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假日期间大部分人都选择早起进场好赚回票价,眼下已过正午,堵车之势有了大大的缓解。加了雪链的四驱越野减速慢行,空调暖风一吹,视野之内白的千篇一律,车上的人逐渐体力不支沉沉睡去。 等到了滑雪场,姜莱精力恢复了大半。上午短袖下午滑雪服,白皑皑的雪和早上波光粼粼的海宛如存在于两个世界,她组图发了条微博,“一日体验冬夏两季- 独属于加州的浪漫。” 放眼望去,滑雪场全是密密麻麻的小黑点。 姜莱信不过自己的滑雪技巧,挥手和去黑道玩耍的同学们道别,打算老老实实在新手道搓板、摔倒,再爬起。 上山缆车被塞得满满当当。陌生人们情绪高涨地交换滑雪心得,姜莱在一旁捧场地笑,并在脑海中默默记录,只是不确定自己能现学现用到什么程度。 视觉只剩单调的白,刺得人眼晕。初级道坡度看上去并没有平缓多少,她膝盖微曲重心稍微向前倾斜,双臂放松缓缓搓滑,上半身绷得很紧。边滑边默念刹车技巧 - 用脚趾或脚后跟施加压力。 第二次下滑时,她游刃有余了许多,也慢慢找到了滑雪的乐趣。 第三次,第四次... 速度带来的快感抵消了刚开始的紧张,每一次都是新的体会。保暖内衣早就湿的贴紧后背,滑雪镜也团着一层层雾气。再上山前,她重新整理了一下装备,饶有兴趣主动和缆车上的人探讨转弯转身这些技巧,甚至膨胀地想试试高级道。 理智还是压制了冲动,毕竟她怕死。 最后一次下滑时,她已经基本掌握了刹车转弯的秘诀。 雪势渐大,滑雪镜很快模糊不清,她一只手抹去凝结在镜片上的雪花,这才发现直线距离几米之外有一个人站在那,久久没有挪动。 “前面的麻烦让一下!!”她一阵紧张,脑子已经顾不上所谓的技巧,只凭本能调转方向。 风雪吞噬了她的喊声,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并没注意到附近发生了什么。她非常生硬的转弯,上半身因扭转过度导致滑雪轨迹严重偏移。她骤然凌空而起一小段距离后又重重摔下,整个人在惯性的趋势下不停翻滚,最终被一根粗树桩拦住。 她摔倒的动静不小,终于引起了旁人的注意。视线里人们从四面八方围过来,每个人都俯下身,嘴一张一合,焦急地询问她的情况。 姜莱整个人侧躺在雪地,世界安静的只剩急促呼吸。她半边脸陷入雪中很快冻得失去知觉,脊椎被那根粗树桩牢牢抵着,动弹不得却毫无痛感。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 - 多亏了这个树桩,不然真不知道会滚到哪里。 医生来之前没有人敢随意搬动她,热心的人们只能不断靠做手势和她互动来确定她神智是否清楚。 等待的时间很难熬,寒意最先从脚趾和指尖传来,再到小腿和大腿根。她察觉到后背有股涓涓热流不停往外流淌,试图活动手臂摸一摸脊椎,后知后觉疼的嘶了一声。 周围人慌忙大叫着让她不要乱动,没有弄清楚伤势之前每一次活动都有可能会加重伤情。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躺在担架上被人抬上救护车,她的手臂、腿部甚至连脖颈都被固定住,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姜莱早就被这架势唬住,没时间心疼出车费,只关心以后还能不能站起来。 说不上是疼的还是害怕,控制不住的热泪滚滚而下,温暖了冻僵的脸颊。一旁的救护人员不停抚摸她的脸,“sweetie,冷静下来,你没事的。” 姜莱不信,脑海已经开始幻想自己余生都要拄拐或坐轮椅的场景。 医院第一时间联系了她的紧急联系人,护士挂了电话柔声安慰道,“你的小叔非常着急,正在赶来的路上。” 姜莱艰难地点点头,终于在药物作用下昏昏沉沉的睡去。 疼楚在梦境中被放大,如尖刀般锥刺她身体的每一寸关节,有节奏地打断她的睡眠。 “你醒了?怎么样?哪里不舒服?”眼睛还未完全睁开,额头已被覆上一个热烫的掌心,耳边飘来的音色过于熟悉。 姜莱眼睫一闪,有气无力地,“怎么是你?”
