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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知予见她愣怔的神情，伸出手揉揉她脑袋，“很多事我自己都想忘了，也就没和人提起过。” “那就忘了”，姜莱斩钉截铁。 “好。” 一位老爷爷的热情问候打断她思绪，老人家关心地询问她是不是体力不支或是遇到什么其他困难需要帮助。 她挥挥手，笑称自己只是犯了懒，心里又很想尽快走完全程，一时之间摇摆不定。老爷爷听罢开怀一笑，随即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你看，这是我上次在终点拍的，很美。” 雾气氤氲，金门大桥宛如从海平面冉冉升起，几只海鸥张开双翅擦着海面而过，桥顶两端由彩虹相连。 “哇”，她由衷发出一声感叹，“真美。” 老爷爷耸耸肩，“慢慢走不着急，真走不完也不用怕，你已经欣赏到了美景。沿途的风景还有很多，不用总盯着一个目的地。” 好奇怪，刻意回避道理的时候，生活好像处处都透着真理。 她点点头礼貌道谢，连锤好几下如灌了铅的双腿，瞄了眼时间，做好了继续前进的打算。最后不到两英里的路程走的比想象中容易，平坦的林荫小道越走越宽，路的尽头是一块巨大的岩石。 她学其他人的模样手脚并用攀上那座岩石，视线陡然开阔，眼前是和老爷爷相片里几乎无差的景致 - 单少了那道彩虹；却依然美的让人想张开双臂拥抱海风，希冀能和海鸥撞个满怀。 手机突然来了信号，坚持不懈地震着。 “你在干嘛呢？”他声音听上去有点哑，随之传来咕噜咕噜喝水的声音。吞咽的声音诱人遐想，姜莱一阵面红耳赤，捂着话筒，“我在爬山。” “一个人？” “不然？” 梁知予笑笑，“下次我陪你。” “Dr.梁这么空的哦？还有时间陪人爬山。” “姜莱”，他语气严肃唤她一声。 “我准备下山了，先不说啦”，姜莱憋笑挂了电话；想象到他此刻会有的表情，又调皮地追了条信息，“以后床下 Dr.梁，床上梁知予。” “...” 下山一如既往的费膝盖，身体被重力牵引着一路向下，她不得不后倾弓腿稍微控制步速，迎风而下的畅快给今日徒步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迫不及待回宿舍冲了个凉，心安理得摆个大字躺床上吹凉风。国内时间已到清晨六点，她连发好几张风景图到家族群，乖巧地和家人们汇报近况。 最先回复的是早起的老人们。 “真美啊，莱莱你是一个人爬山吗？注意安全，别掉到海里。” “风大别戴帽子，万一被吹跑了，捡帽子太危险。” 姜莱哭笑不得，“放心哦，我会照顾好自己。” 姜一南敷衍差事般的回了几个竖大拇指的表情包，被老人们及时抓住东问西问，无外乎还是那些老生常谈的问题 - “吃的好么？”“睡得好么？”“有女朋友了么？” 一般这种时候，姜一南都会选择性眼瞎耳聋，装傻充愣敷衍过去。 姜莱跳到和他的对话框，正准备幸灾乐祸挖苦一番。 没想到这家伙发了一张图片到群里 - 全英文证书，烫金字体，上面赫然印着姜一南和另一个人的姓名 - Yan Xu。 “一南发的是啥啊？都是英文小字跟蚯蚓爬一样，你爸还在找老花镜。” “是结婚证，先在美国领了，等之后形势好点回国再补。” 姜莱以为自己看错，给了他几秒钟缓冲时间撤回此番疯言疯语。并没有，转眼间姜一南已经开始从容地回答老人们的问题，坦白从宽，态度真诚。 没一会儿，私聊窗口跳出一条信息。 “我生日那天你来圣芭芭拉记得穿得好看点，我打算顺便办一场小型婚礼。” “？？？”
第34章 第五周 （5）梦魇 群里层出不穷的信息不断窜跳，有斥责，更多的还是询问和关心。文字显然已经不足以表达彼岸的震惊，一条条长达 50 秒的语音接踵而至，瞬间霸满全屏。 顾不上和姜一南私聊，姜莱深吸口气，跳到未读信息第一条开始播放。 “胡闹，姜一南你在搞什么。人生大事岂可如此儿戏？虽然我和你妈每天盼着你早日成家，却也不想毫无心理准备收到你婚讯。一点礼数都不懂，你让人家怎么想我们家？越大越胡闹，说起来也三十的人了，做事毫无分寸。” 姜爷爷气的声音发颤，连咳好几声，姜奶奶在那一头插话，“你先喝口水，刚起床不能动怒，当心你的血压，别和孩子置这么大的气。” “我能不气么？真是失了规矩。” 姜一南自知理亏不敢狡辩，通盘接受所有批评。 “爸，您先别生气。你们说的道理我都知道，这不是形势所迫，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机会可不等人，万一她又跑了我去哪再找。我们俩不在意这些虚的东西，本来是想找时间回国等两边家长吃个饭再领证，只是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她父母那边已经同意了，其他的流程等我们回国再说吧。” 姜莱不敢吱声，躲在一旁纵览全局，心跟着提起又放下，脑中临摹家里现在的场景：爷爷坐在客厅沙发捂着胸口喘气，奶奶在一旁小声安抚好言相劝。 心里不由得对姜一南竖了个大拇指，真牛逼。 隔山隔水的，老人家总归心疼孩子孤身在外的不容易。