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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的路程，她和 Kevin 沉默了一路。Kevin 的手握得很紧，紧到姜莱完全无需用力。到了楼下，Kevin 缓缓松开手，“如果我不用力牵着，你的手下一秒就会滑走。” “Kevin…你听我说。”被松开的瞬间，汗液蒸发带来一丝凉意。 Kevin 耸了耸鼻子，沉默几秒，“莱，你想和我说分手是不是？” 姜莱没有迟疑点了点头，有点意外他会主动说出口；只是她准备了一长串的话没来得及张口，对方已经及时叫停。 Kevin 神情落寞耸了耸肩，又说回了英语，“很遗憾，我没能走进你的心。” 姜莱上前抱住他，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大狗狗，太多的话最后只总结成一个核心思想 - “对不起。” Kevin 俯下身，潮热的唇试图去寻找她的。当年轻男性荷尔蒙铺天盖地而来，那一瞬间脑海中闪过的是另一个人的面庞和气息；姜莱别过头，又说了一次“对不起”。 Kevin 放开她退后一步，伸出手，“不用说对不起。我努力了，我问心无愧。也许...我们还是做朋友更合适。” 姜莱回握他的手，涌动的情绪中最为明显的是欣慰和安心。面对面交流催生出更多潜意识的情感表达，也让她更加确信，这是她近期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郑重告别后她转身上楼，进屋先冲了足足二十分钟的热水澡，冲的整个人身体发烫晕晕乎乎；释怀之余还有一点难以忽视的失落感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她好像总是处理不好感情的事情。每一次痛下决心之后的尝试都注定以失败告终，还连带伤害到喜欢她的人。而她喜欢的人自始至终就那么一个，他们靠近又远离，分开又重逢，兜兜转转宛如一个怪圈，怎么也逃不出去。 苏禾曾经说过，梁知予这样的人在她的世界就是个巨大的 bug，想修复这个 bug 只有一条路 - 找到源头理清逻辑。 她撑着下巴坐在书桌前，不抱希望地刷着灵修中心的预约界面；点开梁知予的头像，简单两个字敷衍了他上午发来的信息。现在的她不想多说话，更不想大张旗鼓找朋友家人倾诉感情难题。她需要好好睡一觉，抽离一段时间找到源头理清逻辑。 这一觉睡得格外久，久到她在梦里回到江南小城的书房，兴高采烈搬出姜一南的模型拼凑。 面前几十个袋子里分装了近 800 个零件，厚厚一本图纸详细标注每一个步骤，包括零件的正反面，颜色深浅以及卡扣位置。一开始她拼的小心翼翼，每一步都再三核对图纸生怕有误。 当第一片叶子初见雏形，她会心一笑，“原来比想象中容易”。第二片，第三片叶子接二连三的拼出来，不用一步步对看图纸，单凭记忆和手感就能拼凑完整。等最后合拢叶子时她却犯了难，图纸展现的最终成品和她组装出来的大相径庭；更别提还少了好几个零件。 乐高怎么会出错，错的只会是她。 她不得不倒退步骤检查哪里出了问题，严丝合缝组装到一起的零件拆卸起来也格外费力。完整的叶子转眼变的残缺，原来从中间某一步开始她就选错零件，一个不留意越错越多。忙活大半个下午，最后一朝回到解放前。她忿忿地挥开面前的零件，气鼓鼓躺到地板上。 “莱莱。” 姜爷爷蹲下身，捏了捏她的脸颊。 “学习和拼模型一样，都要有规划有步骤，还需要经常停下来检查错漏，才能不辜负自己的辛劳。” “是不是无论干什么都要像拼模型一样按部就班、不容有失呢？那样做人真的好累。”姜莱将发红的指腹伸到爷爷跟前，“我手都按痛了。” 爷爷笑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也不全是，很多事情没有计划毫无章法，更无对错可言；要问问自己的心到底在想什么。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 “比如呢？” 爷爷背着双手慢步踱出书房，意味深长的又笑了笑，摇摇头没作回答。 姜莱骤然睁开眼，心中的答案愈发清晰。
第27章 第四周 （5）落荒而逃 重新恢复单身生活的这两天，姜莱过得很爽。 没有冗长的电话粥，也没有一条又一条密集的短信；也许是心里的包袱卸掉大半，她连着两日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唯一麻烦的是她之前跟爸妈轻描淡写提及过 Kevin 的存在，爸妈当时就没表达出多少对女儿新恋情的兴奋，反而话里话外都是担忧。当下层出不穷的社会新闻让他们整天提心吊胆，生怕她识人不清结交了什么心理有问题的变态。 拨通视频前，姜莱已经预料到肯定会有另一番铺天盖地的唠叨；她组织好措辞，双手撑脸笑的一脸乖巧，却仍在看到妈妈那张脸时忍不住鼻酸。 国内周六早上，盛夏清晨的阳光已足够刺眼，还能清晰听到屋外的蝉鸣。 “咦，莱莱啊，今天怎么有空这个点找我们？”姜妈妈精致的妆容赫然浮现，复古项链低调又不失奢华，和耳垂上吊着的一对红玛瑙相得益彰。 “正好在公寓闲着没事，找你聊会天，我爸呢？”姜莱蓬松着头发，白皙的皮肤几乎零毛孔，果然还是睡觉养脸。 “你爸上厕所呢，待会去你外公外婆家。