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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她没有故意绕开梁知予，而是大大方方对他颔首微笑，最后盯着姜一南的脸打了个听上去自然不过的招呼。 姜一南显然还没全醒，捂着嘴哈欠连天，“明知故问。” 姜莱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不愿再多待转身要走。 “诶诶诶，别走啊，男朋友不介绍认识认识？”姜一南努努嘴，指着门外不明真相的 Kevin。 不知道是不是姜莱的错觉，当男朋友三个字响彻在耳畔的时候，梁知予抛来意味深长的一瞥；看得她心里的小鼓锤的愈发嚣张。 “我们在外面等你们，待会再说。”姜莱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趁那二人排队买海鲜的功夫，她跟 Kevin 解释了大概。Kevin 瞪大眼睛难掩兴奋，“OMG，见家长了？！这么突然？”而后又忍不住咧嘴笑，拍着胸脯，“你放心，我绝对可以过关。” 姜莱并不关心他能拿几分，只想赶紧逃离混乱现场。 十分钟之后，姜一南扬眉坏笑，踏着八卦的脚步向他们走来；他身旁的梁知予一手插袋一手端着海胆盒，神态松弛，看不透心情。Kevin 友好礼貌地和姜一南梁知予分别握手，甚至非常懂事地喊，“小叔好”，“小梁叔好”。 姜一南没什么反应，对这声外人口中的小叔心安理得。倒是梁知予，明显愣怔好几秒。 三个男人之间能聊的内容不多。姜一南显然不打算错过难得可以摆长辈架子的机会，毫不遮掩打量眼神；梁知予为人处世向来彬彬有礼，可今日对 Kevin 似乎懒得展现太多客套。热场子的任务落在晚辈 Kevin 身上。他表现得积极主动，迫切希望得到两位长辈的肯定。 姜莱站在一旁，一手扶额，又尴尬又想笑。 “Kevin，你还是直接喊他们的名字吧，不用那么拘礼。”她实在听不下去。 “距离？”Kevin 凑到她耳边询问，“你是说我还要站的离他们更近一点么？” “…” “小情侣当着长辈面打情骂俏合适么？”姜一南咳了一声。 “姜一南！”姜莱瞪着眼警告。 一直默不作声的梁知予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出声，“要不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吃海胆？刚打上来的，再不吃就过了新鲜劲。”说话间指了指港口附近空的那几排座椅。 远处海钓未归的渔船掀起些许波澜，水波纹由远及近晃动着近处停泊的游艇，海风里咸湿味扑鼻，第一口海胆下肚，鲜甜盖过了不算浓烈的腥气，四个人不约而同的点头表示赞许。 “我说的没错吧，是不是很好吃？”Kevin 戳一下姜莱的肩膀，兴奋地小声嘀咕。 “是好吃，之前偷懒都没来过。”姜莱吐了个舌头，笑的一脸狡黠。 对座的梁知予轻掀眼皮，眼睛盯着二人肩膀中间的细缝，一声不吭若有所思。 “诶，梁知予，你在东南亚海上漂一年海货没吃够么？今天怎么突然想到早起吃这个？” 被 cue 到的人撤回眼神，喉咙里咕隆了一声，等食物全部咽下才张口，“你以为我是去玩么，很多时候条件艰苦只能吃罐头食物。” “小梁叔，您去过东南亚一年？”Kevin 眼神一闪，总算找到了共同话题。 梁知予做出手势叫停，“你还是听姜莱的，叫我梁知予就行”，他三言两语介绍了自己目前主要负责的非营利组织，以及那一年在印度尼西亚海上的见闻 - 作为船队负责人之一，他需要统筹船员们的分工合作，同时负责将数据及时传送回实验室进行研究。同时还要兼顾其他比如潜入海底进行水温测量、水质和藻类密度检测的任务。 “太酷了吧！”Kevin 两眼放光，瞬间变成小迷弟。 他淡然一笑，“专业所在，大家术业有专攻。” “莱，我们要不要一起报名参加这个组织？”Kevin 沉浸在梁知予描绘的海洋世界一时半会出不来。 姜莱差点被生蚝里未沥干的水呛到，顾不上细琢磨 Kevin 的提议，只敷衍道，“行啊，我们回去好好合计一下。” 只是她的博士毕业论文方向刚有了眉目。如果她未来两三年潜心学术研究，阅读文献、整理数据，再和导师参加学术交流会议，运气好的话大概率能顺利毕业。运气不好的话....她不敢想。 梁知予侧过身子面对着姜莱，神情看不出太多的变化，“GeoAI 领域最近大热，把握好时机多发几篇论文。不出意外带完你 Robert 会退休，作为他最后一届学生，分量不轻”，语气沉稳，听不出额外的情绪；语速正常，更像是优秀学长的谆谆教导。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没有挪开一寸，见她不响，又补充道，“嗯？你怎么想？” 上一次如这般和他对视还是两年前，印象中最后他也问了句，“嗯？你怎么想？”姜莱略微有点失神，那个夏天的烈阳越过时间线依然能灼伤眼睛。她长睫忽闪，“小梁叔说的有道理，我会抓紧时间好好学习。” 梁知予不置可否，摇头笑了笑。 姜一南不明所以，“怎么感觉你俩生疏了不少，说话拿腔拿调的听的人难受。” “没有啊”，两个人异口同声，又都同时看向别处。 冰凉的海鲜下肚，姜莱只觉胃里翻涌着五味杂陈。“Kevin，我们要不要先撤？”