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到荒废的码头边,对面山坡上,埋着陈况和他的母亲。 杭颀起先是愣住,接着慢慢笑了,眼眶含泪,问她梦里的细节。 “就跟现实里过去了的高中时代差不多啊,唯一的变数是你,梦里我们成了朋友,可我以前都不认识你的。” “看来的确是梦。” 河风清凉,拂动他的衣角和她的长发,他帮她将碎发拢到耳后,问她:“如果意外身亡的是我,你也会难过吗?” 她心一颤,双臂将他抱紧,“别做这种假设。” 此时此刻的她,无法再承受失去任何人。 “好。” 时空重启,故事重来。 这一次,他没有在她面前出现,回到了最初的普通网友关系,他也没有去找陈况。 试验结果已经出来,剩下的他自己就能完成。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车祸发生前一天,陈况竟然出现在他的家门口。 目光对视的一瞬间,杭颀非常肯定。 他原先的记忆没有被覆盖。 “这一次为什么没跟我商量?” “没有必要,你的死并并未改变结局,就在你消失的这段时间里,我推算出了穿越的定律,那就是由能穿越时空的我经历车祸,代替姗姗回到过去阻止她摔下楼梯。” “那你呢?这样一来,死去的人不就是……” “我不会死,修改了姗姗的命运后,时间会继续往下走,一切又重来。” 他表现得从容自若,看不出一丝一毫说谎的样子。 陈况不赞同:“这些都是猜测,后续未必就如你所推测的那样,假如结果没有改变,到时不单是许姗姗,你也会死。” “至少她会没事。” 他表现得非常疲倦,“我一次次穿越时空重复面对她的死亡,你知道那种无力感吗,我已经没有勇气再来一次,况且这种穿越时空的能力不确定什么时候就没了。” 他顿了一下,“是好是坏都可以,到此画上句点吧。” 沉默半晌,陈况说:“我去找许姗姗,我们一起想办法。” 他转头要走。 杭颀站在原地:“你觉得她知道真相后会做出什么选择?” 他脚步一顿。 “关于回到过去改写未来,我只告诉了你一人,如今一切从来,你却记得所有发生过的事,你现在把一切告诉她,假如结局无法改变,必须有人死,你觉得她会做出什么选择?” 陈况回头看他,手缓缓从门把手上离开,最终没走出去。 6月16日当天,两人起得很早,杭颀沏了壶茶和他在院子里品茗聊天。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陈况直视他问。 “没有。” 杭颀神色坦荡,把盛有茶汤的杯子给他,“尝尝吧,姗姗喜欢的茶。” 陈况喝了,放下杯子又问:“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你呢,你又为什么?” 杭颀反问,两人望着对方,不约而同地又别过脸去。 “向她表明你的心意吧,有什么误会就解释清楚,现在的她喜欢的人依然是你,不要等失去了才后悔。” 杭颀想起多年前许姗姗说过的一段话,不由释怀地笑了。 原来这就是故事的结局,他的出现,是为了成全他和她的青梅竹马之情。 陈况想起这一次他和许姗姗陌生人的关系,“你一开始就打算把自己从她的生命中抹去。” 杭颀:“你死了,她哭得很伤心。” 他从不怀疑她对自己的喜欢。 那样的伤心难过,一次就够了。 陈况恍然大悟,“你骗我,你根本就无法回到她被推下去的那个时间点……” 回到过去救下许姗姗的只能是她自己。 他愤怒地站起,才察觉到自己全身无力,下一秒跌坐回椅子里。 杭颀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叮嘱一句“以后照顾好她”就出了门。 陈况醒来赶到省二医门口,恰好看到两车相撞的场景。 这一刻的他,切身体会到了杭颀数次穿越时空的绝望,最后的理智战胜了冲动,忍痛转身离开。 不能让她知道。 杭颀奄奄一息地倒在驾驶座里,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越来越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得见喜欢的人朝自己飞奔而来。 希望她余生顺遂,姻缘美满,永远不要想起他。
