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给了。 和以前一样,他们从不忌惮程曼尔在车上,照例聊起一些陌生的、专业的、机密的商业话题。程曼尔中途醒过,她听得昏昏沉沉,酒精在血液中叫嚣,仅靠一身正气和所剩不多的理性捱着,坚持了一路。 醉上加困,现在就是头悬梁锥刺股,什么防备、警惕、尴尬、恩怨,都想不过来了。 身体慢慢只余下那两年里,一点点被他养出来的信任与依赖本能。 她不再闹腾,安安静静的,像只窝在巢里过冬的雀。 半小时后,车子滑停在静寂街区中唯一的亮光前,孟昭延先阿明一步下车,替呆坐在原位的程曼尔拉开车门。 “尔尔?”他耐心牵引她下车,怕她站不稳,把酒气浓郁的女孩虚虚环至怀里,“到家了,钥匙呢?” 程曼尔意识混沌,一个字一个字掰碎了理解。 几息后,递上手包,话音绵软:“在里面。” ……行,在里面。 男人丝毫不怀疑,如果他不说打开,这个醉醺醺的小人会就这样举着手,不知道接下来该走哪一步。 没关系,他替她走这一步。 孟昭延接过还带着她手温的小包,拧开蝴蝶搭扣,拿出一串挂着库洛米小人的钥匙。 然而,还未等对上栅栏门的锁孔,有人先一步推开了里面的玻璃门。 惊讶与警惕交织的一声:“小曼!” 是男人。 在她家。
第9章 “你是谁?”施安小跑过来,从里开了栅栏门。 孟昭延紧了紧环在女孩腰间的手,斟酌片刻,决定不答:“她喝多了。” 施安虽没见过此人,但能把程曼尔送回来的,大抵是孟朝月认识的,心里只怪她们做事没分寸,居然让一个陌生男人送她回家。 “那你把小曼交给我吧,谢——” 伸出的手错愕顿在半空。 男人侧身,高大身躯尽数笼住近乎不省人事的程曼尔,她埋首在他怀中,无声无息,毫无防备。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不能把她交给一个陌生人。” 陌生人? ……? 第一次被打成陌生人的施安垂下手臂,耐住性子,一字一句:“先生,我既然能在她家过夜,自然不是陌生人,也知道怎么照顾她,你放心。” 孟昭延半眯眼睛,认真打量起这个第一句语气就不太友好的男人。 他好像也没必要,对一个大晚上还在她屋子里声称能过夜的男人友好。 一道木栅栏,两人各占一端,一里一外,寸步不退。 原是在里那个,更具优势。 然屋子女主人,在外面那人怀里。 一束车灯打破对峙僵局,乔姃从滴滴车上踉跄着下来,“终于赶上了,我的天,你们……” 她生无可恋地闭上眼,为什么偏偏要她来调和这种场面! 然而,乔姃还是挤进两人泾渭分明的界线中间,企图劝里面那人让个位置:“施安,让曼曼先进去啊,她喝多了……” “你扶她进去,我送这位朋友走。”施安生起胜负欲,咬着牙不让身,心里耿耿于怀那句陌生人。 谁是陌生人,还不一定呢。 孟昭延呵笑一声,搂紧不停往下滑的女孩,一臂牢牢箍住光洁莹润的上背,搭在她肩上的手,掌住圆瘦的肩头,青灰色的筋络充斥着无声占有。 西服的黑与裸肤的白,对比强烈,惹得旁人想入非非。 他半弯腰身,原想抱起程曼尔,带她直接离开,宁城大大小小的房产,何必在这浪费时间。 不成想,怀中温玉察觉身高差骤减,单手搂上男人脖子,脚跟踮起卸力,不停往他肩膀上靠。 “孟先生……”迷蒙意识里,程曼尔嗅到了一股木质感很重的雅致茶香,惊醒她浅梦,“你回来了吗?” 她埋在他肩上,贪婪地瘾不停作祟,万般不愿远离这阵温和香感。 明明找了那么久,还是找不到一模一样的。 暗昧街灯下,有人惊诧,有人了然。 几息静寂,醉得连过往与现实都分不清的程曼尔,另一只手如蛇般缠上男人的领带,再拨开西服探进去,不讲道理地把衬衫攥紧在手心里,喃喃道:“我想回家……” 呢喃低语,声声荡开在这夜色里。 胜负,当然由裁判说了算。 孟昭延把程曼尔打横抱起,径直越过木讷的施安。 属于了然那方的乔姃紧随其后:“昭延哥,跟我来吧。” “他是谁?”他沉声问。 “施安……”乔姃望了眼身后,“是曼曼的学弟,在这边兼职的。” 男人揪出耿耿于怀的两字:“过夜?” 乔姃声低成蚊吟:“也不是过夜,有些家长来得晚,她留了房间给我们住,怕我们大晚上回家不安全。” 他难以理解她这不分性别的安全意识。 “男的也不安全?” …… 乔姃哪敢再多说一句话。 进到房间,摁下开关,温馨明亮的暖黄光线驱走黑暗。 孟昭延把安静下来的女孩放进松软被褥里,掀被时,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扑面而来。 掖好被角后,他让身,乔姃忙前忙后,为她卸妆擦脸。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他掀眼望去,看是那见面就端男主人架势的学弟上来,又移开目光。 施安只站在门外,没有进来,程曼尔是不让他进房间的。 静了一阵,孟昭延忽然启声:“你和朝月合谋,就为了让我见她?” 乔姃一愣,头都不敢抬,“我不是主谋,顶多算帮凶。” 