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扭头看向那快递,目光落在快递单的一排小字上,是个同城快递,确实是功能性饮料。 想了想,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用小刀划开快递封条,蹲在地上拧开一瓶饮料,咕咚咕咚地喝下了去。 是海盐柠檬味,她喜欢的味道。 一瓶下肚,她呆滞地坐了几分钟,感觉浑身的疲惫感都减轻了,脑子也清明了一分。 谁寄来的? 她垂眼认真看,寄件人叫“钓鳜鱼”,寄件地址是城东的便利店。 钓鳜鱼,名字还挺特别,但她没有一点印象。 姜也这会儿头重脚轻,也没空琢磨,只想蒙头大睡一觉,刚抬脚走了几步,她浑身一震,那该死的叫人濒临崩溃的门铃又响了。 “叮咚——” “叮咚——” 姜也站在那里,有一瞬间眩晕。 顷刻间,有个什么东西随着那一声声门铃声,在她血液里亢奋地生长、扩张,无休止的,直直往肺腑、脑门里钻。像吹气球一样把她吹得又鼓又圆,身体顷刻间暴涨了一千倍,皮肉都撑得仿佛透明了。 她低头,仔细辨认这才看清,那东西只有两个字,名叫“我操”。 她吁了一口气,步履虚浮地走过去,打开门,准备将身体里这膨胀的千千万万个“我操”释放出去,特别是要对着那个男人的脸释放出去,用力的,劈头盖脸地呕吐到他身上那样。 然而,就在她准备歇斯底里地喊出那一声声铿锵有力的“我操”之时,门前站着的对象,却换了一个,不是凌砚。 是物业处那个瘦瘦弱弱、白白净净的年轻女孩。 千千万万个“我操”刚到嘴边,又猛地刹住车,然后飞快往回涌,姜也憋得满脸通红,只闻“砰”地一声,她像个被戳爆的气球,全身上下都浸染在呕吐物一样的“我操”里。 我操……! 年轻女孩绽放出一个甜甜的笑,关切道:“姜小姐,你好,我们听闻你身体不太舒服,又没有家人照顾,就拿了退烧药给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需不需要我送你去一下医院啊?” 说着,那女孩就递了一盒布洛芬过来,姜也只得伸手接住,脸上堆笑:“谢谢你,去医院就不用麻烦了,我先吃这个药试试,辛苦你跑一趟了。” 女孩露齿一笑,“不用客气的,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对了,你有任何需要帮助的,都可以给物业处发消息,我们随时在线的哈。” “好,谢谢你。” 把人送走后,姜也站在门口足足等了五分钟,确信不会再有人来按门铃,她才关上门去倒水吃药。 吃完药,她又嘎吱嘎吱咀嚼了一盒饼干,灌了一杯水,这才走进房间,看着云团一样柔软的被褥,扑进去,翻滚了好几下,把自己裹了起来。 * 姜也在霞光满天的傍晚醒来,烧退了,精神好了许多,只有些饿。 不想吃外卖,冰箱里也没有东西可以煮,她决定下楼去一趟超市,看着买点东西自己煮一煮。 在超市随手加购了一些时蔬水果和蛋奶肉,她就推着购物车往收银台去,前面排了长龙,她耐心张望,却见凌砚在前方不远处,正和一个中年女人谈笑风生。 两人似乎聊了一会儿了,中年女人笑吟吟的,夸奖凌砚青年才俊、成就不俗等等,又转而说到医闹的话题,姜也无心听了一耳朵。 说的是一个年轻女人因医疗不当意外过世,家里双亲悲痛欲绝,拉着横幅去医院要说法。但医院给出的解释是,没有医疗不当,对方脑梗送来就不治了。 双方各执一词,闹了很大一场。 姜也忽然产生了一个不恰当的联想,就是翟安死后,她的家属并没有来港城心理咨询中心闹过、要过说法,不,不止如此,印象中她的家属甚至没有露过面。 翟安是单亲家庭,跟着妈妈一起生活。 不太合理。 姜也推着购物车,一不留神撞到了前面的人,她跟人道了歉,凌砚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看见了她。 等提着购物袋走出超市,恰好又碰见凌砚和那中年女性说话。 姜也大方招呼,没想到凌砚直接和那人告别,径直向她走来,边走边说,“你看起来恢复了。” “是你跟物业说的吗?”她指的是物业送药的那件事。 “对,”凌砚站定,面上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一个人在家高烧,还是有些危险的。” 姜也这会儿恢复过来,心中平静,被人惦记,还是感念,于是大方道了声谢。寒暄了几句,两人接着往单元楼走,一路沉默。 姜也心里盘旋着方才那个问题,不自觉就问出了口,“凌医生,翟安的妈妈现在是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凌砚目视前方,反问道。 “翟安走后,她过得怎么样?” 凌砚回过头,默了片刻,面上的表情渐渐显出一丝罕见的哀伤,还带着点肃杀,他垂眼,低声说:“她妈妈出车祸走了。” 姜也浑身僵硬,感觉像是突然挨了一闷棍,或者说像是被命运从轻到重地扇了十八个响亮耳光。 她像是目睹了一个惨烈的现场,命运的尖刻尽数裸露的一分钟。 这就是真实生活。 永远无法成为有趣的谈资,还悲怆、冷酷、不讲道理,只有一种巨大的无声,在沉默地尖叫着。ᴊsɢ
