很多天, 还专门找了个厨子来家里学习做菜。 一边学一边跟站在旁边的聂召说。 “在伦敦也不太习惯吃那边的东西,但是太忙了, 没时间自己做。” 聂召“嗯”了一声,朝着厨房的方向仰着下巴, 攀比似的说:“我会下面条。” 其他的不太行。 卢湘很会做饭,做的也很好吃。 那个小厨师还是个附近的大学生, 今年大四, 学的就是烹饪与营养教育专业, 靳卓岐给的价格高,所以每周都会来个两三次教他做中餐, 以及一些符合大部分国人口味的西餐。 每次他来,女主人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面前摆放了很多切好的水果,一杯温水,以及她伸手就可以碰到的东西,小厨师第三次来才意识到女主人眼睛有问题。 一个月下来,靳卓岐厨技飞速提升,他学什么都快, 一个月之后厨师就不再来了。 可聂召还是不太能吃得下。 她自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可每次都吃那么几口, 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她保持着沉默,靳卓岐不主动提, 她也下意识规避这个问题。 聂召有无数次都想提,她想跟靳卓岐一起睡。 但她知道俩人睡觉习惯差异大,即便是看不见,但她也必须要知道此时是开着灯的才会有安全感,靳卓岐却是一点点灯都受不了。 她的睡眠质量比以前好了很多,但这并不意味着身体在恢复好转,很多时候她的睡眠更像是昏过去了一样,偶尔做很多稀碎梦,也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噩梦。 一连很多天,聂召跟靳卓岐都没怎么出过门,一直到除夕前天,聂召在睡梦中忽然有些透不过去,她闭着眼睛,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漂浮在一片广阔没有边际的海上,随后骤然重重下沉,水无孔不入地往身体里灌,堵住了她所有呼救的机会。 下沉的速度很快,她下意识抓着被子的边角,在骤然睁开眼时,开始大口大口呼吸着。 仅是一秒,聂召又迅速屏住了呼吸,浑身拘谨着,逐渐放松身体缓口气。 她侧躺着,腰部被一双大手扣着,一张手宽阔到能掌住她的整个腰,后脊跟他的胸口亲密无间地贴着,两人中间严丝合缝,聂召都能清晰感觉到身后的男人随着呼吸正在起伏的胸腔。 呼吸很均匀,不知道有没有被她惊醒。 聂召想要偏过头看一眼,可她又看不见,又会把靳卓岐弄醒。 也就闭着眼保持着原来的动作装睡。 他侧抱着她,聂召也就保持少有的安分窝在他怀抱里。 男人的胸膛宽阔,能把她整个包住,交颈而眠,如同耳鬓厮磨。 寂静的房间格外安静。 或许是刚才的梦太过吓人,像是有一个坚韧的藤蔓生生把她拖下去一样,后怕让她没了任何困意,一直闭着眼,恍恍惚惚等着天亮。 又或许是身后这个巨大的火炉给了她太多安全感,聂召有些心慌的心脏在一刻一刻中平复下来,她的情绪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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