几个来回之后，形势出现了缓和迹象，群里话锋一转，打探起二人相识相恋的契机以及对方的身份背景 - “怎么认识的？年龄差多少？在一起多久了？” 姜一南人逢喜事精神爽，有求必应，“同龄，本科同学，之前在一起五年，后来分开了，最近又遇上还有感觉就决定结婚。” 姜莱啧啧摇着头，这男人藏得好深，恋爱谈了五年，她愣是毫无察觉。 “你这个英文的结婚证在国内有法律效力吗？你爸说户口本都没用上就领了证，听上去跟诈骗一样，让人不安心。” “放心，回去就去公证处公证。再不济我们在国内再领一次也行，都听你们的。” 姜一南滴水不漏的话术哄得老人家怒气消散，战火毫无预兆蔓延到姜莱身上，“莱莱也帮着瞒了吧，你们俩真的是不让人省心。” 姜莱满腹委屈，“天地良心，谁知道姜一南城府这么深！” “叫小叔。”爷爷时刻不忘辈分和规矩。 “我冤枉！小叔真的是瞒的天衣无缝。”姜莱慌忙改口，仿若爷爷不怒自威的眼风已然越过屏幕扫到她头顶。 心虚的当事人私下发来一个大红包赔罪，“不好意思替我背锅了，今日大喜，姜小姐见谅。” 姜莱鼻腔轻哼一声，收的心安理得，“梁知予知道吗？” “他也是十分钟之前刚知道。” “你连他都瞒？！你们关系那么铁你还瞒他，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我们男人之间从来不聊感情的事情。等等，你为什么帮他骂我？” 姜一南的喜讯炸醒了太平洋彼岸的人，同时也波及了姜莱和梁知予。一眨眼的功夫，沉寂已久的“三贱客”群同步更新信息之余，还交代了更多细枝末节。 婚礼时间定在两周后的周六，场地选在圣芭芭拉市中心教堂前面那块大草坪。规模不大，宾客多是同学、好友还有几位相熟的教授。现场布置、新郎新娘化妆以及摄影跟拍都是找好朋友帮忙，全是业余水平，主打凑在一起玩个热闹开心。主婚人暂定姜一南 PHD 期间的导师，伴郎任务自然落在了梁知予身上。 梁知予：伴娘是姜莱么？ 姜一南：为什么是她？她是男方亲属啊。 梁知予：那伴娘是谁？ 姜一南：我老婆的朋友，我不认识，怎么？有兴趣？ 梁知予：没兴趣。 姜一南：兄弟我成家立业了，你还一个人单着… 梁知予：不劳您费心。 姜莱没找到插话的时机，抱着手机在床上笑的翻来滚去。 姜一南：@姜莱，我和许妍下周来洛杉矶找你吃顿饭，我们家里人先见个面。@梁知予，有空的话一起。 原来未来小婶中文名叫许妍。 姜莱一跃而起打开电脑检索，先输入中英文姓名，再根据已知信息迅速缩小搜索范围，凭印象找到最眼熟的 Linkedin 头像点开，激动地直拍大腿。 照片里的人一身职业装，鹅蛋脸，小麦肤色，露出八颗牙齿的灿烂笑容，一头干练的齐耳短发，整个人英气飒爽。她本科金融数学系，研究生学的是天体物理，中途还去剑桥辅修了一年莎士比亚文学，相当精彩丰富的教育背景。 相比之下，许妍的志愿者经历更让姜莱瞠目结舌 - 她参加过联合国妇女署发起的“她梦想成真”活动，利用教育和创业培训等手段帮助更多的妇女实现自己的梦想和性别独立；也曾远赴印度一年之久帮助农村地区的女童接受更多教育。最近两年还致力于国际红十字会和红新月会联合发起的“结束暴力，保护妇女”呼吁，专门给那些遭受性别暴力的女性提供长期免费的心理咨询。 鼠标连滑好几下都看不见底，姜莱边看边感叹姜一南上辈子是修了什么道法，才能抱得这么优秀的美人回家。 姜莱：ok，我随时都有空。我小婶实在太太太优秀了，如此杰出的独立女性怎么就一时想不开嫁了你。 姜一南：...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俩是一家人？ 一下午的玩笑吵闹让人意犹未尽，等彻底抽离出来时夜色渐晚。北加傍晚的天空不如南加的明艳，只几朵云百无聊赖躺在那，很久都不肯飘一寸。 以前姜一南单身的时候家里长辈的督促多放在他身上，现下同盟突然少了一个，姜莱隐隐担心闲来无事的老人们会不会调转枪头集中火力。又想到爷爷奶奶每次提及梁知予的语气，明显比她长了一辈。 烦。 胃又开始咕咕乱叫，她泡了杯面，唆面的时候想到如果真和梁知予在一起大概会面临的一系列拷问，以及爸妈可能会对梁知予家庭情况的顾忌，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 麻烦。 年轻时候做得多，想得少，脑门一热不管不顾。长大之后顾虑越来越多，人也畏畏缩缩前怕狼后怕虎，就挺没劲的。 她食之无味填饱肚子，头埋进被子，打定主意要补个好觉。 === 每次出差回来的第一个夜晚姜莱总会很难入眠。 机场的喧闹和飞机起飞落地造成的耳鸣让大脑一时半会很难安静，环境变换惹得思绪也跟着千回百转；人明明累的不想动弹，脑海中却执着地玩昨日重现，反反复复不得安宁。 她辗转反侧，手机屏幕亮了又暗了，气鼓鼓地踹了好几下被子，“好烦！我好困！”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迷迷糊糊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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