最近忙的没顾上，再不去他俩要发脾气了。嘿嘿。”姜妈妈不好意思地笑笑，活脱脱一个心虚的女儿。 同样心虚的还有姜莱，“妈，跟你说个事啊，我跟 Kevin 分了。” “你提的？”知女莫若母。 姜莱咦了一声，那句“你怎么知道”还没问出口，妈妈已经道破她小心思。 “你从小到大喜欢不喜欢都放在脸上。谈恋爱一个多月也没怎么听你提起过这个人，分了也好，感情最忌讳将就，我跟你爸还舍不得你太早嫁人呢。” 姜莱嘟着小嘴情绪泛滥，“还是妈妈懂我。” “都是小事，别不开心。” 母女之间的温情时光很快被横插一脚的爸爸搅乱。 从厕所出来的姜爸爸只听到故事的后半段，再瞄到女儿泛红的眼眶，气不打一处来，“分了就分了！男人多的是，没必要哭鼻子。待会给你发个红包，吃点好的。最近锁好门，多留意身边有没有鬼鬼祟祟跟踪的人，再去车行检查一下车。” “检查车做什么？” “我怕那人动手脚，你们这一代人挫折经受的少，屁大点挫折就想报复人，报复社会。” 姜莱哭笑不得，“停，有时候想象力过于丰富也是怪吓人的。” 视频那头爸爸还在列举最近看到的新闻，视频这头的她则趴在床上听得津津有味。 以前还没离开家的时候总会烦爸妈的唠叨，父母那会奔忙生意，并没有太多时间静下心来了解她学习和生活的点滴，只能靠从每日短暂相处的片刻中推测一二，苦口婆心。 现如今和爸妈相隔甚远，享受到独立自在和惬意的同时，却也总觉得生活里少了什么。当熟悉的唠叨，老套的话术穿过电波漂洋过海而来，关心和爱分毫未减，姜莱终于明白，少了一缕缕平淡生活里最珍贵的烟火气。 视频挂断不过一分钟，微信提示音接二连三响起，家族群里爸妈的大红包纷至沓来 - “热烈庆祝我们家姜莱恢复单身，吃好喝好天天开心”。 一石激起千层浪，家中的老人们一一表达了慰问和关心。 “莱莱，不难过，九月份回来外婆给你烧鱼吃。” “莱莱啊，一点挫折算不了什么。等回国让你奶奶给你炖老鸭汤，配你最爱的桂花糯米藕。” 原本有一些空落的心转眼被远方的暖意塞得满满当当，当孩子的感觉真好啊，不想长大。 姜一南：哟，说分就分了，精神状态还好伐？ 这家伙新换的头像是一只咧着嘴笑的猪，又骚又浪，一看就是男性荷尔蒙暴涨无处释放。 姜莱撇了撇嘴，不愿给他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机会，“关心有时候还是用真金白银表达更为真诚”。 一万块人民币转账即刻传来，对方言简意赅两个字 - “拿去”。如此豪迈，果然是进入了求偶期。 生怕他反悔，姜莱毫不客气点下接受键，嗲嗲的发了一长串表达感谢的语音，甚至做作的加了一句“爱你哦，么么哒”，恶心死人不偿命。 “不客气。”短促的语音信息传来，公事公办的语气。没一会他又发来一段文字，“刚正在开车，你的语音自动车载播放了。梁知予坐我旁边，我看他脸都红了，真有意思。” “....” 意料之中的，这一晚某人的晚安电话来的比平常早了一点。背景音里断断续续传来有节奏的音律，间杂着男男女女的欢声笑语。 “你..还在外面？” “嗯，跟姜一南参加一个校友聚会，快结束了。” 电话那头的风呼呼啦啦，姜莱都能想象到他此时大概正站在某个角落，背对人群打这通电话。 “我今天听姜一南说...你和 Kevin 分手了。”对方语气略有迟疑，除此之外听不出其他情绪。 “嗯，是分了。但是和你没关系，是我..”，姜莱自作聪明加了后半句，咬着舌头撤回都来不及。 “我知道，我们俩的事可以慢慢来。我现在只是有点不放心你。” “不放心我什么？” “怕你难过，我不想你因为别人太难过。”他在那头轻轻叹气，似是摇了摇头，“我这人是挺自私的。” 姜莱喉咙紧了紧，这几日的刻意疏离让她慢慢看清一点东西，却不足以支撑她勇敢迈过去。很多东西耿耿于怀太久，需要靠时间慢慢疏解。她一贯不喜欢那些老套的言情戏码 - 男人深情并茂倾诉过往种种不得已，女人感动的不行张开双臂选择原谅；真的很没劲。 “明天要不要我去陪你？”梁知予温声询问；刻意放软的语调像小猫咪爪子柔柔绵绵踩在她的心尖上，轻飘飘的颤。 “不用了，我明天跟 Robert 约了线上讨论下一个选题。”胡诌一个理由，Robert 他老人家怎么可能周末还上班。 “嗯，那后天见吧。我早上来接你好吗？” “不用不用”，姜莱忙不迭拒绝，“我后天改了从尔湾飞，伯克利那边有些事处理需要我提前过去，尔湾机场航班时间更合适...而且那边安检人少，不用提前太久到机场”，她越解释越多，神思也跟着乱起来，“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喊你，你快去忙吧。” 对方轻应了声随即道了晚安，没再坚持。 姜莱一贯喜欢梁知予恰到好处的分寸感，此刻却忍不住有些怅然。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心底对他的期待又多了几分，而那些早就扎根于心底的依赖更是与日俱增，愈发难以回避。 她不想放任矛盾心理泛滥，打算看一部电影转移注意力。选择困难症患者最害怕的时刻莫过于此，眼神在海报上反复徘徊，二十分钟之后还是选了已经看过好几遍的老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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