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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知予三两口一个汉堡吃得很快，满不在乎地擦擦嘴，再一口气喝光整瓶矿泉水，那架势相当豪迈。 “Dr.梁现在不走温文尔雅路线了啊？”姜莱狡黠一笑。 梁知予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耸耸肩，“我只是想活得自在一点。” 以前不自在吗？ 姜莱没有追问，答案不言自明。以现在的境况，很多话大可以直接问出口讨一个甘心，可又不愿意将话题反反复复纠缠在过往。 那些过去的羁绊不该成为影响事关未来决定的重要因素，姜莱想向前看，想重新认识这个让她当下倍感困惑的人，想看看在认识他的路上又能遇上什么样的自己。 “想什么呢？”梁知予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出发吗？” “出发！”突然提高音量，比了个向前走的手势。 梁知予自然猜不到女生这些七拐八绕的心思，忍俊不禁，情不自禁伸出手揉了揉她脑袋。动作自然又亲昵，很难不让人多想。 姜莱假装若无其事看向别处，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他不按常理出牌来一段深情表白，身处于荒山野岭的人容易心软，架不住。 后半段开的比想象中慢很多。玩闹的人们似乎都卡着周末的尾巴尽兴而归，高速被堵的严严实实许久不见动弹。姜莱闲着无聊，坐在车里逗得隔壁的金毛嗷嗷叫唤；她咯咯咯地笑，身边人也跟着扬起了嘴角。 车流在某一个路口突然畅通。刚提速没多久，前方车辆默契地踩刹车减速到限速距离。再一看，不远处警车正不慌不忙在车流中走着大 S，肆意变道限速限流。梁知予倒不恼也不急，老老实实当个跟屁虫，陪着警察玩这种费时间耗耐性的小游戏。 北加州的天万里无云，丝毫不见任何雷暴预兆。旧金山机场依然处于关闭状态，重新开放时间待定，预计受到影响的航班多达几百班次。 “为什么呢？”姜莱不理解，低头搜索机场关闭的解释。 “我刚查了，海上有几个迅速移动的暴雨云团，不一定会抵达陆地。旧金山机场位置比较特殊，既位于山谷之中又临海，再加上平行跑道太过接近，以至于在雨天无法同时起降，造成吞吐量骤降。所以一有阴雨大雾天气，航班延误情况会比其他机场严重的多。” “哦，你怎么对这个也有了解？” 梁知予摸了摸鼻尖，笑了笑，“那次从东部飞旧金山也遇到类似情况，我一气之下就研究了机场地图和跑道设计。” “不愧是你。” “谢谢姜小姐夸奖。” 抵达学校门口时，时间正好八点，夜幕开始降临，学校周边的气氛变得诡异。 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醉汉尖叫和高声自言自语，远处跌跌撞撞脚步踉跄的流浪汉，还有一些人流连于路边停着的车辆，时不时斜瞥一眼路过的人群。牛鬼蛇神齐登场，这大抵就是当年姜莱放弃伯克利 offer 的主要原因 - 至少她学校附近的环境看上去要温馨和谐的多，不用过度担心这些丧尸和砸车怪。 “你要不要直接去酒店？我担心有人会砸车”，姜莱小心指着不远处的黑哥哥，满脸担忧。 “不用，趁着天黑之前我们赶紧回家。” 姜莱扑哧一笑，之前没少听他和姜一南这样打趣。 他走路时腰部微微塌陷，时不时还会扭动一下脖颈；姜莱落后他一步，望着他宽厚的背影若有所思。 认识太久，已然分不清这种熟悉和踏实的感觉究竟是岁月的自然堆砌还是爱的不自知表达。 分开太久，以至于这样大段的相处时光总让人心生恍惚觉得不真实。 天色已晚，校园内又恢复了夏夜的静谧。树荫下暗影微动，姜莱没急着道别，而是站在那静静地仰头看着眉眼难掩倦怠的梁知予。涌到喉咙口的“谢谢”二字显得做作又无聊，最后只能和他相视一笑。 分不清是夕阳还是月色，昏暗光线只将好打到二人的侧脸，连带眸底深处都漾着同样的光。 “姜莱。” “嗯？”每次听他平淡如水般唤她全名，她都止不住紧张。 残留不多的光线在某个瞬间彻底离场，远处路灯的余光辐射不到二人身上。风吹动树叶唰唰作响，空气中的氧气仿佛一下被抽干；呼吸骤然失频，视线中他的脸凑近又凑近。 姜莱不由自主攥紧衣角，本能地不想躲开。她垂下眼眸，心跳声如擂鼓般嗡鸣，感受到一个柔软的吻轻轻落在额头，又蜻蜓点水般转瞬抽离。还没等她做出反应，对方已然拉她入怀，得寸进尺般地贴紧她的唇，故意搅乱她的心跳和呼吸。 和梦中丝毫不差的柔软触感，同时唤醒了她久远的回忆。 齿唇微张，凉润的湿津在一寸一缕纠缠间细细流淌，再被一并吞噬。一呼一吸间血液循环加速，从循序渐进到毫无章法，一如既往的让人上头疯狂。大概是月光过于蛊惑，以至于他们总是在月亮下情难自抑，放肆和迷离。 晃眼的灯光刺得人下意识睁眼，姜莱如梦初醒般将他推开，心有余悸地看着校内巡逻警车驶进又远离。 姜莱呼吸尚未平复，惊得忙后退一步，“我得回去了，你快回去好好休息吧。” 转身留下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第24章 第四周 （3）距离 姜莱一路小跑回到宿舍，透过薄纱窗帘，暗影里的背影慢慢远离直至彻底消失不见。血液依旧在沸腾，她捂着胸口试图让自己镇静，真该死，怎么就没躲开。 