第37章 趴在桌上小憩的许姗姗猛地站起,愣愣望着前方的黑板尚未回神。 卢畅见她满脸是泪,关切地凑过来询问:“怎么了怎么了?脑袋又痛了?” “不是……” 许姗姗抬手擦脸上的汗泪,摸到脑袋上的绷带才记起自己当初怕耽误高考,没等伤口完全愈合就迫不及待地回了学校上课。 看来她成功回到了过去,并且还跟摔下楼梯的时间接上了。 她心下一喜,当即就要去隔壁2班,跑到教室门口,迎面差点撞上来巡逻的教务处主任。 孙老师休产假了,1班的班主任暂时由教务处主任兼任,见她快上课还在走廊溜达,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给我滚回教室!” 她只好先回教室上课。 老师还没来,她把椅子挪得离卢畅近了些,“我摔下去后,学校是怎么处理的?就没有一点反常的发现吗?” 卢畅不解:“能有什么反常的发现,你不是边走边玩手机踩空摔的吗。” 许姗姗摇头,“监控看了吗?” “学校有多抠门你又不是不知道。” 教室里的监控器都还没装全,楼梯就更别提了。 “你不会在怀疑是有人故意的吧?” 她诧异地投来一眼,装深沉模仿柯南的声音:“真相只有一个。” 许姗姗翻个白眼,眼见物理老师走进教室,拿出课本先上完课再说。 下午有三节课,下课铃声一响,许姗姗火速冲到2班门口。 再次见到十八岁的杭颀,关于两人间的点点滴滴刹那间涌入脑海。 十多岁默默站在她身后的杭颀,二十多岁一次次穿越时空为她寻找生机的杭颀,只身赴死的杭颀,她昔日的恋人。 许姗姗一时间百感交集,站在来来往往的学生里,克制住拥抱他的冲动,只是抓住他的手,“喂,没看见我吗?” 杭颀从她面前经过,不料她会拉住自己,“你认识我?” “为什么不认识!” 许姗姗震惊:“你不会不认识我是谁了吧?” 他摇头,凝望她半晌,“许姗姗。” “啊……” 许姗姗松了口气,半个身子探进2班教室叫上刚睡醒的陈况。 心里的秘密不吐不快,她就近找了个谈话的地方,就在卫生间旁边不远。 “我从楼梯上摔下不是意外,而是被人推下去的。” 她神色凝重地说。 杭颀背靠大理石柱抱臂深思,陈况则直接吐槽:“你一个学生,谁无聊了来害你?” “王文曦,就是那个虐猫的男生。” 这下连陈况也闭嘴了。 她继续说道:“他不仅把我推下楼梯,还开车把我撞死了,我从十二年后回来就是为了改变未来。” 她不说自己来自十二年后还好,刚说完陈况就想一巴掌呼她后脑上,想到她脑袋才摔了又僵硬地放下,“我是多无聊才来听你鬼扯。” 他手插兜大步走了,许姗姗希冀的眼神投向另一个人,“你也不相信我说的吗?” 杭颀嘴角微微一动,“去食堂吃饭吗?” 见她鬓角有一缕头发散落下来,他顺手帮忙别到耳后。 “去。” 许姗姗点头,他的指腹碰到自己的耳朵,寻思着哪里不对劲,身后忽然冒出一声怒吼:“可算被我找到了!今天你和我值日!还不快滚回教室打扫卫生!” 是沈越,许姗姗头没来得及回就被他揪住后衣领。 她扭动四肢挣扎,提醒道:“老娘我现在是个病人!” “病人就不吃喝拉撒了吗!垃圾桶里你扔的零食包装最多!”“……” 杭颀看着她像只小鸡一样被拎走,不忘吆喝着叫他快去食堂给她带个鸡排饭。 过些时候下晚自习,陈况破天荒的没有一下课就溜,竟然留在教室里听歌玩游戏机,反倒是一向在教室自习的杭颀不见了。 “杭颀呢?” 她拿着水壶,趴在2班教室门口问话。 陈况耸肩,摘下耳机,“一下课就离开了教室,书包还在。” “哦,那你什么时候回家?” 他投来冷淡的一瞥,不太情愿地回答:“看你……” 意思是等她一起?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许姗姗嘀咕:“那我走了叫上你。” “嗯。” 她继续走往水房去打水,嗅到空气里若有似无的烟味,敏感地揉了揉鼻子。 高中生里会抽烟的男生不少,但敢在教学楼抽的却寥寥无几,她伸脖子往烟味飘来的方向一瞥,非常好奇是谁胆子那么肥,接着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那个身影转过来。 大眼瞪小眼。 杭颀若无其事地掐灭猩红的烟头,“来打水?” “嗯。” 她欲言又止,“你什么时候会……” 认识这么久了,她第一次见到他抽烟。 “偶尔。” 他从黑暗走到亮光底下,“走吧,回教室。” “嗯……” 杭颀还是先走了,许姗姗写完半张物理试卷来到2班,教室里早没了他的影子。 之后几天,杭颀就跟故意的一样,许姗姗好几次去2班都没看到他。 摔下楼梯磕到脑袋的只有她一个吧。 “在想什么?” 下午放学,胡雪优挽着她的胳膊一起走往食堂。 许姗姗抿嘴:“也没什么……你有没有觉得,杭颀最近有点奇怪?” 胡雪优跟杭颀一个班,回想了下:“好像没有吧,但他最近精神压力应该挺大的……” “压力大?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上次月考,他的成绩不是很理想。” “不理想,有多不理想?” “呃……” 犹豫了下,胡雪优据实以告:“全校排名前一百都没有他,你知道这有多严重吗,他转校来一中后总分一直都在前三,突然考了一百多名,老班都被教务处约谈两次了。” 他成绩优秀,突然考这么差任谁都无法接受,想她刚穿越回高中时第一次月考也考得一团糟。 刚穿越的时候啊…… 许姗姗走着走着,逐渐停下脚步。 前方的胡雪优回头:“姗姗你怎么了?” “没什么……” 她颤着手去摸自己的校服兜,“优优你先走吧,我突然想到还有别的事,先不去食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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