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得挺直脊背,把那副在镜子前演练了无数次的笑容重新挂回脸上。 大人的衣服于孩童而言全是束缚,绑胳膊绑腿,更别提磨到小脚趾起泡的那双帮硬的尖头带跟皮鞋。他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袖扣限制了手臂活动,领结也勒的他呼吸不顺畅。好几次他偷摸摸想解开扣子缓解束缚感,母亲都会轻咳几声以示警告。 因为担心邻居投诉,练琴时母亲会关闭好家中门窗。逼仄的书房只容得下一张书桌,一架钢琴,他以及坐在书桌前看书听曲的母亲。 还记得有一年酷暑家里停电,他满怀欣喜以为能躲过一劫,小心翼翼去征求母亲意见。母亲并没说话,眼神在他汗衫短裤上来回打量,默不作声回房拿出衬衣西裤,“换上。” 梁知予哦了一声,不敢再多说什么。 “还有皮鞋,穿上。” 他低头看了看赤着的双脚,不过站定一小会,已在地板上留下浅浅的汗脚印。 母亲有节奏的蒲扇循环着室内外的热风,四十度的高温让黑白琴键都烫手灼人。他刚系上领扣袖扣,母亲已经递上来一个领结;短短几分钟后,他已然汗流浃背。 “知予你不要怪妈妈,很多规矩立下了就不能破坏,这是在磨炼你的心性”,母亲的苦口婆心和钢琴音交织,分不清哪个更让他烦闷。 汗水不断滴溅到他的眉梢和眼睫,最后滴滴答答落在手背和琴键上,连带滑弹出好几个颤音。拉赫玛尼诺夫的前奏曲提供了砸琴泄愤的机会,他越弹越凶,将心里所有的愤懑和无处挥发的燥热通通落入指尖。 电力恢复的时候,衬衣早就和他的肌肤粘黏在一起,拧一拧衣摆,地板上一滩水迹。他龇牙咧嘴的脱下衣服,冲了个凉,喷洒里的水洗去了臭烘烘的汗液,也连带打湿了眼眶。 那一年,他不过才 13 岁。 姜莱从来没听过这些,她瞪大双眼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措辞,问了所有人第一反应下都会问出的问题,“为什么要这样?”咽下后半句 - “你妈是疯了吗?” 梁知予耸耸肩,“小时候我也不懂,长大了懂了一点。这是她的执念,她有她的不得已。” 姜莱还想再说点什么,话音被突然响起的掌声打断。 人群中窜出一个女生小步上前给刚演奏完的男生递上一朵玫瑰。众人哟哟呼喊着瞎起哄,胡乱鼓掌。女生对着人群大喊一声,“我们并不认识,只是这首曲子需要配玫瑰”,说完便跑的无踪无影;被送花的男人一时无措,只能对着她背影喊了声“谢谢”。 小插曲而已,却赶跑了重提伤心事的契机。 “钟楼要上么?还是五刀良心价”,姜莱已经算不清在这台电梯上花了多少钱 - 但凡有家人,朋友拜访,上钟楼成了逛校园的必备项目之一。 梁知予想都没想,“行,随你。” 上去时正好赶上下午两点整点敲钟,大铜钟的声音悠远绵扬,一下又一下,敲散了心事。远处的海湾和渔船融为一体,像一幅色彩明艳的油画。 “我们俩好像没有一起上过钟楼”,姜莱嘟囔着。 “你刚来美国的时候带你上过一次”,梁知予指着一处角落,“姜一南还在这许愿希望能按时毕业。” 姜莱扑哧一声,“可惜愿望落空。” “推迟一年,也还好。” “钟说,我已经尽力了”,姜莱低沉着嗓音,笑容狡黠。 阳光斜射,额前几根飞舞的头发变成了金色。细长睫羽碾碎了柔光,星星点点铺满她眼底。心血来潮下的故地重游,竟意外拾起了散落四处的记忆碎片。 下楼的电梯速度很快,失重引得人一阵耳鸣。 “你...” “我...” 周围安静的只剩电梯轰鸣声,总要说点什么。 “你九月初回国吗?” 姜莱点点头,不用想都知道是姜一南那个大嘴巴。 “一起吧,好几年没回国了,很想念姜奶奶熬的老鸭汤”,梁知予扭过头望着她。 是陈述,也是在征求同意。
第32章 第五周 (4)疯狂的事 晚风携着海上的凉爽柔拂过一层层肌肤,汗液蒸发,毛孔逐渐收紧。 月影下的两个人身形修长重影交叠,随着光线的扭曲或长或短、短暂分开又迅速亲密糅成一团。 姜莱每走一步都能明显感知他略显粗糙的肌肤从身侧划过,男人稍高的体温嚣张跋扈地传来,蒸的她愈发燥热。明明在聊刚才放映的电影剧情,脑海中却神经质般闪回那个晚上的吻,耳边随之响起的是苏禾那句“要不先睡了再说,反正现在没心理包袱。” 声音越来越大,甚至盖过了梁知予的说话声,几乎开始循环播放。姜莱用力掐了掐手臂内侧试图让自己清醒。 “姜莱?” 她回过神,发现已然到了宿舍门口。 “那我回去了,你明天早上一路顺风”,她嘴上说着回去,脚步却没调转方向;昂着下巴轻嗅了好几下,贪恋他身上那一缕淡淡的香气。 清爽薄荷味混着水润润的温暖,没有木质后调收尾,干净阳光,是记忆里每个夏天的味道。 “嗯,再见”,梁知予一手插兜,黑色的瞳孔在月光下亮晶晶的,“我等你回去再叫车”。 若有若无的酒精味在二人一呼一吸间弥漫开来,白日里拾起的碎片鲜活了不少记忆。记忆中的景和眼前的人重叠在一起,分毫不差。姜莱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好像又迷了路,更糟糕的是她压根不知道迷宫的尽头通向何处。 