她扯了扯身边人的下衣摆。 Kevin 沉迷于和梁知予讨论潜水话题无法自拔，依依不舍起身告别，临走前主动询问可不可以加对面两位男士的微信。 姜一南大大方方递过二维码，摸着下巴一脸坏笑。当手机递到梁知予跟前时，姜莱看出他有一丝犹豫，没忍住开口，“Kevin…”，话音未落，对方已经掏出手机通过邀请。 等走远好几步，姜莱终于忍不住一顿埋怨，“你没事加他们干嘛啊....” “你的家人诶，长辈诶！而且他们俩都好酷，是那种浑身散发书香气言语又不显摆的酷。” 姜莱笑不出来，这几天，或者更确切的说，在机场重逢的那一刻起，情绪又变得跌宕起伏。梁知予的出现如晚来的春风绵延不断吹向她心底，曾狠下心来烧尽的情愫转眼就有了野草般滋生发芽的趋势，不停刮擦着她心脏内壁。 这个世界太大，大到两年前和他转身告别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世界又太小，小到不到一周时间他们竟然会接二连三的巧遇。姜莱深吸几口气，再屏住呼吸将那股春风逼退。好不容易出来放松旅游，实在不愿自己的思绪又跟那个人牢牢捆绑在一起。 退休老美们的宜居胜地圣芭芭拉果然名不虚传。海浪，阳光，市中心的西班牙殖民风格的建筑和洛杉矶给人的感觉大相径庭。 饱和光线下镜头更容易捕捉到美景。先在建筑师 Jeff Shelton 设计的建筑前合影，再上市中心法院瞭望塔俯瞰红瓦屋顶天际线，最后她和 Kevin 穿梭在琳琅满目的咖啡店，书店和画廊之中；全然忘记他们此行的初衷是去公园野餐。 姜莱很久没有这么疯玩过，回程路上依然意犹未尽。精心挑选九张照片，切成规整的正方形。发了朋友圈还不够，紧接同步到微博。约莫是欢乐的氛围被镜头巧妙捕捉，这一条刚发出不过五分钟，已有超百人点赞。 “好美！” “还没尝试过生海胆，好想吃！” “生姜的照片肯定都是男友视角吧？好幸福！单身狗哭了。” 姜莱没忍住笑出声，挑几条热评回复；突然想到什么，翻到和“萱萱不是宣宣”的私信界面，犹豫许久还是敲下一个问题，“问你哦，喜欢和执念到底有什么区别？” 对方没有立即就回。 姜莱一路上不断刷新，隐隐为冲动之下的逾距暗自懊悔。 等回到家，躺倒在床，脑细胞依然不知疲惫不肯休息。辗转反侧点击刷新，和“萱萱不是宣宣”的对话框终于有了新消息提醒。 “喜欢是难以抑制的心动，深思熟虑之后的冒进，不计回报的付出。” “那执念呢？” “执念是不想辜负过往付出的斤斤计较，也是和自己的赌气。” “萱萱姐妹，你真的好懂哦。”姜莱感叹一声。“你上次问我久别重逢有什么感受，我回答了。那你呢？经历过么？有什么感受？” “很可惜我没有。” 姜莱情不自禁啊了一声，对方紧接发来，“我如果想念一个人，会想方设法再和 ta 相遇。”
第7章 第一周 （7）第一个夏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莱终于浑浑噩噩睡去。混乱的神思在大脑开启睡眠模式那一刻纠缠在一起，勾丝缠绕出一副明媚的场景。 画面里的小女孩扎着蜈蚣辫正枕着手臂趴在书桌上打盹，她撅着嘴，右脸颊被压得变形，嘴角晶莹的口水熠熠发光。 江南小城的夏天是一个天然大蒸笼，湿热高压，单拎任一项都让人难以招架，更别提双管齐下。直逼四十度的酷暑，炙热滚烫的阳光晒得人口干舌燥，此起彼伏的蝉鸣搅得人愈发心烦，哪怕只在户外呆一小会，汗涔涔的皮肤很快就变得黏唧唧，很是恼人。 空调风吹得她颈边碎发肆意飞舞，头顶复古吊扇慢悠悠地转，吱吱呀呀响个没完，是极好的白色噪音。日光被浅绿色窗帘滤掉了大半，最后轻柔如纱般罩在她背上。 姜一南轻手轻脚给她披上薄毯，大拇指比了个方向，对梁知予做了个口型，“我们去隔壁。” 姜莱的午睡并没能持续太久。血液循环不畅导致的麻痹从指尖发散，一点点侵蚀她的好眠。她骤然睁开眼，下意识抹掉嘴角的口水，麻意迅速蔓延攀咬到手肘处，忍不住嘶一声。 她呆坐在那缓了缓神，只觉右脸颊微微发木，再一照镜子，一大块又圆又红的印记，丑得很；满脸嫌弃地连抽好几张纸用力擦拭滴在手臂上的口水，又没忍住凑上前闻了闻，味道销魂。眼角余光瞥到地上掉落的毯子，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姜莱瞬间眉开眼笑惊喜的不行。 “小叔你回来啦！”她跑跳着来到客厅，兴奋地搜寻姜一南的身影。 品茶的姜爷爷对她比了个嘘，“你小叔和同学正在研究大学的事情，待会再陪你玩。” “同学？什么同学？”姜莱来了兴趣。 她压不住好奇，蹑手蹑脚走到姜一南房间门口，拧动把手轻轻推开一道门缝。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板正的侧影。清秀的侧脸，肩膀平直宽阔，干净利落的短发，光线将他头发染成些许栗色。双腿并拢腰背挺直，坐的端端正正，一只手滑动鼠标一只手拘谨地置于膝盖上方。 像一尊....活化石。 他浓眉微蹙，目不转睛，时不时会暂停手上动作几秒若有所思。一旁的姜一南则指着屏幕喋喋不休，聒噪得很，嘴里蹦出来的都是姜莱听不懂的单词。 “哟，莱莱醒啦。”姜一南率先发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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