悸动依然在发酵，不过几十秒的吻在脑海中循环播放，身体本能反应远比大脑指令来的及时 - 情不自禁闭上的双眼，还有攀上他脖颈的双臂和踮起的脚跟。 她狠狠拍几下面颊，嫌力度不够又去洗了个冷水脸。没功夫再去琢磨那个吻，Robert 老人家航班取消被困在纽约赶不回来，周一早上的课由她全权负责 - 她得抓紧时间备课。 一时半会难以集中注意力，蚂蚁大小的字母在眼前随意排列组合看的她眼晕。分开不过半小时的人又有了动静，“我到酒店了，你早点休息。” 指尖编辑的文字删删减减，最后只剩下“晚安”二字，还没来得及发送，对方电话已经进来。 他温声问道，“在干嘛呢？” “没干什么...在备课...” “姜莱...我...” 几乎能猜到他要问什么，“不跟你说了，晚安”，姜莱不由分说挂了电话。 很奇怪，比负罪感更加明显的是脸红心跳的刺激。 她来不及追问自己该死的道德去了哪里，只惆怅之后该怎么坦然面对两个男人。进退两难的死角让原本能拖就拖的摆烂心态彻底失效，宛若一个不留神误入猎人织就好的丝网，待回过神时手脚已然被牢牢束缚无处可逃。 大脑多线程处理机制宣告失败，处女座的温吞纠结在此刻膨胀到最大。她讨厌眼下的困境，更讨厌来自生活的双面夹击。 情势很被动，她急需立刻马上解决至少一个难题。 做决定几乎就是一瞬 - 先从容易的开始处理。 不假思索给 Kevin 拨了个电话，对方惊喜的语气让她莫名心酸却又更加坚定，“莱？你好像还是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诶。” 不喜欢和喜欢一样都骗不了人，无论是微表情、身体反应，还是每天会想起这个人的次数，都是例行公事的冷淡敷衍。她的毅力足以支撑她做很多事：学术研究、钻研某个技能、或是啃一本晦涩难懂的哲学原著；唯独支撑不了她和不爱的人继续前进。 几乎要脱口而出的两个字被电话那头的喋喋不休赶跑。哪怕知道电话里说这些不够郑重也不够勇敢，姜莱顾不上其他，深吸一口气意味深长喊了声 Kevin。 “yes？” “我有话想跟你说。” “莱，如果是重要的内容我们当面说可以么？”他语气郑重，亦是请求。 姜莱愣了几秒，回了个好。 解决完 Kevin 还有棘手的梁知予，在困难面前人的第一反应总是逃跑。眼下她一丁点“偶遇”的机会都不想留，沉思片刻后先取消了下一趟飞旧金山的机票，又买了一张从洛杉矶南边小机场起飞的航班。 窗外月色皎皎，毫无睡意的姜莱死磕那一章节内容不肯罢休。脑子记不住的东西干脆通通用笔记下，摊开的笔记本转眼就写的密密麻麻；最后她拖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埋在枕头之中，迷迷糊糊睡去。 好在第二天一早的课难度不大，没有 Robert 坐镇，大部分时间都是闲谈状态。学生们问东问西，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姜莱走南闯北的考察经历上去。 姜莱坐在讲桌上甩着腿绘声绘色讲述：沿途趣闻，偶遇风暴或恶劣气候的慌乱，还有计划之外发现的美景。其中聊到她在亚利桑那州大峡谷国家公园考察实践的经历。 大三下学期末，姜莱报名参加了西海岸几所高校联合举办的实践课程 - 为期一周的课程，大家从大峡谷边缘启程，再全程徒步一路朝下直达谷底观赏科罗拉多河的美景。 大峡谷国家公园在地质漫长的运动过程中逐渐被科罗拉多河切割成南北两区。南区一年四季都向游客开放，而北区则因海拔较高仅限夏季开放。谷底地貌复杂 - 瀑布、激流、沙滩、小型峡谷，从一缘深入峡谷，再到另一缘回程至少需要一周的时间。 期间需要背负足够的食物、饮用水，还有帐篷睡袋等户外装备以备不时之需，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一项体力挑战。 姜莱事先做了很多功课，不敢让登山包过重，又担心东西带不齐全，最后只好拨一通电话请教户外达人梁知予。 对方先是一愣，而后几分惊喜，“是 5/25 号出发的那批么？” “昂，怎么？”姜莱脑中闪过一丝猜想，咧着嘴，心里默默祈祷。 “我也报了那个。”他们此行一共二十余人，由四位教授带队，梁知予的博导是其中之一。 yes！姜莱在心里一阵欢呼，语气依然镇定，“那你把清单发给我参考一下？” “当然可以。” 早就知道他是做攻略小能手无人能比，等详细的 excel 表格铺满电脑屏幕，姜莱忍不住在心里又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五月底山谷的气温变化表，地貌特征，风向和日出日落时间都被他标注详细。还有峡谷边缘几个能俯瞰到谷底河流的特殊地理位置，谷底适合野营地点以及徒步的鞋子外套、登山棍手电筒等 - 事无巨细。 “我们会分组行动么？我可不可以开后门跟你一起？” 梁知予笑声爽朗，“不用开后门，大家其实就是约着一起徒步，你跟着我就行。” 姜莱欣然吃下这颗定心丸，城市出生的她从未试过在荒郊野外徒步长达一周之久，也无法想象会有什么样的困难境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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