第10章 :厄运专找苦命人 姜也站在原地,感到无所适从,本来心中积蓄起的那些平和,因着那句“她妈妈车祸去世了”的话,顷刻间荡然无存。 怎么讲,任何有动机,有缘由的事情都不会让她有多少波澜,她都能理解,但在这种命运对一个人充满恶意的瞬间面前,就让她感到特别茫然,又诡异,又难受。 因为没有任何动机,没有任何缘由,死了就死了,非常随机。人命像草芥,只不过命运一个扣手之瞬,厄运就始终降落在这一对母女身上。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而最让人难受的是,翟安的死也有点类似这样。 本来好好的,一切都在往最好的方向发展,但突然某天,故事里就突然多出一个恶意的变量,让一切都脱离正轨,所有事情都不可控了。 在翟安跟姜也真正地确立咨询关系后的半年,她的变化肉眼可见,首先是不再频繁出轨和自残,然后是不再逃避和凌砚的感情,关系缓和了许多。 翟安对姜也变得非常依赖,她每天都记录红账,并坚持和姜也分享自己记录的内容。 她甚至能对姜也说出这种话:“姜老师,我在很想伤害自己的时候,只要想到你,我就会让自己冷静一下,因为不想让你失望。” 同时,她也有诸多的不安全感,害怕姜也随时会放弃她。她总是出言试探、威胁,姜也必须给她足够多的力量和支持,才能令她感到安全。 “姜老师,在这世上我最信任的人,只有你和凌砚,如果你很快厌倦我放弃我,我就会自杀。” 姜也明白,这些话虽然带着某种程度上的威胁,但更多的,也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对心理咨询师来说,这并不意味着情况在变得糟糕,事实上,恰恰相反。因为让来访者产生正面移情,就是治疗环节中最重要的一步,尤其是这种自毁性症状。 但事情的转折点来得毫无预兆。 在某一次咨询时间内,翟安毫无预兆地迟到了半小时,这在那段时间是没有发生过的,到办公室之后她也没有解释自己。 她看起来非常憔悴,精神恍惚,整个人又像只刺猬一样,高度戒备、焦虑烦躁。 姜也当时就明白,她一定是遇到了非常糟糕的意外。 她没有逼她,依旧和她照常做咨询,给她泡咖啡,试图让她通过冥想稍微平静一点。 翟安终于在咨询结束的前一分钟,突然崩溃痛哭,握着她的手说,“姜老师我好想死,我能不能去死?” 这不是在征求姜也的意见,是在求救。 她还说,“我做了一切努力,但我已经撑不住了,我觉得我在腐烂,我马上就会发臭,我迫不及待想离开这具肮脏的身体,我想死,我不想这样痛苦了……” “姜老师我知道你会说什么,你那些话我早就滚瓜烂熟,但是你能不能别说那些,我现在只是在想这个世界为什么不能立刻毁灭,为什么我要活在这种世界里?” 她说了很多,整个人摇摇欲坠。 姜也试图安慰她,但只得到了相反的效果,她的挫败感越来越强烈,自我憎恨的情绪与自我毁灭的倾向到达顶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随后,姜也才在她断断续续、激动不已的表达中,拼凑出了整件事情。 翟安之前频繁出轨,并非是和单一的对象,这其中不乏认识的人。其中有个打过照面的校友,名叫赵雍之,此人和凌砚也算眼熟,在港城甚至有重叠的社交圈。 翟安和赵雍之是在一个品酒会上加的微信,其时正处于翟安精神状况最糟糕的时期。两人后面搞在一起,搞了也就搞了,没想到赵雍之却是个十足的人渣—— 他开始纠缠翟安。 他要求她和他做固炮,要定期开房,翟安当然不理,并且她那时候已经和姜也建立了稳定的咨询关系,有强烈的自救意识,她希望自己可以按照姜也说的那样,打破自毁和自我仇恨的恶性循环,和凌砚重新开始,拥抱新生活。 但赵雍之没有放过她,他发了一张模糊人脸的私密照给她,声称他只要恶念一起就能毁掉她,而且还会毁掉凌砚。 但只要她乖乖和他上床,这些照片,连同他们之间的关系,都不会被任何人知道。 翟安说到此处,已经几近崩溃,焦躁地在办公室踱来踱去,“姜老师,我不害怕他,我也不怕荡妇羞辱,我敢做就根本无所谓。但是凌砚怎么办?” 她像困兽一样,绝望地痛嚎:“凌砚会被人指指点点,我不想任何人去烦他、议论他……我已经伤害他很多次了,我不想再因为这些事让他遭到非议。那些事情他父母肯定会知道,他们会逼着他做出决断,会让他立刻离开我。他会真的离开我?” “他有没有可能真的会离开我?姜老师,你告诉我,他会不会离开我?我该怎么办?” 她说到最后就开始剧烈呕吐,像要把关于赵雍之带给她的所有卑劣污浊,都吐出来。 姜也起初想到应该替她报警,毕竟用私密照来胁迫他人,属于法律的问题,但后来律师表明,照片模糊了人脸,无法确定是她本人,构不成侵权。 何况这照片也没有传播出去,更谈不上犯罪。 姜也当天就联系了凌砚,将事情和盘托出,希望他主动找到赵雍之迅速解决这件事,无论通过什么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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