他勾了勾唇,眸色沉晦:“你看她今晚对朝月的态度,主谋和帮凶,有区别吗?” 话落,男人拧正领带,又问起:“怎么知道的?” “昭延哥,你藏得再好,毕竟也是两年。”乔姃毫不忌惮施安在场,也懒得等会再解释一遍了,“我有回听学校领导说起才知道的,但那会我已经认识曼曼了,也不知道是她,直到——” “那些人说了什么?”孟昭延声音陡然浸寒。 “说……”乔姃迟疑,不忍把那些满含恶意的揣测摊在人前,“就说曼曼,好像……” 她放弃,“那些拜高踩低的老古董,能说出什么好话呢?” 孟昭延第一次知道,也从未听程曼尔提过。 但若连乔姃都能偶然听见,身处旋涡中心的她,该直面过多少流言蜚语。 然而,她那时目的本就不单纯,甚至无从反驳。 男人淡笑弧度早已回落,薄薄唇线抿得笔直,他坐回床沿,轻轻拂开她额角碎发,露出小而精致的一张脸。 瓷白的肌肤,一层轻轻浅浅的红浮在上头,似水中倒映的朝霞,好看极了。 “我们是不是搞砸了?毕竟我和朝月不清楚你们之间的事情。”乔姃今夜也意外程曼尔的态度,“朝月虽然任性了点,但她也是了解过曼曼后,认可了她,才安排你们见面的。” 孟昭延目光跌落在她脸上,端足十二分克制,才让手没有贴上去,汲取她酒精作祟下热烫的体温。 刚刚拥在怀里,百般不情愿放开。 “不算搞砸。”他淡淡启唇。 “只是比预想的,早了点。” - 掩上门后,乔姃把人带到二楼小客厅,特意用程曼尔新买的茶叶泡了杯茶。 一股清浅温雅的香气氤氲一室,孟昭延端至鼻下浅嗅,唇角勾了勾。 “乔姃,太晚了。”施安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扬了扬脸,“不把你朋友送走?” 乔姃张张唇,茫然而心虚的视线在两人中间移转。 给她吃一百八十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主动把孟昭延送走啊。 被下逐客令的男人低头缀饮了口茶水,神色不动,说出口的话却轻而易举让施安胸膛那团火烧得更旺了。 “你是……尔尔请的兼职?” “我是她朋友。”施安纠正道。 虽说的确是兼职,可那是最疏远的一层关系,自然不足以形容。 孟昭延略微颔首,“朋友啊,我以前没见过你,不好意思。” 三言两语,就把我认识她比你认识她更早这句话,以让人火大的方式讲了出来。 施安状若平静,咬紧后槽牙:“我认识她三年了,也没见过你,不好意思。” “我的问题。”孟昭延把瓷杯搁至桌面,力度轻到近乎无声,“这三年我一直在国外,是我对她疏于关心了,连她交了什么新朋友都不认得。” 乔姃在一旁抿紧了唇,显然忍得分外辛苦。 你确定是你疏于关心,而不是人家不要你了…… 闻言,施安抬起一笑,手搭在沙发靠背上,方才的火气荡然无存。 “那看来你对她疏于关心的,不止一点半点啊。” 这句话后,孟昭延这才由上至下,认真打量了一遍眼前这个少年。 很年轻,金发格外惹眼,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与无畏,相貌也好,身材也……不输他。 墙上时钟的滴答声,在沉寂得落针可闻的空气中放大,节奏匀缓分明,一秒又一秒。 不知要走过多少圈,才是三年。 他也确实,错过了程曼尔三年时间。 且事实昭然若揭,这三年,她并非一人独行,多了这么一个对她有占有欲的人。 他们之间有共同回忆,有他不知道的“一点半点”。 “昭延哥,要不你、你先……”乔姃顶不住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先回去?” “我今晚留下来。”他视线移至虚掩的房门口,门缝中溢出些微暗黄灯光,“怕她半夜不舒服。” “啊?” “什么?” 施安第一个反对:“不好意思,小曼没让你留下,而且这里也没有留给你的房间。” 孟昭延闲适地往椅背一靠,两腿懒懒搭着,声音漫不经心:“不需要,我倒时差。” “你——” “施安!”乔姃机灵地一扬声,“太晚了,你也先回你自己房间吧,别在这吵,让曼曼睡个好觉。” 她故意咬重“你自己”三字,提醒他比起孟昭延还有的那一点点优势,是程曼尔专门留给他的房间。 施安浓眉蹙起,但一想到这人沾沾自喜认识程曼尔时间比他早,却不知道他缺失那三年到底错过了什么,危机感瞬时也减轻了。 最终,他忿忿不平地把客厅留出去,关门声不大不小,有些嚣张意味在里头。 孟昭延不屑这种幼稚手段,神色平平,看了眼乔姃,“让阿明送你回去。” 乔姃不在,明日才好观察出程曼尔对这个男人的态度。 “昭延哥,你真的要等一晚上吗?” 乔姃不放心,这刚一见面就这么……黏糊? “一晚上算什么。”他语焉不详,唇角淡淡勾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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