第39章 第六周 (4)痛楚 疼楚在清醒的那一刻迅速扩大到最大值,每一口呼吸都仿佛扯肺拽肉,泪水随之倾注而下,姜莱一个劲哽咽着,“梁知予....” 她知道现在自己一定很丑:长发凌乱地散在枕头上,出油打结还沾着雪地里的泥泞;右手背滞留针附近肿起来一大块,红肿难看;白色肥硕的病号服罩在身上更是平添几分苍白。 “没事了”,他情不自禁倾下身拥抱安抚,担心压到她便弓着背好腾空出一段距离;脸颊和她的紧紧相贴,不一会儿也变得潮湿。他小心翼翼腾出一只手拭去她眼角决堤般的泪,“痛的么?要不要再打一针止痛?” 姜莱说不出话,喉咙被堵得严严实实;药物作用下的昏睡混乱了时间轴,她花了几十秒才回想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等意识完全清醒,她第一时间动了动双腿和手臂,又确保被褥的确有起伏而非幻觉,这才松口气。 “尾骨线性骨折,骶尾部软组织挫伤,半年内避免剧烈运动。好好休养就没事了。”他不停摩挲她的发,不带任何欲念的吻了一下她头顶。 痛觉和委屈让其他感官钝化,姜莱没留意到那个吻,却逐渐意识到两个人这么抱着不太对劲。情绪来的后知后觉,伴着这几个月单方面坚持冷战的心灰意冷,刚平静下来的胸脯又开始剧烈起伏。 “怎么又哭了?”他轻声细语,尽力安抚情绪失控的姜莱。 他们贴的太近,近到彼此太阳穴互相牵扯,传递着同样杂乱无章的心跳频率。 姜莱没有控诉抱怨或质问的立场,只能摇摇头,缓缓吐出一个字,“痛。” “哟,你俩怎么还抱上了?”姜一南戴着口罩走进病房,手里拎着两大兜外卖;漫不经心地注视二人,神情如常。 分开拥抱的动作稍显仓促,他语气平淡,“姜莱害怕,刚才哭的很凶”,随之又伸手揉了揉她脑袋,“没事的,别怕。” 姜莱抿紧唇闷不做声,湿漉漉的面颊泛起一阵凉意。 姜一南放下外卖走到床前,也像模像样地揉了揉她脑袋,“多大了还哭鼻子,接到医院电话我吓得腿软,你要是出什么事,我大概也无家可归了。” 姜莱耸了耸鼻子,翻了个白眼不肯理他,自私鬼。 姜一南撸起衣袖帮忙摇起病床,嘴也没闲着。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和导师开会,一开始以为是垃圾电话就下意识挂断,没想到对方锲而不舍打个没完。导师下巴示意他干脆接起来听听,别误了什么大事。 电话接通,姜一南平生第一次正儿八经体验到当长辈的心惊肉跳。电话那头的女声语气夸张,音色尖锐,“OMG,姜一南?终于联系上你了。” 顾不上疑问,对方已经自报家门介绍情况 - 姜莱滑雪受伤住院,作为唯一的紧急联系人他需要立即赶来医院。 姜一南舌头打结磕磕巴巴,脑海中的医学词汇寥寥无几,只能凭读音在纸上做笔记。他听不太明白专业的病情介绍,只能不停追问,“严重么?需要手术么?在 ICU 么?”,等挂了电话才察觉后背出了一层冷汗,他先和导师道别,再马不停蹄定了最近一班飞往洛杉矶的飞机。想起这两日朋友寄养在家中的猫,又拨了通电话给梁知予。 他三言两语介绍完情况,前言不搭后语,梁知予那一头迟迟没有回应,姜一南将手机拿远点确定电话仍处于拨通状态,信号也是满格,“喂?你在听么?” “你买的是五点的机票吗?” “嗯,最早就这一班了。” “行,待会机场见,我现在就过去。” “你也去?!那我猫怎么办?”姜一南摸不着头脑,对着那头嘟嘟声嚷着。 姜一南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下午的惊心动魄,梁知予在一旁一手插兜一手调节着点滴软管的位置。 姜莱突然很想按铃问医生,打入体内的点滴是不是会化作泪水排出体外;不然为什么连听姜一南的絮絮叨叨都能热泪盈眶,真的好矫情。 “快吃大排面,本来想给你买辣肉面的,但是梁知予说你伤口还没好,少吃辛辣刺激的东西。”姜一南今日格外碎嘴。 伤口?什么伤口?难道痛觉被麻痹了? 姜莱下意识低头透过宽大的领口扫荡胸前肌肤,洁白一片并无异样。又晃了晃手臂,动了动腿,一切如常。想起什么,她捧住自己的脸,盲人般摸着寸寸肌肤,缓了口气。 梁知予捂着拳头咳了一声,“你尾椎骨上面划了一道口子,应该是被树枝滑到的,还好你羽绒服够厚,冲击力那么强的情况下都没有伤及内脏”,他不自觉错开姜莱可怜巴巴的眼神,尽量轻描淡写,“不严重,就缝了几针,会好的。” 姜莱艰难得挪动屁股好将手伸进去查探伤情,指尖在那块纱布上反复摩挲,心情复杂,“能不能拍给我看看?”她眨巴着眼睛,无助可怜。 梁知予眉宇迟疑,下意识看了眼姜一南,那家伙正翻着外卖袋寻找餐具,没留意床边的动静。 而等姜莱费力挪动屁股好背对梁知予时,她终于了解他的迟疑因何而起 - 没有人告诉过她病号服竟然是背后敞开式长袍,仅靠几根疏散的系带连接。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何况她现在行动不便没有扭捏害羞的余地。 “你拍吧。”声音小的如蚊子哼。 “喏,你看看。”梁知予递过手机,忙走出好几步远。 姜莱面红耳赤,对屏幕里那块白里透红没能完全包裹伤疤的纱布心如止水。 桌前那碗大排面泛着不多的油光,闹腾一天也的确饿了,姜莱艰难地拿起筷子,手背肿的像个发面小馒头,每动一下都痛的龇牙咧嘴。 “我喂你吧。”梁知予端起碗,就着床沿坐下。 “不用了吧....我手可以动的。”说完晃了两下,倒吸好几口凉气。 “行了,我来吧,待会点滴如果打不进去又要重新扎针,你这肿的有点厉害。” 记忆中那是一副很诡异的场景。 姜莱和梁知予侧身相对,眼神含蓄不明,小心翼翼和面条较劲。 而角落里的姜一南,埋着头大快朵颐,“梁知予,你把我这个小叔的活都抢完了”,他抹了把嘴,“姜莱,你小时候常小梁叔小梁叔玩笑地喊,这下知道多个叔叔的好处了吧。” 姜莱咕哝了一声,庆幸耳畔垂落的发梢遮住了面颊的红晕。 过了一会,护士敲门提醒晚八点之后病房只剩留一位家属留宿,梁知予不假思索,“我留下来吧,你不是还要跟导师补个视频会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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