过去二十多年,姜莱几乎没做过什么疯狂的事情。她社交圈简单,生活内容单一;一切都按部就班,循规蹈矩。 晚餐一杯精酿的蛊惑竟然这么大,真不至于。 风在某一刻骤然息止,不知名的手悄默默给二人按下了定格键。宿舍楼院落那盏路灯不偏不倚打在二人头顶,灯罩悠悠荡荡,光影一会朦胧一会清晰。 对方的眼神牢牢攫着她的心神,她觉得自己该回去了,又想再说点什么。 “你..在海上那些日子靠看我微博缓解孤独,是么?”她颤动着声带问出心中第一个困惑。 梁知予眸光笃定,“是,好多次都想给你留言或发私信,又怕你拉黑我”,他无奈地笑了笑,“我不想失去最后一个了解你生活的渠道,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去朝圣之路的心得也是关于我,是吗?” 答案心知肚明,却还是想问,想听。 “是。”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我是真不知道 Josh 连这个都说。” 他俯下身慢慢凑近,直到整张面庞占满了她的黑瞳,完完全全侵入她的私人领地,“姜莱,你听我慢慢....” 啰里啰嗦。 她伸出食指堵住他的唇,捕捉到他眼神闪过丁点讶异。饱满指腹在他略微干裂的唇上反复摩挲,“嘘....”;鼻尖不停摩擦着他的,轻柔地唤了一声“梁知予”。 歘,欲火燃起。 本能战胜了理智,舌尖残留的麦芽香肆虐侵蚀着每一颗贝齿,每嘬一下都好像又喝了一口酒,后劲十足,浓郁上头。 猖狂的心跳在两个人胸腔里共振,原本冰凉的舌尖很快被裹的发热,舌与舌蜷曲在一起难分彼此,传递着相似的柔软和温度。 姜莱媚着笑,起了坏心思,偏要睁着眼睛看他瞳孔里倒映的眉眼是如何荡漾春情。 “闭眼。”他被看的不好意思,亲吻的间隙发出一声请求。 短短两个字却夹杂着吞咽和换气的停顿,听上去格外情色生动。姜莱听话地闭上眼,感受他寸寸缕缕地侵入又依依不舍地抽离,情不自禁又唤了一声“梁知予”。 她很喜欢喊他的全名,没有任何社会身份,没有小梁哥或小梁叔这些乱七八糟的称谓,不夹杂任何的心理包袱。 只是简单的三个字,梁-知-予。 他在她的呼唤下愈发情动,情不自禁捏了捏腰间露出的那一截嫩肉,再将手掌完全覆在上面细细摩挲。常年撸铁形成的茧在她的肌肤上不断滑过,滚烫粗粝的质感,让人背脊也跟着战栗。 蛙叫、蝉鸣、人来人往的嘈杂转眼漂至云外;他们的世界寂静无声,只剩那一下下吞咽和亲啄的黏腻。 梁知予含着她小小的耳垂,吮吸几口再撩拨几下,深深浅浅的气息打的她浑身酥麻,“姜莱...和我在一起吧,好吗?” 扫兴。 她轻轻推开他,急促喘气,月色藏匿了她面颊的绯红却没能一并掩藏眼底的春光粼粼。 “闭嘴”,简单粗暴。 这么美好的夜晚,谁要管那些理不清又想不明白的鬼问题。 几秒的中断不足以驱散情欲;当眼和眼又对在一起,动物本能又一次占领上风。 姜莱变得愈发主动,她挨得更近些,近到两个人的胸膛紧紧相贴;双臂用力勾住他的脖颈迫使他低头,吻蜻蜓点水般依次落在他面颊、嘴角再到喉结。 或轻柔或暴戾,时而轻风时而骤雨。 她能感觉腰间那双手的力度愈发粗暴难以自控,也能清楚感知到他牛仔裤下面昭彰的存在,蓬勃富有生命力,拼命想抬头却碍于牛仔的粗重,无力抗衡的叹息。 他突然将她打横抱起,白炽光下的人额间冒汗,喘着粗气,“住哪?” 姜莱头埋进他胸窝,期盼又羞赧地指了一个方向。 对方强有力的心跳,略显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他的急喘协奏成一首好听的电影开场曲。 姜莱整个人窝在他结实的臂膀,饶有兴趣欣赏月光下他的侧脸,和第一次见面时变化并不算太大,只是褪去了青涩,多了年轻成熟男人的味道。 很显然,月光下的更诱人。 漫长时间轴随光阴变化不断扭结成一根越来越结实的绳索,在某个不经意的岁月辗转,不动声色将二人绑在了一起。 人被他稳稳当当放在床上,紧张悸动还有频繁上涌的海浪从四面八方围困着她,像春季的雨雾潮唧唧湿淋淋。 床头柜上台灯的灯光只将好照到二人的眉眼,昏黄滤镜下的朦胧潋滟让人爱不释手。他用指尖挑起粘在她嘴角的发丝,一根一根,不厌其烦;指腹轻划过她的眼眉,再到耳廓,最后停在嘴角;宛如在欣赏什么绝美的艺术品。 她顺势含住他的手指,“梁知予。” 他暗哑着嗓子,轻笑一声,倾身下来用力啄她的唇,“怎么了?今晚你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没什么,只是那一声声回应,莫名让人安心。 吻突然慢了下来,不急不躁,每一下都像在按下印戳,戳下专属的烙印。 “可以么?”充满蛊惑的音色在耳边响起。 梦境和真实合二为一。 她无法拒绝,腰肢不自禁的扭动,迫不及待地想要化成一滩水,那声嗯在情潮涌动下则化成了婉转悠扬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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